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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帝也确实需要喝一杯茶润润嗓门了,接过青花瓷茶杯轻啜了一口,抿了抿唇,缓和了语气:“都起来罢,顾爱卿言之有理,就照顾爱卿的意思办罢。”
皇榜原本就是景帝要求张贴的,如今这话简直自打脸面无异,可众人都知道,顾大学士的背后之人——
是殷王。
顾大学士的意思,就是殷王的意思。
可殷王这是什么意思呢?
众人心里疑虑,而景帝当场下令派人去将张贴和未张贴的皇榜都收回来,在这期间,一干朝臣就一些芝麻蒜皮的事儿吵得天翻地覆,被说简顷,连景帝都有些想要打瞌睡了。
不出半个时辰皇榜就被收了回来,负责收皇榜的宫廷御官仔细数了两遍,这才恭敬地跪下身道:“启禀陛下,总共是五十九张。”
景帝挥挥手:“销毁罢!”
“是。”御官刚应下,就听顾大学士不解地道:“你说多少?五十九张?”
那御官愣了愣,随即颔首:“是的,顾大人。”
顾大学士皱眉,景帝瞧着他的神色,问道:“怎么了?顾爱卿?有什么问题?”
顾大学士沉默片刻,松了眉头:“启禀陛下,因这皇榜是过了殷王殿下的手,所以微臣记得很清楚,总共是有一百七十张才是除开损毁和揭下来的皇榜,也该还剩下六十张才是。”
“顾大学士这是怎么了?”刘大学士有些好笑,“京都四方城门口处均还贴了一张皇榜,许是方才有人没来得及收回来罢,而且到底有没有检查过是否遗落?”
众人的视线瞟向那御官。
御官急忙跪下身去:“启禀陛下,京都城门出处的皇榜都已经揭下来了,下官仔细检查过,并没有任何遗留。”
这御官算是景帝身边的跑腿第一人,做事还是妥帖安稳的,景帝想了想,眼眸一晃瞟到坐在下首处垂着眸子的简顷,忽然来了兴致:“顷儿以为如何?”
殿内寂了一瞬,众人齐齐将目光转向简顷,当然——
他们并不指望简顷说出什么有效的内容来,只是这已成为了习惯,每当景帝问殷王话的时候,总会有人倒霉,是以众人已然习惯注意着殷王的一举一动了。
简顷没有任何动作,景帝蹙了蹙眉,他当然知道简顷睡着了,可是如今他问话,简顷还不回答的话岂不是让他很没面子?
“顷儿!”他声色一厉,“母后的病,你怎么看?!”
由于声音大了些,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上还荡起了回声。
而这一次,简顷慢条斯理地掀起眼皮看了景帝一眼,声音低沉暗哑:“什么?”
果真这么不给面子!
景帝沉默了一瞬:“给母后寻找名医所张贴的皇榜少了一张。”
“哦。”简顷慢吞吞道,“许是有人偷了一张罢。”
说罢懒洋洋地往椅子后方靠了靠,尔后似是觉得不舒服,冷着眼斜身将腿翘到了椅子扶手上,阖上眼小憩起来。
顾大学士闻言,脑子转得飞快:“殿下的意思是莫非有人揭了皇榜却没人知道?”
“那此人现在在何处?”刘大学士当即接话,“若是真有人揭了皇榜,不可能没被发现,可就算他揭了皇榜,若是不来给太后娘娘看病,揭榜又有什么意义呢?”
“刘大学士此言差矣。”在人群末端,有一老头子忽然摸着小山羊胡子,一脸高深地道,“你怎么知道那人是否来了或者没来给太后娘娘问诊呢?”
刘大学士明显一怔:“朱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朱侍郎手执木牒上前一步:“微臣有本要奏。”
果真是知道些什么。
刘大学时若有所思。
景帝略微一颔首,朱侍郎便道:“事实上微臣怀疑如今已有人在给太后娘娘治病了,只不过么,太后娘娘没有让我们知道罢了!”
