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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里,错过了一个,入夜前就赶不到下一个宿头了。我和王伯当只消在日将落前找好客栈,总不会错过二哥他们。可是这一天,竟有了些意外发生。
“求求你!就让我相公先住下吧!他受伤了!再也走不动了……”
我听到一个声音不断地恳求着,说到后来,已开始哽咽。行到近前一看,是一个年轻的妇人,跪在尘土中,向客栈里的伙计哀求着。她的手里擎着好几块散碎银子,见那些人无动于衷,她甚至拔下了头上的珠钗,递到伙计的面前,泣声喊着:“只求你们让相公住一晚,我马上就去请大夫,明天一定会到这里!”在她身旁的地上,蜷缩着一个男子,正用双手紧紧地按着胸肋以下,鲜血就从他的手指间喷涌而出,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已成了铅灰色。
我不忍再看,扭过头去,目光恰触着王伯当。他没有转头,也没有退后,面上淡淡的,看不到任何感情的波澜,只有他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那位妇人。
“走开走开!”
我听到好几个声音不耐烦地吆喝着,直到客栈里出来了一位老者,看装束,应该是这家客栈的掌柜。只见他慢腾腾地走过来,在跪着的妇人面前蹲下了身。
“嗯哼……”他先清了清嗓子,看上去有些为难的样子,“这位娘子,我看你们还是快走吧。你看,”他的眼睛转开了,看了看那位妇人的相公,又转回来,只是,看着地面,“你看,你相公的伤,怕是撑不过今晚,若是死在店里,我们也不好交代。”掌柜的有些不耐烦起来,站起身,低垂的眼睛冷冷地俯视依旧跪着的妇人,“你还是快走吧,带你相公去医馆,或许还能有救。”
“可是医馆离这里还有一天的路程啊!”妇人绝望地哭喊着,可是那位掌柜的再也不理睬她,径自回进了店里。围观的伙计和村民见再没有什么热闹可看,也开始渐渐散去。
我没有动,妇人哀戚的哭声像刀一样刺进我的心里。我把身上的斗篷裹得更紧了些,没有说话。我知道,有人和我一样在受着煎熬。
终于,我身旁,有人动了。我下意识地夹紧了马背,马儿不明白我的意图,疑惑地用蹄子刨了刨地。就在这个当儿,我已经看到,有一个人伸出了自己的手臂,把尘土中的妇人搀扶了起来。
我低下头,把一个没有忍住的微笑留给自己。王伯当——他右手臂的伤还没有全好,他那副不平的心肠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上次救那对渔家夫妇是如此,这次也是一样。
“跟我走,我带你们去医馆。”
我皱了皱眉,意识到这次不平管得有些艰难。王伯当不能把他们留在这里,一来客栈掌柜的不干,二来二哥他们就快到了,若是让他们撞见这两个人听说了些什么,或者更干脆地,直接撞见了我们,这一路上这些起早贪黑隐名埋姓的工夫就全白费了。但是,要带他们走,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我瞥了一眼王伯当,他这些天总是单手持缰我不是没有注意到,耸耸肩,径直走过去,搀起那个受伤的男子,就要扶他上我的马。我的意思,王伯当单手,还要管这个受伤的人,实在是会很辛苦,还不如我来扶他,让那位妇人跟着王伯当。
但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们刚走出两步,王伯当竟急步冲了过来,面上一改往日的淡然,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伸手一把拽过那个男子,用力之猛,像是完全没有考虑到他的伤势。我只听他低低地呻吟了一声,早已身不由己地被王伯当半拖半拉向自己的马。
