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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玉转身看去,身后的树林边,安宁兮正倚在一棵树边,抚着胸口一脸惊魂未定的看着他。接着视线移向她的右边,那里有一男一女两人,都端坐在马上。男的正是秦皓,此时看向知玉的眼神同安宁兮没什么分别,甚至比安宁兮还要惊骇。而女子则手执长弓,见他回头,神情凛然的冲他微微欠了欠身。
秦皓反应过来后赶紧翻身下马,快步朝知玉这边走来,边走边语气急切的问道:“公子,你可有受伤?有没有事?”
知玉微微摇头,神情又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回头扫视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对秦皓道:“好好盘问此人,务必问出他幕后的指使之人。”
秦皓立即眼神愤恨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黑衣人,重重的点了点头。
知玉交代完毕,便提步朝树林边走去,却没有理会刚刚救他的女子,而是直接走到了安宁兮的跟前,柔声问道:“君上怎么来了?”
安宁兮这才回过神来,她抿了抿唇,收回了刚才惊惧的神色,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本是想要逃走的。”
知玉微微一笑,没再继续追问,这时才终于侧身看向一边马上的女子,朝她拱了拱手,“知玉见过女将军。”
安宁兮闻言一怔,诧异的转头看去,只见女子已经下了马来,走到两人跟前站定后朝她们分别拱了拱手,“在下栗英倩,知玉公子有礼,女侯有礼。”
安宁兮细细的打量着她,眼前的女子已经三十出头,头发整齐的束成男子的发式,穿着一身褐色衣裳,外面罩了件盔甲背心,皮肤略微黝黑,身材健美,长相却是十分的秀气,使她原本有些刚毅的形象柔化了许多。
她静静的打量完毕,心中叹道:如果自己还是萧如清,此时两人相对站着,不知该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知玉见安宁兮发愣,以为她是生病的缘故,微微凑近,低声问道:“君上身子好些没?”
安宁兮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好多了。”说完,她又赶紧朝栗英倩回了一礼,“本宫失礼了,女将军见谅。”
栗英倩虽然没有见过安宁兮,但多少也听说过一些她的事情,此时见她神情冷然,气质高华,忍不住心中诧异。转头看了一眼知玉,却只见知玉微微朝她点了点头,笑得十分淡然,她便又将这诧异压了下去。
三人这边正说着话,只听身后一声惨叫,转脸看去,就见秦皓一脸怒容的走了过来,而他身后的黑衣人早已满身是血,惨不忍睹。
知玉见他走近,淡笑着问道:“问清楚了?”
秦皓先朝安宁兮行了礼,这才点了点头,“问清楚了,他们十人全是东越王宫的禁卫军。”
安宁兮眉头猛地一跳,眼神顿时犀利无比,袖底的拳头握得死紧,甚至连骨节都发出咯咯的响声来。
居然是东越王宫的人。
“东越王宫中的禁卫军?”知玉吃惊的反问了一声,沉吟着道:“那会是谁派来的?难不成是东越六公子?”
安宁兮微微一怔,皱了皱眉,脑中顿时想起当日遇到东越六公子后武之锐说的话,他说这个六公子看上去柔弱,实际上却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难道真的是他?
秦皓心中早已塞满疑惑,听了知玉的话,忍不住问道:“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不是我跟栗将军赶来的及时,恐怕到时候连后悔都来不及。”
知玉闻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反问道:“你们是如何知道我身在此处的?”
秦皓回答:“我们在路上遇到了武太傅。”
安宁兮一听,赶紧问道:“武太傅可有事?”
秦皓摇了摇头,“君上放心,武太傅没什么大事,只是受了些轻伤,当时他正与几个黑衣人缠斗,我与栗将军见他尚能应付,便赶来支援你们,想必他不久便会赶来。”
安宁兮这才松了口气。
果然,秦皓刚说完这话没多久,武之锐便快步从另一边的树林中奔了过来。看到眼前空地上的死尸,他心中吃了一惊,等看到安宁兮好好的站在不远处的树林边,又松了口气。接着赶紧加快脚步走到她跟前拜倒,欣慰的道:“属下来迟,君上恕罪。上苍护佑,如今君上安然无恙便好,否则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安宁兮见他一身玄色官服早已染满暗红的血渍,衣服上下还被划出了许多口子,心中一阵惭愧。
先前是她太过自我,以为自己可以游刃有余的解决一切问题,于是她在东越的表现显露出了不受控制般的急于求成之态,却不想这样差点害了身边的人。武之锐是这样,知玉也是这样。假如因为自己一时的大意而害了无辜之人,那自己跟仇人有何分别?一样是只顾自己,不顾他人之辈罢了。
想到这里,安宁兮双手托住武之锐的胳膊将他扶了起来,而后稍稍退后几步,朝他深深作了一揖,“武太傅,今日的情形都是因本宫疏忽所致,本宫向您赔罪了。”
眼前的四人瞬间都愣住了。
武之锐反应过来后赶紧上前,慌乱的道:“君上真是折杀属下了。”
安宁兮站直身子,微微笑了笑,原先因为发烧而红晕满面的脸此时已经稍微恢复了些,语气也清朗了不少,“武太傅不必这么说,这次的确是本宫的错,何况您也是本宫的太傅,本宫向你行礼也是应该的。”
说完这话后,她看了知玉一眼,虽然碍于身份没有明着向他行礼赔罪,但此时安宁兮的眼神里却蕴满了歉疚之意。刚才这个男子为了救她而差点命丧当场的场景还在她还脑中久久挥散不去。
