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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改变了最原本的初衷。
但是她心中仍旧还有一个执念——求自己的安稳。
没有亲人,没有爱人,她只有自己,她得为了自己去争取这份安稳。
殿中黎嫔的惊叫越来越烈,她正在经受女人最惨烈也最伟大的折磨,这叫声让凌钰觉得又是恐惧又是折服。太阳渐渐落下,他们一直坐在殿外,等到酉时,梁肇启道:“珍妃,你先回去用膳吧。”
“你不饿吗?”
梁肇启摇头。
“我也不去了。”
黎嫔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不时才爆发出尖烈的惊叫,她已受尽了疼痛。过去这么久,凌钰没有心思去用膳,梁肇启也一直不曾离开。
夜幕渐渐降临,黎嫔却依旧在受着这折磨。
梁肇启让凌钰离开,凌钰摇头:“我再留一会儿。”女人产子原来这般恐怖!
129 生命降临
凌钰默默祈祷黎嫔与胎儿都能相安无事,对着这漆黑夜空,没由来的,她心中竟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今日的雨明明已经停了,她却觉得天空似乎要开始下一场更大的暴雨!
微微哆嗦了下身子,梁肇启在问她:“珍妃,你还是先回去吧。”
凌钰摇头,起身往殿中走。屋子里宫婢们都是满脸的担忧与惊惶,黎嫔的惊叫不时迭起,凌钰进前问:“她还好吗,胎儿如何了?”
宫婢不知情况,或许也是手足无措,茫然地对她摇头。
走进寝殿,几个医官立在帐外指挥,帐内稳婆粗胖的身影隐约可现。凌钰问起医官,他们只答情况还算正常,但黎嫔从未受过这生育之苦,已快坚持不住。
撩开帐,凌钰走进,黎嫔昔日妩媚的面庞早已变得苍白,一双眉头紧紧皱着,一波疼痛袭来,她更是扭曲了面目,叫声惊天。她瞥见凌钰,终于望见一个还算熟悉的人,像是见了菩萨,眸光大亮,“珍妃,珍妃……你救救我啊!”
昔日她们并不熟悉,但凌钰亲眼见她受这生产之苦,不由心生恻隐,“你正在经历一件伟大的事情,你一定要挺住。”
“不行了,我要死了,等不到天子回来,我就已经要死了……”说罢,黎嫔又疼得龇牙咧嘴起来。
凌钰束手无策,只能安慰:“医官与稳婆已经说过,虽然是早产,但是你保养得好,胎儿与你都可相安无事,你要挺住!”
痛苦之下,黎嫔只知摇头摆脑:“为他生下第一个孩子又有什么用,为他生下第一个孩子又有什么用!无情无义的人。他会喜欢孩子吗,这本来就不公平,他不喜欢孩子,从前的嫔怀了胎,他竟亲手毒死了自己的孩子,我为他生下这孩子又有什么用……”黎嫔一直在重复这一句话,凌钰沉沉喝道:“黎嫔,此刻说这些都是无用,你必须坚持,不然你与孩子都保不住的!”
殿外还有梁肇启。她不能让他听到这些。
凌钰轻轻叹了口气,她在这里没有什么作用,只会让黎嫔更消极。索性出了殿去。
梁肇启立在檐下,来回缓慢踱步,“如何了?”
“她还能分清是非,清醒得很。”
梁肇启唇角微扬:“你也还知说笑。”
渐渐地,黎嫔的痛呼小了。只不时才兴起。凌钰重新回到檐下安置的椅子上落座,这一座就已到深夜,眼见快要到子时,梁肇启道:“你回去吧,夜太冷了,黎嫔或许要到明日去了。”
回去也是无眠之夜。凌钰摇头:“不碍事的,我们回屋子里坐好了。”
见她坚持要留,梁肇启命人去拿大氅来。
宫人才折过脚步。那殿中突然响起黎嫔一声惊天的喊声,紧接着,婴儿洪亮的啼哭响彻了整座王宫!
这一瞬间来得太突然,凌钰与梁肇启愣愣相望,两个人心中都已喜不自胜。飞快奔至殿中。
因是产房,梁肇启不便入内。凌钰脚步疾快奔去,险些刹不住脚。稳婆抱起婴儿,如释重负:“是个男儿!”
