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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阿南此时并不着急,她低声说:“芸哥儿,老规矩。”
倚在舱门边的邓芸笑了一声。他看上去也不着急,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瓜子慢慢的嗑着。捏了个细嗓子,扬了声问那船上的人:“我家小姐动问,是哪家的赵公子?又凭什么求见我家小姐?”
那小舢板上的人听了,并不打话,自己荡了开去。想来去向自家主子通报。
也许看我有些坐立不安,阿南安慰我,“想咬饵的鱼总是会咬的,皇上莫担心。”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说,“阿南,若你想钓的真是我以为的那人,那么我们都得小心了。现在还不知是谁想钓谁呢。”
阿南终于抬了头看我,目光中有些好奇,可她什么也没问,只说:“反正我一定为皇上钓到此鱼就是了。”
我沉默了,不知她这话又有什么地方触动了我,总觉得她的话说得太生分了。
果然,不一会,那小舢板又荡了回来,那个阴着脸的管家说:“我家公子说,只凭他听得出,舫中弹琴的姑娘用的琴是老梨木所制。”
阿南笑了,得意的向我瞟了一眼,“有请赵公子。”她扬声说。
天下用老梨木制琴的极少,在阿南上回告诉我之前,我是闻所未闻。那人居然知道,这让我也吃了一惊。“阿南,小心!”我不得不再一次提醒阿南。现在,我真的在担心,这场戏中,到底是谁在钓谁了。那人若真是存了心,那就早知道我们是谁。他上次没有能杀我,未必会就此收手。
这时,邓芸转了回来,手里提了一篮葡萄,“那小舢板上的人给的,说是请我们品尝。”
邓芸把那篮葡萄向我身边案上一丢,却不出去,只冷眼看着我。
一时间,我们三人全都盯着那葡萄发呆。
“有毒?”这是我的第一个反应。
阿南没有回答,看上去她也有些疑惑。好一会儿她才说:“这是诈术,有毒无毒并不是关键。关键在于我们吃还是不吃。”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邓芸立刻就明白了,他一转身向谢子楠的手下打了个手势,马上有人上来,把那篮葡萄换了。换成一篮看起来一差不多样子的我们自己的葡萄。
我有点吃惊的看着阿南,没想到她的准备这样充分。
新的葡萄放在了阿南的面前,阿南倚向窗子,摆出慵懒的态度,开始一粒粒的摘了葡萄往嘴里送。随手还给我和邓芸各递一了串。“吃!”她说,竟是用了命令的口气。好像真的忘记了我的身份。
“万一他的葡萄其实真的有毒呢?”我问。
“诈!”阿南笑了一下,“诈术就是这样的,皇上您到时就明白了。”
我不明白。
阿南倚着窗吃葡萄,故意做出妖娆的态度,眼角眉梢里是万种风情,拈葡萄粒时,都不忘翘着个兰花小指。
我肚子里又开始泛酸,一下撸下好几粒葡萄来丢进嘴里,一边眼睁睁看着这小东西弄鬼,一边只恨这葡萄不让我好好磨我那酸痒的牙根。阿南平日对我是一味的敷衍,此时勾引别人怎么就这么卖力?
一艘大的画舫慢慢向我们靠过来,居高临下,似乎对我们有些压迫的气势。我倒沉得住气,因为我了解那人。那人一向如此,气势上总想压人一头,早年间他军功不如我们别的兄弟,尤其不如二哥,可在父皇面前,每次大捷却是他最意气风发。好像是他杀敌最多一样。我看,他这又是故伎重施罢了。我等待着。
果然,随着一声淡笑,我眼睁睁看到了那个人的身影出现在那大舫的船头,我熟悉的身影,最亲爱的兄弟。算来应该是三年不见,可他却是没什么变样。依然是一身白袍,依然是风度翩翩。依然是那骗死人不尝命的佳公子模样。他是九贤王,我的九弟,我亲爱的九弟元君晁!
什么赵公子!全是骗人的把戏!
