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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妾闺门札记-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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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小起

欢娘不过做个口型,哪儿真敢叱出声音。

偏偏霍怀勋一肚子贼水的猴精儿人,尽收眼底,嘿,那两片小香唇,骂人哩。

他不说话,只侧过半边,低下脑袋,望了一眼比自己矮了快两个多头的女娃娃,笑了一笑。

欢娘见他笑得极有内涵,也没曾在意,只默默听着成纪氏叨念。

霍怀勋走了几步,只听背后老妇人的声儿飘来:“……叫你在屋子里呆着,你怎的出来了?”

又听那丫头搬出由头:“是绣绣小姐经过,唤奴家出来陪她。”

成纪氏怀疑:“绣绣小姐性子温驯娇顺,平日话都难得说几句,况且又不是没人伺候,怎会无端端喊你来陪她?可是你对着她说了什么哄人的话儿,诱骗她带你出来?”

这绣绣小姐确实看上去比绵羊还温驯单纯,可心里头清楚得很,也不是三五七岁的幼女,刚刚还懂得对着心怡男子放电呢!皇天后土的,我哪儿有本事去诱骗她?欢娘苦笑。

无奈眼下也无人作证,欢娘只得低了头,打算听成纪氏责几句,也就大事化小了。

原先在常春馆也这样,有时上头管事的妈妈站在院子里拎着教化棒开骂,也不一定是真的事儿其罪当诛,不过是借机泄泄脾气立立威罢了。能骂谁?还不是身份地位低的。

待成纪氏说了几句,松弛了口风,看情形,快要就此作罢了,前头那厮竟一驻足,声音悠悠传来:“这丫头的脸生得凶,瞪着一双眼,像个要干架的牛蛙,郑小姐那样胆小心善之人怎么镇得住,只怕……”

一箭之仇,算是报了。女娃娃又怎样?犯我者,三岁孩童也得诛。

欢娘气得举目眺去,那货泼完了脏水,大摇大摆地离了。

成纪氏自然不信欢娘胆敢摆凶脸给小姐瞧,无奈贵客丢了这一席话,总不能叫外人说郑家家规不严,只得当了几名婆子面,朝欢娘叱道:“你这小人儿正是活泼年纪,关不住也正常,可不该拖着绣绣小姐闹,伤了怎的是好!”说着,叫来一名牙松背驼的老婆子,命她将欢娘押回下人屋厢去亲自看管着。

欢娘心里恨那昭武校尉恨得要命,却辩解无门,被那老婆子扭了手往院外拉回去。

这老婆子娘家姓尤,在郑家老宅向来做灶房里的烧火劈柴活儿,成日灰头土脸,不见天日,难得跟主子打交道,今日也是成纪氏正在灶厨里听郑绣绣摔了,才顺便喊了她来,虽已六十好几,耳朵都半聋了,手脚力气却大得很,完全不懂温柔。

欢娘撞过的伤处被蹭得烧疼烧疼,只得瘪了脸小声讨饶:“妈妈力气小点儿……妈妈走路慢点儿……”

尤婆子晓得这丫头是要搬进小公子院儿里的人,又知道是从常春馆出来的瘦马姑娘,倒是新鲜,非但不怜香惜玉一些,反将欢娘袖子一掀,将笋般的嫩胳膊儿捏在手中,买肉一般的掂量:“啧啧,老奴还是第一次见着真的瘦马,果然是娇养出来的,生得这般细软,像是弹出来的棉花……若是块肉,不用怎么烹煨,怕都是入口即化……”

尤婆子一双老手上净是刺人的拱凸厚茧,不一会便将白皮嫩肉上摩出些红痕,见这小瘦马哀哀呼痛,听得甚是舒爽,笑着亮出脏乎乎的黄板牙,又隔了肚兜儿,将欢娘胸脯鼓起捏一把:“这生得好,这生得好!难怪男人们纳妾非喜欢在瘦马馆子里挑,也不吝钱银,啧啧……那一百大几十两银子,够买好十几名上等丫鬟了呐!原来是这般好货色,压着肉实,享用着舒坦,物有所值,物有所值哇。”越说越下流。

古代大户人家婢鬟成群,长年冷清寂寞,私通男子风险大,还有珠胎暗结等后顾之忧,所以仆妇之间私下不乏磨镜之乐,更有甚者心理已趋变态,性子强势的主事妈妈,仗着位份或年龄,看中些不懂事的新进小鬟,占为己有也是常有的事。

