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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撇嘴,眼珠向四周转了转,扯了扯他的衣袖,努努嘴道:“不好,那里太精致了,看着就腻味,咱们去那儿吧!”
左手边的巷子里有一个小店,门面破旧,但是生意奇好,屋外都摆上了许多桌椅,坐满了人。他笑着点头:“依你。”
说罢就向那儿走去。我呆站在他身后,望着他修长的背影,突然莫名地想落泪。念书的时候,我和一帮好友总喜欢在路边摊吃东西,小馄炖、烤羊肉串、毛鸡蛋……那都是女人的专利。一个朋友曾说过,想找一个真正爱自己的男人,爱到可以放下身段陪自己坐在路边摊吃饭。我不知道如今她找到了没有,可是我已经找到了。要他堂堂一个皇子放下身段坐在这样的小店,究竟需要一种怎样的感情支撑?
八阿哥回头看我,柔声问道:“怎么了?”我摇摇头,笑着快步跟上了他。
不一会,桌上就一溜摆满了吃食,生煎包、红汤辣馄饨、焖肉、酱鸭、蛋松、双菇面、芝麻汤圆……我无奈地看他:“你点了多少呀?两个人怎么吃得下?”他笑着夹起生煎包来吃,点点头说:“果真是美味,来这儿是对的!可惜,就是没有鸡。”我问道:“你想吃鸡吗?听说苏州有家馆子的醉鸡做的不错,明儿打听下好了。”
他摇摇头看我:“不是你刚刚说想吃什么什么鸡的吗?”
我愣了愣,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趴在桌上乐了半天,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他还记得那个“自动提款机”呢!
我边笑边说道:“我是想吃鸡呀,我想吃肯德基,你知道哪里吃得到么?”
他一脸狐疑地看着我道:“啃的鸡?这有什么讲究么?用啃的?”
我实在说不出话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边摆手边摇头,引的周围人都纷纷侧目。
吃完了消夜,我们在运河边租下一条船,是那种老式的乌蓬船,我一见就喜欢上了。船家在船头轻快地撑着桨,我们坐在船尾,我靠在他怀里,仰着头看漫天的繁星。船行渐渐驶出苏州城外,喧闹的街市逐渐远去,满世界只剩下宁静,月光照耀在水面上泛起粼粼的波光,好像梦境一样美丽。
他突然碰了碰我,指着前方说:“看,枫桥。”我转头呆呆地望着那座月光下的单孔石拱桥,缓缓念道:“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他点点头笑着说:“张继的这首诗,的确朗朗上口,千古传诵。”我被这样怡人的景致所吸引,半天说不出话。他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问道:“想什么呢?那么出神?”我心一酸,头往他怀里靠了靠:“如果时间可以在这一刻静止,该有多好!”他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搂住了我。
想到前些日子在康熙身边奉茶时,无意中听到康熙与张廷玉的一句谈话,心里突然非常难受。我不是烂嚼舌根的人,有些话也知道自己本不当说,可心里实在憋屈的难受,还是忍不住煞了风景:“别的阿哥都已经妻妾成群,儿女满堂,你为什么……你知道皇上怎么说你吗?”
他笑笑:“怎么说?”我抽了抽鼻子:“皇上说:‘胤禩素受制于妻……任其嫉妒行恶,是以迄今未生子。’”
他依然温和地笑着:“皇阿玛是这么说的?”我点点头恩了一声。他没说话,只是笑了笑。我抬头认真的看着他,咬着牙说:“你为什么不娶侧福晋呢?你为什么不生孩子呢?你还是……还是……免得……”越说心越酸,越说越说不下去。
他笑着拍拍我的头:“等你嫁给我,不就好了?福晋也娶了,孩子……”他暧昧地笑着,凑到我耳边轻声说:“等你给我生。”他嘴中呼出的气均匀地撒在我的耳边,我红了脸,尴尬的低下头去,他轻笑出声,把我揽在了怀里。
顿了一会儿,我又说道:“可是……可是上回大王爷已经……那时万岁爷就说了想再留我几年了……”
他拍拍我的背正色道:“你放心,我会有办法的。”他的声音很笃定,不容人置疑。我点点头,忽然又有些委屈地问道:“可你不是,不是还有两个侍妾吗?”说完我立刻想打自己,好不容易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尽说这些煞气氛的话!