按理,九弟不该出现在这里,大肇的王法,蕃王若非奉诏,不得离开封地。但此时,一切已经乱了套了。
父皇很爱九弟,他一直当着我们的面不止一次的盛赞九弟,觉得九弟是所有孩子中最聪惠的。父皇也的确没看错人。不知为什么,九弟好像的确是比任何兄弟都要聪明。至少,他拆孔明锁,解九连环,样样都比我快,说来他还比我小着两岁,但他学会的东西好像一直要比我多。
这一点我甘拜下风,承认九弟的得宠,并不仅仅是因为他那南人的母亲能讨父皇的欢心。
但,他出色也好,得宠好罢,如今是我坐了皇位。他若还存幻想,那结果不言自明。
阿南也是见过九弟的。所以她看到那个船头上的白色身影时,一点也没吃惊。她只再一次问我:“皇上对这条鱼可还满意?”
我此时暗暗的咬牙,君晁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现了身,可见他真是什么都不怕了。我知他以前总是盯着二哥较劲,不大看得上我这个四哥。后来父皇居然把皇位给了我时,他曾经号啕大哭,跪在父皇面前不肯离去。他想不通,为何得皇位的会是我这个样样都不突出的四哥。但父皇至死也没有给他一个解释。
他临行去封地前,是我送的他,他曾问我:“有我这样的兄弟外放富庶的湘楚,四哥你睡得着觉吗?还不如把我放到更远的边垂,我好为四哥守着江山天下。”
他那话初听着顺耳,细细一想,全是恨意与机锋。我那时默默的忍了。
我还是放了他远行。我想,他终究是我的弟弟。
可这事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我却又说不上来。我只知道,九弟温润如玉的外表下,从来都是决绝狠毒的心肠。他对兄弟向来都不宽和。连二哥那粗人都认为,大哥先太子是死在九弟的手上。
老九此时就这样现身,不是他一贯的作派。这让我很不安心,可我还没相通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边船上已经起了催促之声。
“我家主人问,送的葡萄可还可口?”大画舫上的家丁大声向这边询问。
邓芸不动,嗑他的瓜子。阿南粉唇一撅,一片葡萄皮飞出了舷窗。接着又飞了个媚眼出去。却是无声。这就算是阿南的回答吧。
阿南的作为让我突然明白,这就是诈术。你一动我一动,你不说明,我就也不明说,你让我猜,我也让你猜。无数的可能包含在其中,看谁是先耐不住的那个。
反正先耐不住的,不会是阿南。 这一点我心里清楚。毕竟阿南曾在我宫中忍了十年,才忍到了脱身的那一天。她是这世上最坚韧的小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接到编辑通知:本周六入V,入V当天三更。一切老规矩,尽在不言中。渴望得到大家的继续支持!文章更精彩部分即将展开。我会更加努力。
因为入V,明天编辑要锁定公共章节,无法再更新。所以明天停更一天。后天见!
☆、38捷对
我看不清此时九弟的表情。但我猜他一定饶有趣味的俯视我们这小小的画舫。小小的画舫;半露粉面的神秘的美人。贪心的九弟,很难不受诱惑。
九弟果然先耐不住了。
“我家公子说了,姑娘琴技不错;大约放眼大肇也再找不出第二人来。但我家公子不爱听琴;他想找个能谈得来话的红颜。不知姑娘是不是能合我家公子的意,若能合意;我家公子奉上的缠头,那是绝不会让姑娘失望的。”
九弟总是这样,他最喜卖弄他的聪明;到了此时还要来这一手。难不成他还想要阿南来解九连环?