众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却是栗英倩最先开了口,原先有些肃然的神情此时缓和了许多,“秦大哥来请我时,我本不愿前来,毕竟要说服我王前往南昭教授箭术是件十分麻烦的事情,但此时亲眼见过女侯,方知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能够教授女侯这样知错能改之人,是我的荣幸。”
栗英倩毕竟出身军营,说话十分直接,此时即使是对着安宁兮这个一国之君,说话也是直来直往。知玉则是微带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因为栗英倩在他记忆中一直都是个自律清高之人,能让她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还真不容易。
安宁兮闻言眼中一亮,当即就侧了侧身子,又朝栗英倩作了一揖,“那本宫便拜见师傅了。”
栗英倩丝毫没有回让,坦然的受了这一礼。
一边的武之锐这时才发现安宁兮脸色有些不对,赶紧道:“君上是不是病了?以属下看,我们还是赶快赶回南昭吧,驿馆里的禁卫军已收到今日启程归国的命令,想必此时已等候许久了。”
安宁兮闻言,突然勾着嘴角笑了起来,眼中却是一片肃杀的冰冷,“说的是,本宫要在我南昭三百禁卫军风风光光的护送下归国去,东越王宫既然派来了刺客,我们便大摇大摆的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回去,才能让他们知道本宫绝不是那么容易就可除掉的。”
眼前的女子一身凛然的杀意,连久经沙场的栗英倩也忍不住微微吃惊。一边的知玉眯了眯眼,漆黑的眸子中一片幽深。
武之锐听了这话十分震惊,然后说出了让在场众人更加震惊的话来,“君上说刺客是东越王宫派来的?可是刚才被我除掉的那几人身上有那个已被剿灭的杀手组织的标志,也都是一特色的被割了舌头,也就是说,他们与上次在南昭王宫刺杀君上的人是同一伙的。”
安宁兮一怔,眼珠微转,许久才沉吟着似自言自语般说道:“居然有两股势力……难道是我忽略了什么……”
紫微帝皇星
东越开封城外。
南昭三百禁卫军分两边整齐而列,道路当中停着一辆精美华贵的马车,帘幕微垂,随风扬起时,只可见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
围观的百姓们都被东越王宫的禁卫军阻拦在外围,纷纷探头观望,见到这番景象后脸上全都露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接着纷纷将视线投向了城门边的车撵。
楚业祈正端坐于其中,微微皱着眉等待着。他今日特地放下早朝前来送女侯归国,但是竟然连南昭的禁卫军也不知道她现在究竟人在何处。
抬眼看了看天上的日头,已经时近正午了,想到朝中还有诸事要处理,他朝一边随同而来的萧如忠吩咐道:“你留在这里等候,女侯回来时代寡人解释一番,寡人就先行回宫了。”
萧如忠赶紧躬身称是。
然而马车刚刚驶动,远处便驰马行来几人,喧嚣的马蹄声高调的砸在地上,顿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楚业祈吩咐左右停下马车,眯了眯眼看去,正前方大约几十丈开外,一行五人一路疾驰而来,直到南昭禁卫军跟前才猛然勒马,顿时又响起一阵马匹嘶鸣之声,他这时才看清当中之人正是让他等了许久的女侯。
安宁兮等人其实可以早些赶来,但之前她与知玉、武太傅三人一身污泥,实在狼狈不堪。她当然不愿以这副模样离开东越,知玉见状,便叫秦皓先赶到城中置办了几件衣裳,顺便添了几匹马,买了吃食,而后几人寻了一处水流梳洗了一番,这才快马赶来。
安宁兮看了看四周情形,轻轻夹了夹马腹,微微走出了几步,还未发话,跟前的三百禁卫军便整齐的拜倒在地,口中齐呼:“参见君上!”
安宁兮抬眼冷然的看向城门口车撵中的男子,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如今的心境已经跟不久前到东越时完全不同。
安宁兮翻身下马,她身后的四人也跟着下了马来。楚业祈原本以为她是要近前跟自己话别一番,怎料安宁兮却只是走到一边远远的朝他拱了拱手,便毫不停顿的登上了马车,紧接着知玉也在她的身后上了马车。
楚业祈当即愣住,在场围观的开封百姓也当即愣住。
萧如忠见状,赶紧低声对他道:“王上不必在意,女侯为人一向荒唐,失礼的事情可不是第一次做。”
楚业祈紧皱着眉不说话,他并不觉得那是因为她平时荒唐的原因。毕竟这次相见,他已然发现了女侯的变化,要说如今的她荒唐,似乎有些牵强。
不过他心中的确觉得十分不快,毕竟自己在此等候许久,女侯这么做,对他实在是毫无尊重可言。可是他会愣住却是因为觉得刚才安宁兮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和那遥遥的拱手相视,像是带了什么其他的意思。如同一种宣告一般,只是他不明白她要宣告的是什么。
就在楚业祈这怔忪间,安宁兮的马车已经缓缓行驶远去,武之锐在车前驾车,秦皓和栗英倩骑马护在马车两侧,三百禁卫军随护在后。
楚业祈细细看了看秦皓和栗英倩二人的背影,不明白怎么突然会出现这两人。他之前并没有见过栗英倩,因此并不知道这个女子就是与那位故人并称为天下两大奇女子的西华女将军。
见安宁兮的马车已经走出很远,楚业祈挥了挥手,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回宫吧。”声音里仍旧带着一丝不悦的意味。
楚业祈的马车一离开,围观的百姓们顿时开始议论纷纷。大都是说女侯不识礼数,也有人揣测说是因为女侯与自己身边那个男宠出去游乐,误了回国的时辰,怕被东越百姓笑话,这才慌忙登车而去,一时版本各不相同。
直到多年后,亲身经历过这天的东越百姓才恍然大悟,其实女侯的行为不是不识礼数,也不是怕被人笑话,而是一种决绝的宣战姿态。
百姓们的讨论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而此时被众人谈论的安宁兮则已靠着车厢沉沉睡去。她的病还未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