他扶住我的肩膀,笑着问我:“吃醋了?”
我别过头,强忍着说:“才没有!”他边点头边笑:“好,好,没有没有!”
静了一会,他开口说道:“那两个侍妾,一个原先是惠妃的宫女,我14岁那年,送了她来服侍我。因为是额娘赐的,我自不能当她是一般使唤丫头,于是就收了房。另一个是我封贝勒那年,大哥送过来的。”
我抬头看他,心里直埋怨自己,我只道是妾可以自己立,没想到还是可以送的。惠妃和大阿哥送的,他怎么可以不收呢?他见我一脸的自责,笑着刮了一下我的鼻子道:“明白了?不怪我了?”
我鼓鼓嘴,把头埋在他怀里,轻声道:“我从没怪过你!”
他紧紧拥住我,说道:“从小,我就与额娘分开,虽然惠妃对我很好,但我毕竟不是亲生,何况,她还有大哥。我一直很少见到额娘,那个时候,她地位低下,出身又不好,在宫里很受排挤。所以直到长大,我与她的关系都很淡漠。这些年,她被册封为妃,在宫中地位高了许多,但一直不怎么与人来往,虽然每逢她的寿辰,或逢年过节,我都会去给她请安,送上礼物,可她始终淡淡,与我说话都很拘谨。看的出来,她是一直担心她的出身不好,怕会影响到皇阿玛对我的看法,会影响我的前途。可是……可是我真的很希望,可以和她像九弟与宜妃那般亲密。每次见到,我嘴上不说,心里总是极羡慕的……”
我没有出声,只是抚了抚他的后背,第一次听他说起这些,心里很不是滋味。外人只知道他是大清朝堂堂的八贝勒,身份高贵,衣食无忧,却不知道,连最普通的人间亲情他都无法享受到。
顿了顿,他又开口说道:“我一直是不理解皇阿玛的,若他当真如此嫌弃额娘的出身,当初又为何……我一直在想,若是额娘当初没有被皇阿玛看中,而是做到了宫女的年限被放出宫,在宫外与一个普通的男子平静的生活,日子也许过的清苦,但她一定会很幸福的。额娘生得那么美,一定会有人懂得疼惜她的。可惜,她的一生只被圈在了那个冰冷的紫禁城之内,丈夫已经不再宠爱她了,连唯一的儿子,都不能做到承欢膝下……”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抬起头来,看着他,摸着他的脸颊,试图给予一些安抚。
他抓住我的手继续说:“所以,我从小就发过誓,绝不会像皇阿玛这样,误一个女子的终身。只可惜,身为一个皇子,有很多事情是我所无能为力的,但我也会尽我能力所限,去守住这个誓言。直到我遇见了你,熙臻,我觉得你是上天赐给我最好的礼物。你那么明媚,那么聪明,那样耀眼!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是有我的时候,你绝对想不到我有多么的开心!那日在围场,见到你为了我连命都不顾,我真是又急又怕,我当即就告诉自己,如果你有生之年辜负了这个女子,你就枉生为人!熙臻,你相信我,我一定有办法从皇阿玛那儿把你要来,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绝对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几年前九弟从江南买了一批女子来说要送几个到我府上,当即就被我拒绝了。你知道么熙臻,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啊!”
