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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钟二忽然闷哼起来,似乎疼得不轻。
能让钟二疼得出声,必定不是普通的病症,钟壹面色忽青忽白,最终决定去告诉齐昀。
心思流转之际,却不料齐昀正好被钟五扶着到了门边,钟壹一惊,立刻走过去:“殿下。”
“发生什么事了?”这边动静怎么大,齐昀想不知道都难。
钟壹思考片刻:“殿下,钟二得了绞肠痧。”
齐昀沉静的面容微微显露出异色,抿了抿唇:“绞肠痧?”
他当然知道这个是不治之症。
钟二跟了齐昀好些年头了,哪怕养了只动物也难免产生感情,更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掉头看向梁太医,歉意地道:“梁太医,麻烦您……”
梁太医受宠若惊:“殿下说得哪里话,殿下的旨意老臣义不容辞。”顿了顿,他又惋惜地摇了摇头,“殿下,老臣说句实话,绞肠痧是不治之症,老臣实在没有法子医治,曾有太医院太医尝试以汤药治疗,可病人全部都承受不住病痛,仍然去世了,所以……”
所以他没有办法。
齐昀微微颦眉,眸光一转又看到门口站着的傅之晓。
因为齐昀过来了,出于礼貌原本打算离开的傅之晓并没有离开,只站在门口等着,见齐昀看过来,她下意识问道:“殿下有事么?”
傅之晓说话一向尊卑不太分明,齐昀原本也不太讲究这些细节,只问道:“傅姑娘可知道绞肠痧?”
傅之晓点头,当然知道,急性阑尾炎啊。
人人说起绞肠痧,面色凝重得似乎要毁灭了苍生,唯独傅之晓一脸淡然,齐昀心念一动,问道:“傅姑娘有方法?”
傅之晓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齐昀诧异地瞥了钟壹一眼,见钟壹神色坦然地站在他身后,顿时明白这个方法可能有点奇怪或者并不怎么妥当。
“看样子傅姑娘是能救治钟二,不知傅姑娘是要用什么方法?”
梁太医终于寻到了机会,顿时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负气地一屁股做到椅子上,冷声对齐昀道:“殿下怕是不知道罢?这丫头说要给人开刀呐,就是将人的肚子剖开,将病变的内脏取出来,然后再将肚子缝合啊。”说着,他似是忍无可忍地怒声道,“真是滑稽!你一刀下去,只怕病人也不行了!竟然还想开刀!”
傅之晓没说话,她早看明白了,梁太医说不过她,现在齐昀在,摆明了想要占理让齐昀给他出头。
齐昀闻言,简直不可置信。
这算是什么方法?
傅之晓幽幽看了齐昀一眼坦然地道:“梁太医说得对,只能开刀,没有别的办法,将病变的内脏处理掉就可以了,否则阑尾一直脓肿,最终还是会危及性命的。再者就算这次过去了,只要阑尾还留在肚子里,时不时就会发作疼痛,不如一次性切掉,也省了以后的汤药钱。”
齐昀听了个半懂,他原本就不精通医术,不懂也没有追问。
梁太医则不然,事物存在就是合理的,既然它是内脏,还存在于人类的身体里,它肯定就是有用的。
照傅之晓这么说,心脏病变难不成也打开胸膛将心脏取出来不成?
梁太医揪着话题不放,傅之晓实在跟他解释不清楚,最终也是极为不耐烦地道:“我说了除了开刀没有别的方法,爱开不开。”
这么耗费精力人力的事儿,她还不愿意做呢。
说完,连齐昀也不想搭理了,决定立刻回屋远远的避开。
“殿下希望属下得到救治么?”钟二虚弱地声音忽然从屋里传来。
齐昀愣了愣,看向钟壹,钟壹只低声道:“钟二在床上躺着呢,殿下。”顿了顿,他又道,“不管殿下如何决定,钟二都不会怪罪殿下的,他原本就是不治之症。”
其实从钟二开口之时他就明白了,钟二决定放手一搏,试试傅之晓的方法。
齐昀也明白钟二的意思,钟二从小到大虽然脑子没有钟壹好使,却忠心耿耿,想拼命活下去,其实也是想继续为他效力。
他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傅姑娘,能否再具体说下你的方法?”