别说朝臣,连景帝都诧异地挑了下眉:“朱爱卿有话但说无妨。”
“这是微臣前些日子看见的。”朱侍郎仔细回忆道,“那日清晨有位蒙着面纱的女子特意出来寻到一处客栈,在客栈里找到一名妙龄少女,尔后女子带着这名少女径直入了宫,因着当时天色过早,距离早朝都还有些时间,两人这般避人耳目着实奇怪,是以微臣当下询问了朱雀大门的宫卫,宫卫道那名蒙面纱的女子是太后身边的董嬷嬷,有腰牌为证。而另外名少女,只说是太后要带她入宫,其余只字未提,而那少女也并非太后亲属,着实可疑。”
在朱侍郎说话期间,简顷不动声色掀起眼皮瞄了他好几眼,支起下巴懒洋洋地将腿放了下去,给袁离递了一个眼神。
袁离实在有够汗颜——
诚然朱大人口中的妙龄少女确实是如今殿下的“猎物”,可他确也不敢跟殿下禀告紫旭弄丢了“猎物”,是以联系了宫中的探子注意着太后那方的动向。
可是太后亦是聪明着——
至少比之前的防范更为严密了。
袁离亦是奇怪得紧,事实上太后此人,说是坦荡,有时候倒有些神经大条,从来不肯掩饰自己的小动作,即便知道殿里有简顷的人,也丝毫不在意一般。
即便是前些日子病入膏肓也不曾认真防范。
这一次怎的忽然——
袁离忽然又怔了怔,一颗心陡然下沉——
说起来太后最近似乎也没怎么请太医了,难道说傅姑娘还真有办法发现这种“古怪”的病症不成?
袁离也不知道傅之晓怎的好端端揭了皇榜,明明说好直接到殷王府找人便是,怎的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听太医院正使道这几日太后的身子似乎爽利了不少,连太医院开出的药也不肯喝了。”
忽然有人道了这样一句话,此言一出,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
“太后……好了?”
“怎么这么突然?不是没人给她治疗么?”
“没听说有人给她问诊啊。”
“哎,莫非是皇榜那儿找来的人?”
……
景帝皱了皱眉,这真是太难看了,搞得他心里多么想要置太后于死地般似的,尽管他确实和太后不和,可是宫中管制人的方法多得是,身体的虚弱可以降低太后的手段程度,而他只需要再将太后软禁起来就好,根本用不着见红。
景帝一皱眉,大太监顿见不妙,赶忙扯着尖厉地嗓子道:“安静!”
仿佛说话的人被突然掐住喉咙一般,整个殿又寂静下去。
“顷儿。”景帝又看向简顷,“你认为?”
“把那揭皇榜的人抓起来交给本王。”简顷抬起双眸,眸光幽幽诡谲叵测都地扫了大殿之上的众人一眼,“谁也不许给本王出手。”
景帝点点头:“就照你的意思办罢!”
“退朝!”
*……*……*
“太后娘娘今日感觉如何?”傅之晓收起银针,蹲在床边认真地问着床上的太后。
太后半阖着眼,慢悠悠答道:“今儿舒服多了。”
傅之晓颔首,将针收回针袋子里,起了身,对站在一旁的董嬷嬷道:“今儿施针完毕,汤药按时服用就可,民女先告退了。”
声音不大不小,太后也能听见,她没有出声。
董嬷嬷点点头:“傅姑娘先行回去罢。”
傅之晓点点头,拿着针袋叩首后转身往殿外走去。
太后种的是一种十分像是疫病的毒,当然下毒之人亦是十分聪明,每日都不知通过什么渠道给太后摄入了这种毒药,使太后恰好维持每日生命垂危的体征。
是以太后每一日都万分痛苦。
☆、第四十七章 重遇
当然,这趟属于上位者的局她也断不可能趟浑水,是以每天都保持着恰好压制那毒药毒性的程度。
不过这么堂而皇之给太后下毒?