凌钰忙脱口:“快给我看看!”
新生的婴儿眉头紧锁着,哭过一瞬便不再哭了,一张小脸也是皱皱的,却依稀能辨见有梁肆启的一丝轮廓影子。稳婆喜笑道:“恭喜天子,恭喜珍妃黎嫔,奴先给小王子擦洗身子。”
凌钰高兴不已,这边黎嫔已经耗尽精力,疲惫睡去。医官来诊了脉,也是如释重负道母子平安。
终于落下一颗心,凌钰出去大殿,梁肇启正翘首往这边看。她走到他身前,笑道:“是个王子。”
“我知。”梁肇启微笑应承。
凌钰呼出一口气来:“长得很丑。”
“新生婴儿大抵如此,几日后你再看他,或许就已很漂亮了。”梁肇启含笑与她道。
交谈之际,稳婆已抱了婴儿过来,“允王,这是小王子。”
瞧着那还不知睁眼的小人儿,凌钰心生怜惜,她伸手从稳婆手中接过婴儿,抱在怀中,这人儿竟小得可怜,虚弱地蜷缩在她怀中,似将所有都托付给了她。凌钰心中突然盈满了感动,“阿允,他真可怜,才八个多月,他此刻冷不冷,饿不饿?”
“让宫人去照料,珍妃,你回央华殿休息吧。”梁肇启却不回答她的话,只这样说道。
凌钰想再多抱抱这小婴儿,但也怕自己让他受了冷,小心交还给稳婆。
梁肇启道:“走吧,你先回去。”他先一步出了殿,凌钰跟上,他说,“我送你。”
凌钰惊讶:“你不抱抱他么?”
“有宫人照顾,虽是早产,但也应无事。”
这并不是漠不关心,他们独自在冷风寒夜等待这个小生命的降临,在知晓这个小生命的平安后,他们都松了一口气。凌钰疑惑,但或许这只是梁肇启的处事风格。在知晓那一方平安后,他就会放下那份担忧,悄然离开。是,这像他的品性。
“那你此刻要去哪里?”跟随在他身侧,凌钰问道。
“将你送回,我再去乾炎殿。”
“还去那里做什么,你该回王府去。”
“我去那里小憩片刻。”
“你还想再阅那些折子么,身子都不顾了。”此刻已是子夜,夜风寒凉,不胜唏嘘,凌钰劝道,“不要太忙于那些事情,明日再去忙也不迟。”
梁肇启应允一声,也未正面回他。
等到了央华殿,他才开口:“珍妃,可否再缓些时日去宫外别院,你可否亲自照料小王子几日?”
凌钰微微愣住,她心中方才预料的那一份不妙之感突然又冒出来,但来不及细想,她点着头答应。那个小生命的微弱让她不忍拒绝。
黎嫔早产,精力耗尽,第二日凌钰去看望时她依旧在睡。宫女只道早晨醒过一次,又入眠了。小王子的身体虚弱,宫中寻来乳娘轮番照料,时刻不离身侧。凌钰去殿中守着,也只是静坐,不敢吵了这小人儿。
梁肇启的政务似乎很忙,凌钰都不曾见过梁肆启这样勤于政务,她有些忧心梁肇启的身体,问宫人道:“允王今日一直在忙么?”
“都没离过乾炎殿呢。”
“从前天子为政时都不曾这样忙碌呀。”
宫人回道:“天子不爱处理政务,大多都是交由允王与大司马去做。”
稍有一份沉吟,凌钰忽然明白,梁肇启一心将政权揽在自己手中,大司马齐睿虽在,自梁肆启离宫后他却都没有再将政务交给过齐睿。那一日殿中攻魏的争锋,齐睿与梁肇启的立场也相悖,是否他们多少不和,却因梁肆启而没有正面爆发?