这是句废话。
傅之晓斜着眼睨了他一眼,随即又将之前同钟壹说的方法简短说了一遍,然后舒了口气:“殿下看着办罢。”
齐昀脸色不太好看,梁太医方才的言论得到证实,他是有些心惊的。
可现在似乎是只有这个方法了?
只有这个方法了。
否则钟二就真的不行了。
“殿下……”屋里传来钟二虚弱地声音。
齐昀叹了口气:“罢了,那就试试罢。”
傅之晓点头——
她能说她其实也等着一个可以试验手术的机会么?
可惜齐昀不知道,钟壹不知道,连梁太医也不知道。
看着她沉默的脸只以为她心里也十分忐忑,齐昀更是分了几分心思来安慰她道:“傅姑娘尽力就好,本王不会怪罪你的。”
这可真说不清楚。傅之晓自然不会随便相信这样的话,就跟狼外婆和小红帽说“我是你外婆咱们一起睡觉呀”一样假。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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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治绞肠痧
梁太医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道:“殿下莫不是真要做这个开刀手术罢?”顿了顿他又唠唠叨叨补充起来,“殿下可要想清楚,这可不同平时太医开房喝药,一个不慎就会丢掉性命。你看看傅姑娘,像是经验老道的大夫么?别说开刀有没有先例,就冲傅姑娘开刀,老臣就不信!”
傅之晓也来气了,她怎么就不行了?
明明她还是她们科最为年轻有为的医生好么?
多少年没听见质疑她医术的言论了,傅之晓越想越生气,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怒极反笑:“梁太医这话说的!我既然夸下海口说这手术能做!自然能做!这刀能开,自然错不了!”说到这里又想故意气一气梁太医,“就像我说殿下的病吃药不能根治一样,我的方法梁太医不是也没见过?”
“竖子无礼!”梁太医气急败坏,傅之晓总是一点礼貌一点规矩都没有,小小年纪自认为博览群书,晓尽天下病痛,狂妄自大,着实让人难以忍受,“本官行医几十载!唯独没有听过没有见过开刀能成功的!早年华子宁也想开刀亲自处理病人病变的内脏,不也是让病人流血过多致死了吗?”
华子宁是前朝最为着名的医学家,医术全面,精通医方药物,热衷于研究外科,淡于功名利禄,只一心用医术造福天下苍生,那个年代被誉为“神医”。上百年过去,直到现在,华子宁依旧被天下人称为“神医”,行医之人无不以他为榜样,其影响深远可见一斑。
然后华子宁曾经尝试开刀手术,然则好几次还未来得及缝合伤口病人就流血过多致死。
梁太医心中,华子宁没办法做到的,一般是难以成功的。
华子宁是医学界无法超越的存在。
傅之晓听了虽然惊讶,却也了然——
做手术,别的不说,光是开刀带来的剧烈疼痛,就需要准备麻药去抑制病人的感官。
除此,方法不对,手术过程中病人的确容易流血过多,就算侥幸撑了过来,若是没有做好措施,仍然可能感染。
相当的麻烦,绝对不是一百多年前的“当地人”华子宁能搞定的。
“你看着就好了。”傅之晓冷下了声,“钟二还在床上疼得嗷嗷叫,要不要做手术,就看殿下怎么抉择了。”
齐昀迟疑地看了梁太医一眼,又听见傅之晓道:“当然,越快越好。”
房内只有几人安静的呼吸声。
钟壹面色微微一变,随即俯身到齐昀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齐昀也是面色一变——
钟二好久都不曾出声了。
手术迫在眉睫。
齐昀看着梁太医一脸不赞同的神色,一咬牙:“恳请傅姑娘试试。”
第二次听到齐昀说这句话,傅之晓沉默片刻,看向钟壹:“你跟我来。”
说完,首先提起裙摆踏出门槛。
钟壹不明所以,在齐昀的默许下也跟着她一起出了院子。
两人一路直往旁边傅之晓的院子而去。
到了院子,傅之晓推开药房的门,首先拿出一罐酒递给钟壹,酒气逼人,钟壹愣了愣:“傅姑娘?”