类似宅门秘辛,欢娘也是听过一二,现在被尤婆子捏得生痛生痛,见她一双泛黄的混浊眼珠盯着自己,像在看鲜肉的野物一般垂涎,好话都嫌恶说了,挣力要避开,不慎勾了婆子的发髻,弄得大乱。

尤婆子蓬头散发,宛如鬼魅,见她不服帖,几步冲了上前,甩手一巴掌呼去,把这女孩掀翻在地,还不解气儿,暗想毕竟是买来给那死鬼少爷院子里的人,伤了脸太显眼,又往欢娘肚皮上闷踢一脚,学主子打罚下人的手法,不伤头脸,只在暗处下狠手。

这一脚下去,力气下了七八分,欢娘抱了肚便难得起身,见那尤婆子气势汹汹,只怕又得受苦,急道:“奴家是小公子那头的人,妈妈怎能下这狠手!”

尤婆子这一辈子窝在灶房里,被人小丫鬟瞧不起,被老妈妈教训,今儿能修理修理这瘦马,日后说出去,也算是个风光事儿,如今得了成纪氏嘱托,已是仗着几分势,兴奋过头,逼过去咧开黄牙,口臭熏得欢娘欲死:“哎哟,半拉主子都谈不上,还将这狐狸尾巴翘到了天上!小公子那头的人?你可有夫君替你撑腰?”又要朝她腹下踹去。

刚把脚一伸,太湖石砌成的假山后头转出个男子身影,将这尤婆子拉了开,朝她心窝子就是一脚猛踹去,又开起骂来:“老虔婆!还不滚去灶房做事!今日的蜜饯燕窝羹还不做好,炉子都熄了!夫人正发着脾气!你倒是在这儿过起主子瘾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遇舅老爷

尤婆子被男子踢翻在地,滚了个半圈,待爬起来,看清面前人,气焰消了大半,却犹自不甘心地犟嘴:“是成大娘叫奴婢押她回屋看着。”

男子大喝:“成大娘那边,自有我去说!”

尤婆子被吼了一通,这才捧着心,喊冤呼痛地下去了。

男子约莫二十有余,绸袍青帽,装扮并非读书文士,倒像个精干麻利的商户子弟,身量极清瘦,颧骨微显,透显出几分阴鸷气,鹰钩鼻,薄嘴唇,一双眼瞳沉阴阴,眼睑下的眼圈一片青。

有黑眼圈的瘦子通常都是内火重,心事多,思虑沉,加上这男子着装相貌,欢娘只觉得这男子似是个心思颇重,很有打算的人。

男子将尤婆子赶下去,才过来搀欢娘,触手一碰,见她吃痛避开,骤生几分怜爱,气力温柔了一些,慢慢将她扶到一边廊下的美人靠上坐下。

近距相处,男子只觉绵绵处子稚香扑鼻,指腹犹余少女软滑肌肤的触感,毕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打从来了异乡,妻眷也没跟在身边,忍不住腹下一热,泛出一些无边际的绮思。

须臾,男子制住思绪,才将欢娘上下打量一通,大略猜出这少女身份:“娘子是昨天才从常春馆来的吧?”

欢娘没料到那个烧火的粗使婆子这样凶狠,坐到美人靠上,才反应过来腮帮子阵阵疼痛,惊魂未定地揉着,一时并没来得及回应。

那男子也不赶不催,站在一边,一边儿负手任她回魂,一边安静欣赏这受了惊吓的小娇娘。

郑家年轻丫头不少,生得好看的,也有那么几个,可哪儿又赶得上天生为男人订制打造的瘦马?

一举手一投足,俱是风情……现下,连喘个气儿,也是香喷喷的。

待歇过气儿,欢娘才打量面前人一通,不由又联想起害了自己的昭武校尉,若不是他多嘴贱舌,自己怎会受人污辱还被掌了一嘴!腹内恨不得又将霍怀勋骂了上千回,再想这男子知道自己身份,尤婆子又如此惧怕他,忙躬身谢道:“多谢管事的。”

那男子一怔,笑得和煦:“娘子误会了,在下不是管事,只是郑家亲戚,刚巧暂住郑宅罢了。”

欢娘若有所思:“公子是哪房的贵戚?”