“命人给允王备午膳。”凌钰吩咐。
宫人一愣:“珍妃,此刻才巳时三刻。”
“去吧。”凌钰知道,梁肇启昨夜肯定都没有休息好。
正午时,这小婴儿从好眠中转醒,嘤咛几声便大声啼哭,凌钰忙去抱他,柔声将他哄得安静。她并不会照料婴儿,对于怀中这个小得可怜的人儿,她是喜欢而又紧张。
抱着这小人儿,凌钰却想起了胡姬。胡姬的儿子如今已经十岁了,但王宫中却并没有一个十岁孩子的影子。梁肆启是将他养在了宫外么。
这两日,凌钰都在照顾婴儿,小人儿渐渐睁眼,第一个望见的人不是他的娘亲,竟然是凌钰。她高兴得很,抱他在宫中四处走动,满殿欢声笑语时,梁肇启也来了。
凌钰欣喜道:“他睁眼了,呆呆的样子,你瞧,好像呆子。”
梁肇启禁不住好笑,“那是哥哥的长子,竟被你说成呆子。”
凌钰将小婴儿抱过去给他看,“轮廓有几分像天子,不知今后长大会是什么样子。”
“我通知了哥哥,他说后日就会赶到。”
笑容僵在脸上,凌钰有些失声,“天子会来,会回来?”
“哥哥听闻后只道会回来,或许也很高兴。”
有些失神,凌钰忙将婴儿交给乳娘。计划败了么,她原本想要去别院居住,这样就可以趁机离开胡,但黎嫔突然小产,孩子身体不好,需要她来照顾,此刻,梁肆启也回来了。
一切都如往常,恢复了一开始的样子,她的计划似乎已经不可行了。
梁肇启道:“珍妃,你在想什么?”
扯出一笑,摇头:“没有想什么。”
“你放心,我会说服哥哥答应你去别院居住。”他轻轻出声,竟然一语说中她的心事。
微顿,凌钰道:“谢谢你,阿允。”
“哥哥回来应该会有事情去忙,他多半是会同意。”
凌钰还是道:“谢谢你。”除了这句,她不知说什么。
挨过这两日,梁肆启终于在众望中归来。狂野冷傲的身姿带了一身仆仆风尘,他亟亟奔入殿中,一眼就望见躺在榻上的黎嫔怀中之子。
黎嫔欣喜:“天子……”
疾走奔去,他没有看一眼黎嫔,只深深望住那小小婴儿,抱起他,高高举起。
“寡人有儿子了……”洪亮狂野的笑声回荡在大殿中,久久不散。这一刻,他是欣喜的,抛却以往那些残暴,只剩为人父的喜悦,连在场的亲弟弟都看不见,只将婴儿高高举起,一直朗声大笑。
130 夜色突遇
这是凌钰见过的最不一样的梁肆启。
他双目满是奕彩,并没有那一路风尘的劳累疲倦,他抱起婴儿在殿中旋转起来,高兴得像要起舞。满殿的人都齐齐下跪,高呼:“恭贺天子——”
这声音震撼整座王宫,回音经久不散。
凌钰跪在人群中,眸光凝在殿外檐下的诸侯群中。她望着陆玦,他沐浴了一身阳光,静跪地面,沉静的面容一丝不苟。垂眸,他目不斜视,并不看她。
大司马齐睿知其心,顺其意道:“恭喜天子,天子为小王子赐个名字吧。”
梁肆启依旧咧嘴在笑:“容寡人想想,想想……”微微沉吟片刻,他道,“叫扶桑好了。”
一语落,满殿皆惊。
齐睿道:“天子,此名太过阴柔,恐会不妥吧……”
扶桑,为何这样熟悉?凌钰脑中空白,越觉熟悉反而越想不起。
梁肇启也道:“天子,小王子是长子,恐怕此名有失硬气。”
梁肆启挑眉:“寡人并不觉得。寡人喜欢这个娃娃,也喜欢扶桑花,叫他扶桑是寡人之恩宠,有什么不对?”
扶桑花!凌钰终于想起,在享宫,在胡姬的宫殿有一片即将盛开的扶桑花!原来梁肆启也与胡姬一样喜欢这花。
孩子的生母黎嫔开了口:“妾喜欢这个名字,天子,这个名字好听。”既然梁肆启已经说了他“喜欢这个娃娃”,那么胡姬自当要聪明地给他台阶下。
众人未敢再出言劝阻,梁肆启搂着怀中的扶桑,喜笑道:“扶桑,扶桑,五月的扶桑花正要盛开了,你能来。真好……”他完全流露出柔和的情绪,从不似以往的那个样子。
凌钰惊愕住,他竟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喜欢扶桑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