我先是不明所以地呆了半晌,等那位妇人自动走向我,虽然她嘴里说着道谢的话,但我分明看到她的眼睛里带着疑惑和犹豫,下垂的嘴角很有些鄙夷的意味,我才突然明白了,我是女的,那个男子是男的,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就这么简单的几个条件,就构成了我不能与他同乘一骥,甚至不能触碰他的结论。至于什么他受伤了,我是试图去帮助他,那都是旁枝末节的不相干的东西,只有那个结论才是最重要的,才是决定性的。
我扶着那位妇人,默默地跟在王伯当的马后。我很难过。我知道王伯当不能再避免使用他的右手了,现在,他正用右手扯着缰绳,而完好的左手则担负起了受伤男子全部的重量。我也知道,这让他很痛苦,因为即使天色已晚,我仍能看到他往日总是骄傲地挺直的背现在微微弓起,右肩还时常抽动一下……可是,我的难过似乎并不只是因为这些,这份难过,好像,还夹杂着一些类似失望的东西。当我想要深究那失望究竟是什么时,眼前却只有王伯当那一道凶狠的目光……
第十八章
行半途伯当受困 租宅院小瑶顾全
去医馆的路并不好走,那妇人原说是一天的路程,本来骑马小半天就可以到。然而我们没走多远,天就黑了,又加是山路,连夜赶路,进展并不快。
我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直叫了,刚才赶着送他们两人去医馆,连饭都没顾上吃。我沮丧地垂下眼睛,目光一下子触到我座下的川马,米黄色的皮毛在我眼前一阵模糊,一个熟悉的字眼衬着这香脆的米黄色,窜入我的脑海,“达能”……鼻子怆然地酸了……赶紧抬头,避开这米黄色,可一朝前,又瞧见了王伯当那匹黑白相间的大公马——哎呀!那不是奥利奥嘛!于是,我的眼睛终于是湿了……仰天长叹:想当年,我的寝室或者办公室,可是从来也没有断过那宝贵的可以随时解饿的现在已经无法见到无处可寻的——饼干啊!
天快亮时,我们瞧见了镇子,这座小镇显然比前一天晚上我们离开的那座要大。我本以为那女子要找的医馆定是在这镇子上,却不料,她毫不犹豫地指点我们穿镇而过,进了另一座山林。
我很奇怪,毫无疑问地,这座镇子上显然会有医馆,更显然的是,受伤男子的伤势是不能拖的。那么,这个妇人为什么不就近求医,反而要舍近求远呢?
我看了看前头的王伯当,他没有吭声,照着妇人的指示进入了镇后的山林。我撇了撇嘴,王伯当是老江湖了,小毛孩的时候就把黑白两道都跑熟了,既然他都没有异议,那就跟着走呗。
按着妇人的指点,我们在林子里七弯八绕,竟来到了一座草堂前。
“就是这里了!”妇人的脸上终于有了喜色。
我听她这么说,便打算下马,送他们进去。突然,王伯当缰绳一勒,他的马步子急停,一下子就和我并行了。王伯当一伸手就扯住了我的马缰。我正不解,就听他开了口:“夫人,在下王勇,敢问夫人与这位兄台究系何人?”
那妇人浑身一颤,支吾了半晌,垂头怯怯道:“妾身与相公皆是本分人,不知公子何故有此一问?”
我皱了皱眉,手里正拿着马鞭,顺手就用鞭梢抵住了那妇人的腰。这事我也觉得蹊跷,好端端地,有谁会到这山林子里来看病?更奇怪的是,若是平常百姓,怎么可能知道这密林深处还有这么一家医馆?
那妇人的腰梗直了,王伯当瞥了我一眼,我就冲他挤了挤眼睛,他却没有睬我,只望着那妇人,问出的话已是单刀直入,半个圈子都不肯饶了:“夫人与在下都清楚,这里并无什么本分人。”我手里的鞭梢紧了紧,那妇人的腰跟着缩了半寸,我抗议地朝王伯当斜了一眼,什么叫没有本分人!嘿!这里!就这里!本小姐难道不是一个大好的本分人吗?!心里一生气,那鞭梢又递出了三分。王伯当显然注意到了我的举动对妇人的影响,配合着这气氛,缓缓道出了最后一句关键性话语:“若是本分人,身上又怎会有刃口如此薄的刀伤呢?”