“别说废话,先拿着。”
她已经尽可能的让酒精浓度提高了,可是毕竟条件有限。
至于——
她抱起另外一个小罐子,蒹葭见状立刻上前想接过去,傅之晓赶紧道:“抱稳了,钟二能不能活下来就靠它了。”
蒹葭:“……”她差点手都抖了。
傅之晓又进屋扯了几块干净的棉布,随后又对钟壹说道:“你先过去罢,赶紧烧几壶热水。”
钟壹虽然弄不清状况,不过听闻傅之晓的话,立刻抱着酒坛子回去了。
待他出去,傅之晓这才拉开柜子的抽屉,将那几把铮亮的工具拿出来,手术刀泛着森然的冷光,映着她复杂的神色。
她一定要成功。
傅之晓和蒹葭不一会儿就回到齐昀院子,将一堆东西稳妥的放置好后,立刻吩咐人将偏房收拾出来,并准备好一张供钟二躺下的床,还要有足够的光线设备。
蒹葭听着傅之晓的命令首先将屋内消毒了一遍,随即又就着抱来的一坛子酒将手术刀剪刀等等挨个儿清理了一遍。
钟壹看见那些东西是傅之晓拜托他打造的工具后,有些惊讶,又有些了然——
这些莫不是就是要开刀的工具么?
看着手术刀冰冷的光泽,他觉得自己的肚子也开始痛起来了。
几人飞快的忙活,不消半个时辰准备工作完毕,傅之晓用酒精将手清理干净,又让蒹葭将她身上繁琐的衣摆捆起来,最后套上一件白色的粗布衣裳,然后又将面上用一块布料遮住口鼻。
傅之晓淡淡看了蒹葭一眼:“挑两个手不会抖的家伙进来,关上门。”
剖开肚子这事儿,这么血腥,想想都不是自己能承受得住的。
几个丫鬟识趣的退了一步。
钟壹被亮了出来,看着傅之晓一双圆碌碌的眼睛直直盯着自己,他冷汗都下来了:“是,傅姑娘,属下可以。”
梁太医也想看看这是个怎么开刀法,要是一个小姑娘被吓坏了,他是个太医,保不准能有补救措施,便梗着脖子道:“老夫也可以。”
就这样,钟壹和梁太医进了屋。
齐昀被赶到了自己屋里,看着紧闭的门窗,觉得自己的肚子也隐隐作痛了。直到天黑,门才嘎吱一声打开,钟壹白着脸扶着门出来了,梁太医面色亦是不太好,看得齐昀也一阵不舒服,犹豫片刻,还是问道:“怎么样了?”
钟壹立刻按捺下自己的不适:“回禀殿下,钟二没事了。”
钟壹说得含糊,齐昀掉头看向梁太医,梁太医只摆了摆手,一脸苦瓜相,似乎不想多说什么。
……怎么回事?
疑惑是疑惑,齐昀大致也能想象出来,毕竟得把人肚子剖开,啧啧啧……
可是更令他震惊的是,钟壹竟然说钟二没事了,岂不是说开刀是成功的?
想到这里,门又嘎吱一声,一个头发被裹得严严实实,面上被遮住只留一双黑眸,身上明明穿着白色的粗布衣衫却溅满猩红献血的人走了出来。
对方看到齐昀,似是安抚道:“殿下,手术很成功。”
齐昀:“……”
这可一点也不像很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