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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撞见天子,躲在了这里。”
泪水依旧在掉,胡姬道:“殿中的花瓶是你推倒的?”
凌钰点头。
胡姬擦掉泪水,渐渐停止了哭泣,“你帮我抱抱小扶桑。”
等凌钰从她手中接过,她竟直直往地面倒去,睁着眼躺倒了地上。凌钰大惊:“夫人,你怎么了?”
“我好累,痛过了十年,何时才能到头呢。”胡姬目光空洞,喃喃低语。
凌钰抱着小扶桑,已伸不出手去扶起她,急道:“夫人,地上太凉,你快起来吧!”
裸露着双肩,披散着一头泻泻青丝,泪水顺着眼角划入唇中,此刻的胡姬却美得摄魂夺目,她缓缓闭上眼睛,“阿钰呵,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不能死,我还有孩子,我该怎么办……”
凌钰的心都揪在一起,身前这个女人从懂事起就照顾着梁肆启,她还是孩子的时候就独自在欢宜宫照看着还是婴儿的梁肆启,她没有接触过太多人,也不懂这云波诡谲的深宫相处之道。她是纯粹的,是宁静的,一直都与世无争。所以她会在绝望的时候没有办法,甚至连死都不能。
“我以为只要将身体给他,他就会让我见我的孩子,可是我还是错了,他想要的是我的心,他想要我做他的妻。”
凌钰心疼不已:“夫人,你起来说吧。”
“我只是他的妻,只是聂征的妻,我死都不会做这恶魔的妻子!”
“夫人……”
胡姬依旧喃喃道:“我不能做天下间的笑柄,我不能让聂征死不瞑目,我不能违背自己最后一点初衷,可是我的孩子怎么办呢……”
“夫人,孩子长什么样子,他身上有什么特征,你说给我,我帮你去找。”
胡姬赫然凝眸望来,“阿钰?”
凌钰朝她肯定地点头,“我帮你去找,我帮你去找。”
胡姬坐起身,握住了凌钰的双肩,她的力气太大,以至于指甲都陷入凌钰身体中,疼得凌钰蹙眉。胡姬不可置信又欣喜地说:“你真的愿意帮我去找么,真的吗?”
“当然愿意,只是我不知道自己找不找得到。夫人,你告诉我至儿身上可有什么特征或胎记。”
胡姬欣喜的笑容僵在脸上,“我不知道……”她的面容痛苦而懊恼,“我只见过他的样子,连抱都没有抱过他,我只知道他是个男儿,有一张可爱的脸,像冬日天空升起的暖阳,那一张脸明媚照人!”
“那夫人能够画出他的样子么?”
胡姬瞬间欣喜起来:“我能,我能,我这就画给你!”
小扶桑已不再哭了,凌钰将他放回摇篮中,折回身,胡姬安静地在案台执笔,她一笔一划都很专注,目光留恋在笔下,眸中透出深深疼爱。
凌钰安静坐在殿中,等候她。
半个时辰过去,胡姬终于画好,她小心展开宣纸,“就是这个样子,我一点都没有记错……”
凌钰上前去望,那画中的婴儿灵动可爱,但是却有些让她犯难,似乎所以婴儿的长相相差都不会太大,而她不知那一段往事,该如何去寻起。
153 流产风波
凌钰接过了画,承诺道:“夫人,我一定尽全力帮你去寻。只是阿钰也有一个愿望,希望夫人肯帮我。”
胡姬欣喜的笑渐渐收敛,她问:“什么愿望?”
“我想请夫人帮我找到天子的玺令。”
胡姬面容滞住,好久后,淡声道:“我怎么能找到呢……”
“天子真心喜欢您,或许您可以问出天子的玺令呢。夫人,恕我冒犯了您,但是我真的希望您能帮我。”
“你要天子的玺令做什么?”