妇人的身体已完全僵硬了,她咬牙的声音,就连我都听到了。
王伯当的马忽然不安分地动起了步子,王伯当扶着个人,还分着一只手扯我的马缰,一时没控制好,马儿险些转起了圈子。所幸他及时用双腿夹紧了马,马儿终于又站定了。可是,这一变故,显然让王伯当失去了耐性。他几乎是高声地喊出了一个名字:“齐国远!”他的眼睛在仔细地审视那位妇人,“认识他吗?”
妇人的眼睛惊恐地瞪圆了,但仍是什么话都不肯说。王伯当的怀里却有了微弱的声音,受伤的男子因为路途颠簸,本已昏迷了过去,此刻,不知什么时候,他已清醒了过来。
“娘子,不打紧……以前曾听寨主说过……有位豪杰,姓王,名……”他边说边喘,说到这里,终于是坚持不住,略去了王伯当的名和姓,只简单地回答了王伯当的问题:“赵嗣道……从齐……齐寨主……落草……”
事情终于水落石出,原来这个赵嗣道竟是个响马,他的头儿就是那齐国远。王伯当老和单雄信混在一块儿,对这些强盗头子的名字当然不会陌生。这附近本来是齐国远的地盘,可是前两天出了事,有人不守行规,要干那黑吃黑的勾当,赵嗣道就是在两帮争斗中受的伤。响马自然不好在大镇子里医治,官府就在左近,要是引起了当差的注意,免不了就要被抓。于是,只好到这偏僻山林里求医。
王伯当终于满意了,不再多问,伸手拍响了草堂的门。
把两人送进去后,我和王伯当并没有久留,很快就从草堂出来了。按我的意思,本来是想多待一阵子,都说救人要救到底,送佛要送上西天,人都送来了,我自然是想等着看他脱离危险期才好放心走。可王伯当却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对我说了三个字“我们走”,不等我回答,他人已经在门外了。
跟着王伯当往回走,我心里到底是有些不满,低着头不肯说话,只管赶路。本来都好好的,突然,我听到王伯当那匹马喘了起来。
这太不寻常了,王伯当那匹马我清楚,虽然不在八骏谱上,却也是有名的千里马,别说这么点儿路,就是不吃不喝跑上个三两天的,也不至于喘成这样。我忙催马紧赶了几步,靠得近了些,我惊讶地发现,喘得不仅是王伯当的马。
王伯当的右手无力地垂在体侧,仅有的左手也脱力了,手指使不上劲,只能用手肘勾着马缰。这样一来,缰绳勒得太紧,难怪他的马不停地喘气。
我见他这个样子,不禁着了慌,刚想上去替他带过马,忽然看见他的身子猛地一歪,像是就要从马上栽倒。我的心“怦怦”地就快跳出嗓子眼了,要紧赶上前,伸长手臂去扶他,可还没等我搀上他,他已双腿使力,勉强稳住了身子。我的手只碰上了他的胳膊,这一触上,我心里更慌了,王伯当的身子烧得滚烫,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不正常的体温,按照我的判断,肯定超过三十九度了。
旧伤复发!这是我的第一个反应。也不知是他的身子太烫,还是我紧张得手脚冰凉,反正我的手心是没有一点温度了。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伤口感染,这年头是没有抗生素消炎药的,我上辈子的生活经验似乎全都不管用了……
“你……你……你……怎么样?”我的嘴唇哆嗦着,一个“你”字吐了三次才勉强说清了。
王伯当没有说话,只拿眼睛瞧着我。那双眼睛,黑是黑,白是白的,他的脸已经烧得通红,但这红却像是完全无法侵入到他的眼睛,他的双眼明澈如昔。就是这双眼睛,让我下意识地缩回了想要搀扶他的手。
我伸手去拉他的马缰,掉头就要往回走。我们还没走出多远,赶回草堂医馆求医是最好的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