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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还没有好。”
从进车到现在,她还没有看过他。
梁肆启又道:“寡人以为你昨夜会离开,寡人也以为今日早晨你也会离开,没想到你竟然这般乖巧地跟来了。”
凌钰苦笑一声:“天子明知道妾离不开的。”
这句离不开不是因为情,而是因为他的权,他的霸道凶残。
梁肆启逸出一串笑声,“你还知道。”他命令地道,“抬起头来。”
凌钰这才正眼去看他,但是奇怪地,她第一眼就将目光落在他脖颈间跳动的静脉上,她又牢牢望他蠕动的喉结,目光在那两个地方流连。脑中蹦出云初九那句话,如果他死了呢……
心跳得更快,她俯下头去,不敢再看——她怎么会一直想起这个!
“寡人带你去曲国,你可回家乡一探了。”
不料他突然会对她好转,想起她并非曲国人,心中有片刻慌乱,“妾家中已无亲眷,回去也没有意思,天子有这份心意足矣了。”
“不管你,寡人要去绥山狩猎,派陆公供你使唤就好了。”
凌钰险些惊喜地发出声来,幸好她是垂首的,不然她真担心自己的神情会被梁肆启瞧见,“天子不带妾了么,那要去多久呢。”
“还未定。”
“妾只是妃,让陆公跟随恐怕……”
“他是臣,是奴,你是主子,怕什么。”梁肆启淡声打断,这在他心中是太过寻常的一件事,他根本没有将诸侯放在眼里。
一路都只剩下安静了,梁肆启与她又说着话,凌钰却只垂首淡声答。她不会多说一个字,因为已经没有话可以对他讲。又到夜晚,梁肆启不喜欢在夜晚赶路,他们又找了途中小店住下。
这一夜,他们同睡一个房间,但是梁肆启已没有碰她。凌钰睁眼太久,最后渐渐睡去。朦胧之际,她渐渐睁眼,眼前是一张放大的粗狂面目,一双大大的黑眸一直看她,将她吓得尖叫。
梁肆启皱眉不悦:“你在怕什么,与寡人睡在一起这般让你害怕。”
凌钰呼吸急促,摇头,“妾只是不知天子……”不料他会这样目不转睛地在她入睡时看她。
梁肆启不悦道:“睡。”
他没有再看她,闭上眼睛只睡自己的,凌钰一直心有余悸看他,见他闭目不理自己,才渐渐有些安心。只是她不知道梁肆启怎么会这般看她,难道从前都是如此?恐惧渐渐从心底滋生,若一个人真的在她入睡时这样看她,她觉得这是一件非常惊恐的事情!
朦胧睡到天明,她似乎在梦中听到一句话,一句悠远又怅然的话,“为何这样像呢……”
138 情乱难安
达到曲国,梁肆启不愿住在曲国王宫,拒绝了陈公的好意。他认为出来游历不应该再住在王宫,他命人在绥山相邻之处的另一座山下搭建起帐篷,而他则带诸侯去绥山狩猎,留下陆公照看凌钰。
同样地,梁肆启在临走前担忧道:“绥山山路坎坷,寡人不忍爱驹去受苦,留下爱驹在此地,寡人又担心那些奴才照顾不好,这该如何是好。”
陆玦出列道:“天子若放心,臣下代为先照看着吧。”
梁肆启装作惊喜道:“那就委屈陆公了。”
这就是他的目的么,凌钰气愤,让陆玦照看她,也照看他的马,这又是什么意思。
凌钰忍住心中的怒气,说服自己温言去说:“天子,陆公到底是要照看妾,还是天子的马?”凑到梁肆启耳中,她生平第一次对他撒娇,“天子心中,妾如天子的爱驹一样地位么?”