凌钰轻笑:“夫人想要孩子,而我也想为自己的孩子谋一份前程,夫人放心,我不会伤害到天子,况且就算我有玺令也号召不了千军万马。我只是想要玺令,若今后我有不测,至少可以用玺令与天子为谋。”
胡姬摇头:“你真傻,玺令落在女人手中是无用的,好,我答应你,只要你帮我找到至儿,我肯定帮你找到玺令。”
事情终于有了一丝进展,凌钰揣着胡姬给的画像离开。路过欢宜宫,她情不自禁停下脚步,想要进去一探。此刻已经快要入夜,墨蓝色的天空繁星依稀可见,这座宫殿已残破不堪。才踏入门槛,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急喝。
“钰儿——”
心猛地一颤,凌钰忙回身来,“爹爹。”
“你怎么还来这里!”圆肚走上前,责备而担忧,“这里是不祥之地,你还怀着身孕,别来这里。”
“胡姬之前住过这里是么?”凌钰问起。
圆肚微顿。点头,“你还是想知道么,胡姬是住过这里。”
凌钰急急拿出那幅画,展开来道:“爹爹。你见过这个婴儿么?”
圆肚仔细辨认后摇头,“这是谁,钰儿,阿爹才几日不见你,你怎么变得古怪了,你到底在做什么!”
凌钰小心道:“爹爹。您是女儿唯一的亲人,女儿告诉你你要替我保密。我在替胡姬寻她孩子的下落。”
圆肚脸色震惊闪过,“你见过胡姬?”
凌钰点头:“同为母亲,我体会她的那份苦,不忍她这样痛苦。”她还是不能如实告诉父亲,一是不想父亲涉险,二来……她总觉得父亲与陆玦之间或许有些难越的鸿沟,因为陆玦亡妻之事。
圆肚摇头:“钰儿,你太胡闹了,若被天子知道。你该如何自保!”
“我很小心,天子不会知道的,父亲,你知道这个孩子的下落么。”凌钰紧紧追问着,这宫中没有孩子的下落,梁肆启肯定是将孩子送出宫了。父亲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肯定会知道一些事情。
在凌钰期望的眼神下,圆肚长长吐了口气,“死了呀!”
手中的画飘入风中,凌钰错愕地瞪大眼:“死了?不是送出宫了么!”
“那是天子对胡姬的谎言,胡姬相信,你怎么能相信。”
凌钰紧紧追问:“到底怎么一回事,真的死了么!”
“爹爹怎会骗你,天子若不这样与胡姬说,胡姬在这世上哪还有活下去的念头。”
“孩子是怎么死的?”凌钰心痛。就算这不是她的孩子,她却替胡姬感到难过。
圆肚欲言又止,扶住她的手臂道:“阿爹先送你回央华殿,回去告诉你。”
这一路走得很急,尽管圆肚让她慢些。凌钰还是心急地想要知道而加快了步子。回到央华殿,她命茜兰关上了殿门,“爹爹你说,快告诉我。”
圆肚皱着眉头,嗅着鼻,“你殿中怎么有股奇怪的味道?”
凌钰只以为父亲是在拖延,急道:“爹爹!”
圆肚叹了一口气,“或许你会觉得接受不了,觉得恶心,他……那个婴儿……在出生时就已被天子放入酒坛溺死。你还喝过那酒——”
凌钰惊愕,双目赫然睁大,被溺死,酒坛,她还喝过那酒。她瞬间忆起梁肆启让她陪他喝酒,他说那酒是千百种蛇和婴儿酿制而成,那酒,那婴儿……原来就是胡姬的至儿!
许久的错愕不止,凌钰胃中翻江倒海,一股酸意涌出,她俯身呕吐不止。
圆肚忙上前拍她的背,又端来茶水,“我说过不能告诉你,你非不听。”
凌钰久久不能平复下心中那份震惊于心痛,呕吐不止,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圆肚在旁自责:“都怪阿爹,和你说起实话做什么,哎……”
“爹爹,天子怎么能够这么残暴,没有人阻止么!”
“谁能阻止得了天子,那时阿爹还没有来胡王都,那时的天子也比现在残暴叛逆,允王那时还是孩子,天子也不会让允王看到。”这座王宫甚至半壁天下都是梁肆启的,没有人可以阻止得了他。而胡姬,多可怜!
