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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日可到。”
这么远!
凌钰欲哭无泪,脚步不由因为心底那份遥不可及而渐渐放慢。
只是子陆像是知晓她心中所想,回头道:“快些走吧,寻到村镇,我们找个地方歇下。”
他说完,又转过身,步伐依旧稳健。凌钰忙答:“好的。”又快步跟上他。
只是一路安静,她又问:“子陆,卞耶和魏国一样吗,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
“天下江山都是一样,不同的只是风土文化。”子陆这样解释。
“那卞耶的风土文化又是什么?”
“卞耶是梁天子放权最大的小国,城中繁华,百姓安乐。”
这和风土文化又有什么关系?
凌钰只在心底疑惑,只是她不懂外面的世界,也没有到过魏国其他地方,不管子陆如何说,她虽疑惑,却也深信。“我曾经听镇上监门说,卞耶小王被魏国打得溃不成军,你跟随在谁的麾下,卞耶的君上是不是很无能?”
子陆突然停下脚步,凌钰还沉浸在疑问里,不料他停下,收势不住,倏地撞上了子陆。
这一撞,将她身上被碎石灌木划破的伤口撞疼,凌钰忙吃痛一声退开。
子陆回身来,微微挑眉,“卞耶的君上无能?你听谁说的?”
“啊?”凌钰疑惑,摇头,“只是听村人提起啊,卞耶小王不敌魏军,致使兵败。”
“所以你就认为卞耶小王无能?”子陆反问。
凌钰不知为何提起这卞耶小王子陆就会有这样奇怪的反应,思考了好久,忽然明白,“你不会就是跟在卞耶小王麾下吧!”
子陆像是来了兴致,原本沉静的面容竟泛出笑意,他道:“是的,我是跟在卞耶小王麾下。”
“怪不得呢!”凌钰脱口,“难怪你会败落至此,原来卞耶小王真的无能!”
子陆轻笑一声,回身继续行路。
凌钰忙跟上,接道:“你回去了还是好好经营生意吧,此刻你已是逃兵,卞耶小王又已败落,定是不会追究你的责任。”她担心子陆上战场再遇危险,所以这样好心关慰。只是她似乎忘记了,一个小兵便可以让魏军大费周章地追捕,足矣证明他并非小兵这般简单。
然而她未经人事,丝毫不懂这些,所以并不往这方面想。
“国未安,不敢苟且。”
凌钰又道:“你好倔强,难道你不能为了家人好好生活下去吗?”
子陆前行的脚步忽然一滞,凌钰见他如此,已察觉自己失言。他脸色沉得吓人,她有些害怕,慌张道:“子陆,子陆……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对不起。”
他依旧是阴沉的一张脸,只淡声道:“为了家人,我才会上战场。”
凌钰已不敢多问,子陆从未与她亲自提及过他的家事,所以她没有必要再问这些问题。这一路前行,依旧是安静无话。日头落山之际,红云渐渐黯淡,他们才走出群群大山,行至一片稀疏狭小的村落。
凌钰高兴地欢呼:“终于看到有人家了!”