笑望凌钰片刻,梁肆启大笑起来,“那就让侍从去照看爱驹吧。”
一众人跟随着梁肆启离开,山脚只剩陆玦与凌钰。陆玦轻声道:“阿钰,你又何必。”
是呢,她第一次在梁肆启身前这样心甘情愿委屈自己,将自己与马相比,只是因为她不想陆玦受苦。
“天子此举本就针对了我,不是为你。”她不承认。
陆玦道:“回去吧。”
山下空地的营帐中还有守卫的侍从,见他们归来垂首见礼,陆玦缓步道:“天子嘱咐过孤,要带你去曲国的家乡一逛。”
凌钰轻笑:“你本就知我在这里没有家乡。”
“这个给你。”陆玦将手上的一页宣纸递来。
“这是什么?”凌钰接过细望,一整页全写满了曲国的风俗与名胜,且全是陆玦的亲笔字迹。
心中暖意涌动,凌钰问:“为什么要写给我。这上面的红远镇在哪里?”她知道他只是担心她在梁肆启身前穿帮。
“孤带你去就知道了,天子若问起,那里就是你的家乡。”
他们坐上去红远镇的马车,离营帐山下有些远,马车颠簸了好久才到。才下山,凌钰便见宁静的村落山头整片都是相思树,这树开花少,只是大棵大棵的树随山峰连绵,放眼望去一片绿丛蔽天,让人眼眸一亮。
凌钰回身问:“这是你挑的么?”
陆玦点头。没有带侍从来,他牵她的手往山头走,“天子若问起。你就说这里是你的故乡。”
再一次被感动住,凌钰心中却太乱,她不清楚如今的自己该要怎么做,她是梁肆启的妃,可是却越来越厌恶与他在一起。恐惧与他在一起。而对陆玦,他们已渐渐变得如从前了……
随他穿过小桥流水,漫步在宁静山路中。他们相携着走入这一片绿意盎然的相思树林,清香的木质空气让人心旷神怡,四处静得只有他们均匀的呼吸声与脚步声。
这是难得享有的宁静,凌钰放慢脚步。格外珍惜。
她问:“当初你为何送我相思子?”明明知道意思,她却想他亲口回答。
陆玦沉吟一瞬道:“孤是不解风情的人,唯知红豆之意。”
“是什么意?”凌钰还是想要他亲口说。
但这对陆玦却已为难至极。他轻笑着道:“孤也不记得了。”
山头清风习习,他们静坐着,没有说话,却觉得很自然很惬意。
日头渐渐西沉,他们起身回去。陆玦亲自驾马,凌钰挑起车帘一直望他这背影。乡野小路风尘很大。他的背影却桀然挺立,丝毫不怕这些风尘之累。
陆玦没有回头,驾着马车道:“将车帘放下吧,一路尘泥太多。”
凌钰抿唇浅笑:“你怎知我挑起了帘子。”
“风声不对。”
凌钰咂嘴不快,他没有回答出她想听的答案,他应该说“孤知你心意”等等这样类似的话。但忽然又觉得自己好笑,放下车帘,凌钰隔着这一道似有若无的屏障道:“我们此刻回去么?”
陆玦应承着:“是要回去,不然出来太久会让天子的眼线起疑。”
“天子的眼线都是那一群侍从么,你都知晓?”
陆玦应了一声。
凌钰想起胡王宫中的那个夜晚,“子陆,那一夜我与婢女在王宫遇见你,你身旁的男子是谁?”
陆玦沉吟着,没有回答。
“你不用怕我会向天子透露……”
“孤并不担心这个,孤怕连累到你,是胡的重臣。”
果真,陆玦是有眼线的,他也有亲信之人。凌钰不再细问,“天子会否突然调转回来,恰撞见我们?”
陆玦不禁笑出声,“天子不会。”
“若撞见了如何?”他总回答不到她想问的问题上,她恼,此人在情感上怎么如此愚笨!
“孤不会连累你。”
沉默着,终于回了营帐。
陆玦将她送到帐外就告辞,“你去吧,安心入睡,这里很安全。”
没有回答,凌钰转身进了营帐。她不知道接下来他们该走怎样的路,还是这样迷惑,或许她不该再轻信他轻易去爱他,可是已到了这里,她控制不住那些情感了。
这几日里都与陆玦在一起,梁肆启期间回来过一次,侍从提了满满的猎物与被关在笼子里活生生的猛兽,凌钰吓了一跳,将梁肆启惹得大笑。他道:“寡人本来是想回来带你去体验一番,既然如此,那就罢了。”
梁肆启对这场狩猎的成果得意极了,又领了侍从护卫去另外一座山打猎。
傍晚,陆玦来叫凌钰出去。
凌钰问:“去哪?”