凌钰替胡姬感到心痛,被蒙在鼓里十年,听信这样的谎言十年,甚至因为想要见孩子得到孩子,而在明知不可以的情况下交出自己的身体……凌钰难以想象胡姬的痛,也难以想象若胡姬知晓至儿早已经死了会崩溃成什么样子。她不能告诉胡姬,若告诉了她她肯定会寻死,没有再活下去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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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钰捂住心口,怔怔出神,她要瞒住这个秘密,不能让胡姬知道。为了玺令,也为了胡姬。
腹中有些阵痛,凌钰蹙着眉头,脸色渐渐泛白。
“钰儿,你怎么了,不舒服么?”爹爹在旁紧张问起。
凌钰点着头,“兴许是没有用完膳的缘故,此刻都已戌时。”
圆肚扬声一喝茜兰去准备晚膳,扶凌钰出殿,茜兰也紧张地过来扶住凌钰,“珍妃身子不好么,脸色这般苍白。”
嗅着空气里浓郁的香气,圆肚皱起眉头,盯住茜兰:“你身上涂了什么香?”
茜兰疑惑:“奴没有涂香膏啊。”
“那这满屋子怪味是什么?”
爹爹此刻说起,凌钰更觉心慌胸闷,她忙命茜兰走远,“你去开窗。”
圆肚望着茜兰腰间那一摇一晃的香囊,声音发紧:“回来,我看看你身上的香囊。”
凌钰疑惑,茜兰也是不解地折回身,解下香囊递过来。圆肚只在鼻端深深一嗅,脸色霎时大变,他扬手就是一掌扇在茜兰脸色,“不要命奴婢,你竟敢谋害王嗣!”
凌钰脸色一变,此刻父亲就在身前,而那香囊也离她不过伸手的距离,她闻着这香味越加焦躁不安,直想起身离开。
茜兰无措地惊惶望着凌钰与圆肚,捂着发肿的脸颊摇头:“圆肚大人,奴……珍妃,奴没有,奴没有啊。”
“这是怎么一回事?”凌钰望着身前的父亲。
圆肚依旧还有一脸的震怒,死死捏住手上的香囊,他忙拆开,里面只是普通的几块香料香叶,他却眸光紧缩:“不要以为用这普通的香料就能糊弄过我,这香囊浸了散沫花的花香,若孕妇常期闻见,轻则胎儿痴傻,重则引发流产。大胆奴婢,你为何谋害主子!”
凌钰震惊,她颤抖着双唇道:“爹……圆肚大人,你所言属实,这香囊是散沫花浸制的?”
茜兰同样震惊不已,她惊恐地看着凌钰,这一瞬间没有请罪解释,反倒担忧地问她:“珍妃,珍妃,你有没有事?”
凌钰相信她不是故意做作,“这是那个小兵送给你的?”
茜兰点头,瞬间好似明白了什么,她摇头,有些不敢相信,“或许是他无意间送给我这个,或许他也不知道这是对孕妇有害的东西。”
“什么小兵?”圆肚警惕问。
凌钰将这事如实说来,圆肚咬牙沉声道:“若不是我来发现,珍妃腹中胎儿就不保了,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那个小兵在何处当值?”
茜兰流出泪来,因为若事情真的如此,那么她和这个喜欢的男子就不能够在一起了。凌钰见她如此模样,于心不忍,“圆肚大人,这香囊的香味真的是散沫花的味道么?”
“这哪能有假,当年云嫔就是被天子用一碗散沫花粉灌下肚打掉了孩子,这味道我再清楚不过了。”
凌钰呆住,“请圆肚大人严查,不要放过可疑人。”
谁要害她?似乎这座王宫中出了黎嫔再无其他人。
圆肚领旨下去,临出门将茜兰一并带走,在茜兰的哭泣里,凌钰才回过神,“慢,将她留下吧。”
圆肚一愣,“不可。”
望住父亲,凌钰知晓他是替她担忧,“我相信她的为人,她是我宫里的人,也是天子的人,不会背叛我。”在她的执意下,父亲已不好为难,放过了茜兰。
茜兰一直都是伤心欲绝的样子,一面朝凌钰懊悔愧疚,一面低低啜泣自己这段感情。父亲命了医官来宫中替她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