男子走近两步,犹含笑意:“你家柳奶奶,是我嫡亲大姐。”正是柳倩娥的的亲弟弟柳嵩,今年刚从桐城来了肇县投靠姐姐,本想借着姐夫原先官场的人脉同如今的家业,做些买卖,谁知郑济安做事谨慎,并没那样好说话,如今只被安排在郑家下面一家香粉铺里当二掌柜,帮忙料理些无足轻重的事务,因为还没来得及置产,暂时留居姐姐家中。

欢娘捻裙福身:“原是舅老爷。”

小小人儿素衫布裙,揖身一拜,说不出的俏。柳嵩小声关切:“娘子可没被那婆娘轻薄吧?”

这问题尴尬死人,被男人轻薄也就罢了,被个婆子轻薄,真是难说出口。欢娘脸一烧:“不曾,舅老爷有心了。”退了两步。

柳嵩见这女孩儿避讳,倒也风度地倾后几寸,并不步步紧逼着,寄人篱下本不该多管事儿,却倾前问:“刚刚瞧那婆娘下了死手,可没伤了娘子哪处吧,可需在下帮衬什么?”

欢娘见柳嵩关切,无缘无故竟想起那狗仗人势、心胸狭窄的贼官儿,都是男人,怎么就悬殊这么大?既然主动上门想要提供帮助,也不好费了这机会,想了想,垂袖福身:“并没大碍,只不知老爷现下可在府中?不晓得奴家这会儿,可否有机会同老爷见上一见。”

柳嵩只当她要向家主告状,眯目点头:“这等恶奴,确实该要整治。”

遭了满口污言秽语的侮辱,加上一巴掌一脚,确叫人气愤,可欢娘刚到郑家,还没底气闹事,这点儿委屈,尚且能忍。

她找郑济安只不过是考虑到,郑绣绣后院遇外男,又遭了惊吓最后被抬走的事儿,自己在场,必定瞒不过。

那个昭武校尉小肚鸡肠,有仇必报,完全没一点儿男子汉的胸襟气魄,万一哪根筋不对,嘴巴发了痒,也不知会不会在老爷面前又添油加醋埋汰自己两句。

她原先只当身正不怕影子斜,可现在才知,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与其叫老爷对自己生了误会与怨怒,不如拿个主动权,自行先去解释,好过被他人栽赃。

欢娘将顾虑和目的说出来,柳嵩听毕,道:“原来是误惹了外甥女,她腿脚不好,家人自然紧张一些,娘子先行去说说,也是有道理的。”

欢娘听柳嵩说郑绣绣腿脚不好,一惊,再听他细说,才知原来郑绣绣走路怪异,并非是束小脚的缘故,而是幼年发了一场烧后,得了小儿麻痹,治了几年,年纪大些后,也不算严重,可还是略微一高一低。

有人教她在残足的绣花靴儿内垫个布块,便于平衡,但走路姿势还是跟正常人有些区别。

这事儿到如今,郑济安对外都是瞒着紧,不许老宅里人内外乱说。

袅烟虽是关不住嘴巴的疯丫头一个,但更怕挨打,故此欢娘并没从袅烟口里听说这桩事。

今年上半年,郑济安也不知道是哪里找来个极会保媒拉纤的冰人,铁齿铜牙,半哄半扯,给郑绣绣说下一门好亲事。对方是肇县乡绅的一名儿子,年龄相当,会读书,年纪小小便中了秀才,郑济安愈发是立下家规,不许内宅子中人乱说这女儿的异状,否则家法处置。

欢娘是猜疑成纪氏像是对待伤残人士似的对待郑绣绣,如今才知,好端端一个家世清白的良家美人儿,原来是个残疾,果然是瓜无滚圆,人无十全。

听柳嵩大致讲完郑绣绣情况,欢娘更有些忐忑。

柳嵩见欢娘脸色发白,主动道:“我正巧也得去找姐夫有点儿事,不如同娘子一道过去。”

这男人,还是头一次见面,又是主母娘家男眷,于情于理似乎都该保持点儿距离,欢娘心底其实有几分警惕,可想着他到底是郑济安的内弟,去了,也算是个挡风板,总好过自个儿一人,便也应承下来,只念着身份,怕被人瞧着不好,一路很隔开些距离,一边走,一边又将那名祸首骂了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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