“今晚星辰很多,孤带你去山头看。”
“又是上山?”
陆玦微有愧色:“这里四面环山,孤也只能带你去山头了,对了,另一座山下有条小溪,风景很好。你想……”
“那就去小溪旁!”凌钰想起他们的初次相遇也是在小溪旁呢,她唇角不禁泛起了浅笑。凝视着她,陆玦会意。
“路有些远,走吧。”
路并不算远,绕过一座山就到了,只是他怕她走不动而已。
溪水哗哗流淌,岸上是一片绿茵,还生长得有颜色各异的野花。凌钰惊喜极了:“还有这个地方,你怎么不早带我来!”
见她明媚的笑容,陆玦不禁也抿起唇角。
凌钰席地而坐。对着身侧的陆玦道:“你瞧,那颗宸星越来越亮了,锋芒堪比正中那颗星辰了!”
陆玦也在她身侧席地坐下。他昂首望着夜空,“如你从前所料。”
凌钰笑:“因为我相信啊。”因为相信她的所爱,所以就会义无反顾认定。但这份义无反顾却也伤她太深。
扑鼻花香迎着轻风飘过鼻端,凌钰喜欢这样的地方,就像是在虎丘村一样宁静。
她情不自禁吟起了小曲。她哼了娘亲常爱唱的曲子,只是因为旧事太远,那些词儿已经忘记了,哼到最后,她终于忆起字言片语来。“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相见未有期。去去从此辞……”
去去从此辞,不正如她从卞耶逃离的心境,君若离去。此生不念。
陆玦知晓她的心意,一瞬不瞬望她。她没有避开,静静与他凝视。悠远的尾音落下,歌声回荡在寂静夜空里。
他伸出手来摸她的脸颊,一点一点俯身。他的唇快要挨到她的唇畔,呼吸都浸进了她脸上每一个毛孔里。心砰然在跳。忆起往昔的次次欢爱,凌钰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苦涩,但再想已经没有用。
他的唇停在她的唇畔,好久好久,他退开,坐直了身体。
装作若无其事,凌钰只轻笑:“若我还在魏国,还在那座宁静的小村庄,兴许此刻也正坐在小溪旁呢。兴许我已被娘亲指了人家,说不定此刻身边与我一起坐着的就是我的孩儿。”
“阿钰。”陆玦轻唤一声。
凌钰依旧浅笑:“若我此刻还在虎丘村,即便没有爹爹,有娘亲在我也会很高兴很满足。邻居王婶虽然不想王安娶我,不过也是真心待我,真心可怜我,若我还在,兴许已成了她的媳妇吧!”
“阿钰……”
“我想回家了。”
他终于俯身将她吻住,这吻来的急,吻得深,让她险些难以招架,搂住他的脖子回应——迟来的吻,迟到了太久,中间隔的东西也太多。他像干渴的人在她唇舌中肆意汲取温润,她的吻是甘甜的,他从前不知,此刻终于感受到了。
好像只有对爱的人,才能感知到这吻的滋味。
温热的吻从她的唇畔移开,滑下她的颈项,他沉沉的身躯将她压倒在一片香茵花海里。
他们之间已经太久没有这样,似乎失去的从前都已经回来了,可是她心中还是会觉得有一丝苦涩。缠住他的颈项,她主动去吻他。身体一凉,原来早已在不知觉中他们都褪尽了衣裳。
他的大掌抚过她细滑身体的每一寸肌肤,轻轻游走,带起她无尽的颤栗。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但她却感到有份难言的陌生。经历过这些,她已不是原本的那个她了。
他的手从她脸颊滑下,游走至她胸前的柔软,却被她猛地握住。
仿佛能够感知到她的拒绝,他握住了她的手。
四目相对,凌钰不敢看,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