子陆也卸下了一份警惕,两人对上目光,不由一笑。
前处溪流涓涓淌过,凌钰口渴难耐,再不顾其他,大步跑去,俯下身伸手掬水。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手背有伤,触到溪水,疼得厉害。飞快摊开双掌,那捧水也全全流尽。
子陆挺拔的身影倒映在水面,凌钰扭头望,他正蹲下身,洗尽了双手,掬起一捧清水送至她唇前。
凌钰愣住,望着子陆,他不发一言,只抬着手,用眼神示意她喝下。
好久,凌钰依旧发愣,却缓缓俯下身去,就着子陆的手去喝他手上捧的溪水。他的大手可以盛满好多水,比她小小的手掌装得多。他的指缝合紧,溪水难以浸出,她喝到口中的溪水都是甘甜的,顺着喉咙滑下,滋味了肺腑与心田。
011 给她承诺
只是子陆的手掌也依旧有伤,凌钰喝光他手心里的一捧水,忙慌张昂起脑袋,衣袖胡乱擦着唇角的水迹,忙噌地起身,退开数尺远。
明明只是他善意的动作,她的一颗心却砰砰直跳,立在他身后,慌忙伸手捂住双颊,竟是滚滚发烫。
凝眸望着子陆,他的背影挺拔,喝了水,回身朝她走来。
凌钰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望着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依稀能闻到柴火与饭菜的味道,她不禁喃喃道:“我好饿。”
子陆抿唇一笑,“我们去前处看看,这里应该无事。”
“那我们可以歇一晚再走吗?”她浑身都是伤,估计双脚都已起了水泡,她真的好想安稳地睡一觉。
子陆没有回答凌钰,往前处几处茅屋走去,快要走到人家小院,却从院中奔出一条黄毛大犬,凌钰猛地跳到子陆身后,害怕地抓住他的手臂。
子陆将她护得严实,那大犬狂吠几声,却是装腔作势,不敢上前。
片刻,从小屋走出一位老者,瞧见两人,却是一愣。
子陆上前说明来意,希望借宿一晚。老者叫住了狂吠的大犬,仔细打量了他们两人,才点了点头。
跟在子陆身后,凌钰轻声道:“子陆,我们身上没有银两。”
老者却是听到凌钰的话,回头和善笑来,“不需要银两,山野村头,难得有一两个客人。”
凌钰顿时落下口气,她也是农家人,深知农家人的淳朴真诚。因而一笑,一颗心松懈好多。
他们一整日都没有吃过东西,此刻两样青菜豆腐,却如饕餮珍馐般味美爽口。
老者问道:“你们夫妻二人落魄至此,可是遇到了魏军?”
子陆握筷的手明显一顿,随即不动声色道:“是遇到劫匪,将我们夫妻洗劫一空,才落魄至此。”
他说到“夫妻”一词那般自如,凌钰却面上一红,只是她知这样紧要的关头不可胡乱反驳,遂埋首于饭中,只作认真进食的样子。
子陆问:“魏军为何会搜到这里呢?”
“我也不知,昨日才来过,想是去了别的村子吧。”老者喟叹一声,摇头,“天下何时才能太平,魏与胡这一仗打得太久了!”
子陆眸中深意闪过,面上却是平静的样子,只附和老者,“是呢,太久了。但是这天下分久必合,战争终究还是会结束的。”
用过晚饭时,天色都已暗透,子陆恭谦多谢老者的收留。
“厢房曾是我女儿住的,你们一身衣物都已废尽,若不嫌弃,便换上我备的衣物吧。”
凌钰自然感谢接下,回屋换下,再转身,却见子陆站在门外。猛一惊呼,她忙护住胸口。
子陆一笑:“我才进来。”
“嗯……”凌钰淡淡应承,背转身,她轻声道,“你换吧,我不看。”她深知此刻两人在老者眼中已是“夫妻”,所以不可轻易露了马脚。
好久了,子陆的声音从身后由远及近传来,“睡吧,魏军不会再回来搜寻,我们明日还要赶路。”
再轻声应承下,凌钰将目光投去那张极小的床榻,作旧的床幔被帐构挂起,被子叠得整齐,她明明很想睡的,却还是不敢。“子陆,我不困……”她只能这样说了,乡野村头,房间太小,连张桌案都没有。
“你想站一夜?”子陆有几分无奈,“阿钰,睡吧,不用多想什么。”
不用多想什么。
这一路以来,她虽对他了解不深,却已知他是怎样的为人。她担心的自然是不是他所想的,而是她活了十六年,从来没有这样与一个男子亲密地接触过。她心底自然慌张,碍于女子的颜面。
只是这样的处境下,凌钰还是深知自己该要如何做。
闭上眼,再睁开,她飞快上床,飞快拉过被子,飞快侧身,她说:“我睡了,我睡了哦。”然后闭上眼睛,竟然什么都没有想,沉沉睡了过去。
子陆颇为好笑,上了床,靠床沿睡去。
再到天明时,凌钰双眸睁睁合合,睡意朦胧。鼻端都是一股好闻的木质香气,身侧软软,让她不自觉想要靠得更近,去贴近这样的温暖。像是觉得还不够,她伸出手去,将这温暖悉数抱入怀中。只是这温暖却有些僵硬,而且还会跳动。睡梦里,凌钰半天反应过来,睁大眼,望见的却是子陆俊朗的侧颜,原来自己竟然枕在子陆的臂弯里,还将他死死抱住!