眼泪逐渐溢满了眼眶,动一动,就顺着脸颊缓缓滑落。他吻住我的眼泪,柔声说:“别哭,我喜欢你笑的模样,喜欢看到你开心的样子,不想你流泪难过。”我哽咽着收住了泪,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都理解……可是,可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你一直膝下无子,万岁爷那儿始终……”
心里很难过,我说不下去,只是委屈地看着他。他的眼神闪了闪,又俯下头在我额上印了一吻,紧紧地搂住我,没有再说话。
静静坐了好久,他开口问道:“回去吧?不早了。”我恩了一声,身体依然没有动。他笑了笑转头大声喊着船家,让他把船撑回去。船家响亮地应了一声,八阿哥付给他的银子,大概足够他撑一年的船所赚的,所以一直眉开眼笑,对我们恭恭敬敬。
八阿哥牵着我的手缓缓向行宫走去,一路上两人相顾无言。美好的时光总是过的特别快,不知道这次结束了,还有没有下次。等回到宫里,又是谨慎地过着日子,见了面都不敢说上一句话,想到这儿,我的心就痛如刀绞。
他低着头走在前面,也是满怀心事,这是一条安静的小巷,夜已经深了,路上空无一人,月光柔柔地洒在我们周围,在一片朦胧之中,连他的背影也显得迷离。再过一年,就是他那个悲剧结局的开始,他的心那么高,他的期望那么大,他怎么忍受?他如何承受呢?
我松开他的手,紧紧地从背后拥住他,眼泪汹涌地流出,一点也无法控制。他抚摩着我的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捧起我的脸,没容我反应过来,他的吻已重重地落在我的唇上,我双手环上他的脖子,闭上眼,流着泪热烈地回应他。
多少爱,多少疼,多少怜惜,多少不舍,都在唇齿纠缠中互相传递着。恍恍惚惚,如同坠入云里雾里,在一片迷蒙之中忽闪忽现。
他把我搂在怀中,轻声说:“熙臻,在忍耐一些日子。快了,相信我,快了!”我的脸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一下下,一下下,与我的心跳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我不知道他所谓的“快了”是什么意思,我只想享受这片刻的欢娱,这片刻的幸福。
轻轻地恩了一声,更紧地拥了拥他。时间若是能在这一刻多停留一些该有多好,我实在不想回去,实在不想回到那个有太多的人和事隔在我们中间的现实里。我真想就这样和他偷偷地溜走,把一切都抛开,远走高飞,也许会有那么一个古墓,可以让我与他过着如同小龙女和杨过般的神仙眷侣的生活。可惜,这是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因为他是这大清朝的皇八子,因为他心中,还有一个远大的梦——即使他会为了那些粉身碎骨,他也要拼死一博。
三步一回头地往住处走着,他站在台阶之下,微笑着目送我回房。这个夜晚实在结束的太快,简直就像一场梦境。只有一手的糖果能够证明,梦切切实实地到来过。门缓缓地关上,发出吱呀呀的声音,声音锐利,在这寂静的夜里更加显的刺耳,忽忽悠悠,慢极了,久久没有停息。这道门终于隔开了我与他,也隔开了这个夜晚。
月光透过窗户斜插进来,在地上形成凛冽的图形,我把手里的糖果放在桌上,打开袋来拣出一颗放在嘴里,甜味消失之后,隐隐竟余留着丝丝苦涩。重重地躺在了床上,展转难以入眠。
从苏州起程,又到凇江,接着到了杭州。伴着康熙游完西湖,则开始原路反还,起驾回京。路过南京的时候,康熙去了明孝陵率众皇子和大臣们拜祭明太祖朱元璋皇帝。
虽无法亲见,但听魏珠说,康熙竟是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当下心里对康熙又是无限的敬佩。想到以前在明孝陵时见过一块康熙的手书,写着“治隆唐宋”四个大字,以前不明白什么意思,现在才知道,这是康熙颂扬朱元璋治理国家超过了唐和宋的开国皇帝,实在是极大的褒奖。康熙果然是位奇人,实在堪称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