不用阿南吱声;靠在门边的邓芸接嘴极快;他装模作样抛洒着他的媚眼,“这位俊俏的公子听着:我家小姐也是个挑人的主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上得我家小姐的画舫。至于缠头……你快休要提起;这金陵城中,没有我家小姐看得上眼的利事。公子有什么本事,先得亮出来让我家小姐看看,满意与否,还在我家小姐定夺。”
诈术,比的是,谁先沉不住气。
老九一向是个自信的人。我知道,这一回他是有备而来。所以,不用说,自然是他来推动这戏唱下去。
在短暂的冷场后,老九的声音从舷窗处传了进来:“红娘子,簪银花,入寺降香,连翘百步,含羞求云母天仙早遇宾郎。”
我一愣,很快明白老九这是出了一个对联的上联。这算是他的故伎重施,他一向自持脑子好,,喜欢用他的捷对在父皇面前卖弄。
这对子出得很绝,一听就有调笑之意。多少还讽刺阿南盛装打扮,明明是出来勾人,却还故作姿态。
阿南显然也听出来了,她愣了一下,接着嗔怒的向窗外瞪了一眼。想了想,她有些气愤地揪下头上簪的珠花,赌气隔了窗向水中抛洒。我看到她专门簪上的那朵艳丽的剪绒牡丹,此时也落入水中。粉嫩娇艳的花朵,在暗沉的水面上格外刺眼。
真可惜!我想,其实阿南戴那牡丹还是挺美的。
牡丹花在水面上打了个旋,向远一点的地方飘去。
九弟咯咯的笑着,“小娘子勿燥,我这药名对的确难了点,你若想不出也不怪你,只要你陪我睡上一夜便好。”
大舫上有人用竹杆从水里挑起那朵剪绒的牡丹,递到了九弟手上。九弟把玩着,又送到鼻边嗅了嗅,“不然小娘子认个输,我也可以放过你,免得你身边有人不情愿。其实我还是更喜男风,把你身边的龟奴、小倌全送了我也行。”
阿南生气,哗的一下拉了身边的窗帘。
我想了一下,提醒阿南:“白头翁,跨海马,手持大戟,甘遂伏令,迎辇封车前将军立赐国老。”
要知道,老九的对子里,含着九味药名,想要应对,不仅得字面相扣,还得同样以药名应之,我怕阿南应付不来。
阿南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有了些惊奇。只这一眼,我心里就暗暗有些小得意,她一定是没想到,我应对的本事也不差吧。我这下联也有九味药,而且很工整呢。
只见阿南略想了想后,用手拨了一下琴弦,脆生生的隔窗应道:“皂角儿,驾河车,遇水见愁,断魂独活,砒霜挥草茅大戟沦为木贼。”
声音清脆,用的是婉转的南音,此时入我耳中,竟如仙乐般好听。让我几乎没注意到她这应对中用了许多高妙的技巧,且不说字字相扣,用了砒霜谐音披霜,单是这对子的应景和暗讽的意味,甚至比九弟的上联还入木三分。比我那下联更是高明了许多。
阿南果然聪明,不负她那妖女的名声。
我不由得对这小东西刮目相看,她到底还暗藏了多少我不知道的本事?
邓芸在一旁噗噗的暗笑不已。向发呆的我做了个鬼脸。
对面的舫上沉寂了,想来老九也知道自己被骂。他那上联本就有些调戏的意味,如今被骂也是活该,我想他应该多少也有点羞耻之心吧。老九自诩聪明,一向以为世无对手。这下可算是吃了蹩。
不一会儿,对面舫上又送了一只提篮过来。邓芸揭开一看,竟是整整一篮南珠。
我不得不暗暗赞叹老九的大手笔,我还没给过阿南这么阔绰的赠与呢,整整一篮的珍珠,够穿多少珠花?打多少手饰?就是赏人,也够打发我后宫里一半的奴才了。我这个穷酸皇帝,今天也算是开了眼。不过,母后曾提醒我,九弟在蕃地经常逾制,这回可算是落了实。
“一粒珠,可惜蒙尘。”那边九弟又扬声出了一联。仍是药名联。
阿南对那珍珠瞟了一眼。“九重皮,不知羞耻。”这一回阿南回得极快。接着吩咐邓芸:“退回去!”
邓芸立刻拎了篮子又转了出去。将一篮南珠扔回了小舢。
阿南的指尖在琴弦上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