凌钰倏地坐起身,不敢面对子陆,想要跳下床,子陆却是睡在床沿,挡住了这路。复又慌乱地躺下,凌钰面墙而卧,“不好意思!”只敢憋出这几个字,她双颊已经烧得滚烫。
子陆掀开被子起身,平静自然,“我们要上路了。”
“好的。”待子陆的脚步声离开房间,凌钰才敢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心还在砰砰跳着,强迫自己镇定下,凌钰忙下床穿好鞋。房中没有镜子,她望不清自己此刻的样子。
不用照镜,肯定很窘!
出了房间,子陆在与老者辞行。老者和善,执意留他们用过早饭再走,子陆不敢多作逗留,委言婉谢。最后,他们带上老者备的几个馒头离开,重新走向曲折的道路。
睡过了一晚,凌钰倒越加没有精神,浑身都泛出酸疼,一双腿也打颤,路都走得不稳。只是她知道这一路不可以多作停留,所以不敢告诉子陆,自己咬牙一直强撑。
相伴一路,子陆是不爱说多话的人,凌钰静得无趣,不由打开话闸,“子陆,你家是不是很富贵?”
子陆真的是一个谜,他什么都没有主动和她说起,凌钰心底真的很好奇呢。
“去了卞耶,我什么都会告诉你。”子陆只是这样回答。
凌钰只得点头,追上了子陆的步伐,跟在他身侧同行。群山谷风吹来,在这炎热七月里送来清爽。蓝澄澄的天空飞过几只鸟雀,清脆的啼鸣像是一首歌谣。凌钰忽然轻轻启唇,唱起了曲子来。
“要远行,悠悠多乡思。折柳枝,戚戚遗村辞。等韶光悄悄溜兮,发小不辨,亲人不滞,远行儿与孤影相持。”她哼的是爹爹在她儿时常唱的曲子,宛转的曲调,含着淡淡而挥不散的乡愁,不经意的脱口而已,竟然已唱出她此刻的心情。
凌钰愣了一愣,脚步渐渐缓下,再复唱出口,声音渐渐哽咽低沉。脚步终于再难走动,蹲下身,泪水夺眶,双肩颤抖。
为什么要在此刻唱这充满哀伤与乡愁的曲子!
她心里难过,没有了爹爹,没有了娘亲,她已经是一个孤儿了!
等韶光悄悄溜兮,发小不辨,亲人不滞,远行儿与孤影相持。原来儿时爹爹唱的这首曲子,竟然就是她此刻的境遇!
双肩忽然落下温暖的力量,凌钰擦掉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哭得颤抖。
“没有父母的人,更需要坚强。”子陆低沉的声音响在她头顶,他曼声说,“即使是女子,你也应当坚强。懦弱与哭泣是留给无能的人,阿钰,你不是这样的女子。”
凌钰茫然地抬头,子陆硬朗的轮廓迎着日光,有些炫目,逼她睁不开眼。可是子陆的样子在她心中却更加清明,她望清他黑眸中的坚定,还有他眸中那个哭泣的自己。
她不是这样的女子么,可是她确实没有了双亲,她此刻真的只想哭。
只是子陆深望她的眼神逼她不敢再流泪,在他身前,她的眼泪竟然随他出口的话止住。凌钰有些茫然,“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了。”
“你还有未来,还有今后。”子陆一顿,他很想让她坚强一些,他缓缓道,“你也还有我。”
她还有未来与今后,还有他……
他俊朗的容颜映着日光,清晰地投在她双眸里。
凌钰点了点头,她想明白了,失去的都不可能再拥有,哭泣真的是懦弱:她一个人,乱世里,只能坚强,不可以懦弱。
“子陆……”她轻唤一声,“你愿意让我跟着你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