端看简顷便知道,这个大楚,估摸疯子也挺多。
内监将傅之晓送到上阳宫门口就回去了。
从上阳宫到出宫这一段路程,傅之晓只能独自走。
太后身边的人毋庸置疑对待她这个乡野大夫是说不上多少恭敬的,和齐昀身边的人倒是如出一辙。
傅之晓倒不在意这个,一方面她想打听打听有关简顷的事,另外一方面——
以简顷的能力还发现不了她在这里?
至于如何脱身——
她倒不担心。
走到朱雀大门前,向宫卫出示了太后给的腰牌后,宫卫干脆利落的放了行。
刚走出几步,忽然听到背后有人诧异地道:“哎!你!”
傅之晓诧异的回过头,看清来人,顿时后悔自己的举动——
“果然是你啊。”青年衣冠楚楚,眉眼俊秀,轻笑一声,“姑娘,你该不会又是来找殷王的罢?”
傅之晓扯了下嘴角,忽而惊讶地看向他:“哎呀,你怎么知道?”
“……”简理没想到这个丫头当真顺着杆子爬,有些哭笑不得,“姑娘,你就算来宫里也是寻不到他的,只要他不希望你找到他,你就找不到。”顿了顿,他忽然又蹙了蹙眉,“不过你是怎么进宫的?”
“你猜猜看呀。”傅之晓莞尔,“我就先走了,有缘再见罢!”
说完也不等他回话便径直往外走。
简理怔了怔,扭过看向宫卫:“这个丫头是宫里的人?”,
宫卫恭敬的略一颔首:“回禀晋王殿下,这个女子并非宫中之人,但出示的确实上阳宫随意进出的牌子。”
上阳宫?
想到方才大殿上的争吵,简理皱眉:“她是宫外人?进宫做什么?”
“回晋王殿下,属下不知。”
简理想了想:“你留个心眼儿,回头她进宫时,派人知会我一声。”
宫卫颔首应下:“是。”
简理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告诉皇帝一声,却看见从广场处一顶华贵奢靡的红莲软轿被四个面无表情的轿夫几乎虔诚地抬着正往这一处来。
而帷上黑色绣线一针针扎实秀出的图案和轿旁模样俊美肤色白皙的袁离昭示着来人的身份。
简理面色一正,侧了身子站到一边准备让简顷先行过路,轿夫走得不快,可他依旧十分耐心站在门边等候,而袁离见到简理站在门口,亦是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见过晋王殿下。”
简理略一颔首,随即对着那厚重的帷帐:“皇兄。”
原本是不打算等到简顷的回复,却没想到帷帐后响起简顷幽幽凉凉地嗓音:“你站在这里发什么呆?”
简理一怔,有些受宠若惊:“皇兄,我……”想到方才见到的女子,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了一番。
“前几日在皇兄府门口见到一个女子,似乎是想要见皇兄,但是被门口的护卫阻拦了,今日却又在这里遇见了她,臣弟问过门前的护卫,道是她携带的上阳宫腰牌,想来是否就是那个揭了皇榜之人?”
他每说一句,袁离的面色就古怪一分。
说完,简理自己也觉得有些不解:“可是她揭皇榜给皇祖母治病也罢,怎的会先去找皇兄?”
顿了顿,“臣弟还是给父皇禀告一番罢。”
话音刚落,简顷幽凉地嗓音又隔着帷帐响起:“这件事就不用你操心了,父皇已经全权交给本王处理了。”
简理愣了愣,不知为何简顷忽而态度又冷漠下来,沉默片刻,只得道了一句:“是。”
“回罢。”简顷幽幽道。
袁离又向简理行礼之后,这才示意轿夫抬着轿子继续前行,红色的朱雀大门很快被扔在了后面,轿子被抬到马车前,袁离示意轿夫将轿子放平,正欲掀开帷帐,冷不防却听见简顷幽幽冷嗤一声:“任性的臭丫头。”
袁离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殿下,只怕是门口的护卫没有认出傅姑娘。”
太后和皇室成员不和,即便是楚京的乞丐也知道,是以只有一种可能——
傅姑娘故意给简顷添堵。
简顷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