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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具体到脑子里有东西隐隐而动:“先前你叫我作‘饶姐姐’?这名字却有些模棱两可,我也说不出什么感觉来。”
他不说话,只是点头,样子偏执得叫人心疼。再看一旁的小多拉,在这新来的小哥哥面前也没了猖狂的模样。
“忘记……善,重新认识也好,这次可要记住我,张希矫。”蜜色皮肤的男子苦苦笑了起来,一手揽住了旁边蓝眼睛的男孩:“
他叫小荣,你也一定不能忘记,据说他的名字,还是你给取的。”
他如此阳光随和,我的嘴角自然没有不上扬的道理,颔首对男孩道:“‘小荣’吗?有草有木的一个名字,是一种寻常的坚强。嗯……既然它出自我,以后‘饶姐姐’一定会记得你。”
张希矫笑容下,小荣很懂事地点头,然后单膝跪下,规规矩矩地对我们行了礼:“四川阿黎氏小荣,见过阿盖公主,见过多拉少爷。”
“免礼免礼……既然都是旧识,就不要这么客气。”我对记不起他们一事有些自责,连忙俯身扶起小荣,也制止住即将客套的张希矫:“适才听小荣说来自阿黎氏,前段日子红巾军威胁云南,父王曾说建昌阿黎氏乃是援吾抗敌有功者……难道两位是从四川刚到昆明的么?”
“确是,”张希矫答道:“主公将至,便让属下将小荣也接来昆明,与公主相聚。”
“呵呵,什么‘公主’‘主公’的?绕得我的头都晕了。”我笑,却瞥见张希矫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好,左思右想,可能是因为赶路的关系,便连忙止住笑,对左右曰:“来人,快带两位贵客进府休息。”
沉默很久的多拉这么一听便是误会了,扯着嗓子大喊大叫起来:“不要不要!阿盖姐姐还要带多拉去玩的,不要管客人……”
“去……休得无礼。”我尴尬地黑了脸,对张希矫和小荣陪着笑:“我这弟弟不懂事,两位还请……”
“哇……”多拉被我佯怒一唬,居然又大哭起来,拔腿就往府里跑:“我要告诉母妃,阿盖姐姐如此这般对我……”
我心里大喊“不好”!挑拨我与后母之间的关系,让父王心烦,这还得了?!说时迟那时快,小荣轻轻一跃,挡在多拉身旁,动作利落轻盈。他俯身,轻轻将多拉的眼泪擦干,蓝色的眼睛笑起来格外美丽:“乖,不哭,你姐姐会带你出去玩,哥哥也不休息,也和你一起出去玩,带你猎鸟,好不好?”
“好,小荣哥哥最好!”多拉果然不再哭,胖胖的笑脸堆起笑。
看着他俩这副哥俩好的画面,我吃惊地把眼睛瞪得贼圆,张希矫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嗯,一起去吧,我也不累。”
怪不得父王在西山建造“避暑宫”,怪不得多拉执意要在这难得的机会到西山来……这里,果然是一个自然至极的宝地。与自然亲近我不喜欢陌生的感觉,只有和熟悉的人在一块儿。每一呼吸,芳香就沁人了肺腑,而肺腑也欣然吸人芳香。站在半山眺望,远远的地方,在滇池那边,直到地平线上,一切都是灿烂辉煌;不时有微风掠过,吹皱了山林,加强着光明;一层光辉的薄雾笼罩着整个山间。鸟声寂然,在酷热的正午,鸟向来是不歌唱的;可是,
纺织娘的呵呵鸣声却遍于四野。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玩闹跳跃的孩子,听着这热烈的生之鸣奏,使得安静地坐在清幽的荫下的我们感觉着十分的愉悦。
一时间,我觉得张希矫很像阿祥,同样是高大结实的男子,皮肤同样健康,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笑都一样灿烂——不,张希矫的要弱一点,若是说起过去的话,他的笑容总是很牵强。
“你给我的感觉不疏远,”我侧过头,问张希矫:“我们过去很熟吗?”
“嗯……还蛮熟的。”说着他突然摇了摇头:“不过比起你与主公、杨先生,那我们就不算熟……呵呵。”
“哦?”尽管听得出他末尾的笑还是那么苦涩,我还是很吃惊地问道:“不知你口中的‘主公’与‘杨先生’是何许人物,若是几日后他们到来,我定好好赔罪,与他们重识才好。”
“他们都是……”
“报……”张希矫话还未说完,只见一府中小厮急忙跑来,哆哆嗦嗦道:“多拉少爷他……他……”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站起身匆忙问:“多拉怎么了?”
“多拉少爷和小荣少爷去打鸟,然后怎么的,就走失了……”那小厮青了脸,也不敢看我,垂着头继续道:“小荣少爷现在已经四处去找了……”
“小荣他太大意……”张希矫气得额上冒起浅浅的青筋,站起身就扭了头:“我也去找!”
“不好,”我丢下手中握着的马尾草:“多个人多个方向,我们分头去找!”
第六十九章 星空求婚
被父王派遣跟随的十人与张希矫终究拗不过我,加上早一步寻找的小荣,西山广袤的山林里零星散落着寻找多拉的十三人。急着
做什么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不一会儿,天已近黄昏,太阳慢慢地钻进薄薄的云层,变成了一个红红的圆球。西边天际出
现了比胖娃娃的脸蛋还要红还要娇嫩的粉红色。太阳的周围最红,红得那样迷人。红色向四下蔓延着,蔓延了半个天空,一层比一层
逐渐淡下去,直到变成了灰白色。天空中飘浮着柔和的、透明的、清亮的、潮乎乎的空气。
光线继而越来越弱,急性子的星星已经早一步升起。同行的他们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也不知道,找到多拉没有?手中连一个照
明的火把都没有,我突然有些后悔,扯着嗓子,颤抖地喊了两声,却只听见自己若有似无的回声。没感觉走了多久,还在斜处徘徊的
太阳已经转到西面的山顶上去了,连知了都不再像先前一般大力地叫唤。
“多拉……小多拉……”我的声音在变浓的光线里回环,耳朵里听着夏虫有一声无一声的鸣叫,一步步踩着微软的泥土,心里惴
惴不安的感觉愈发浓重。实在是走不动了,脚和腿已经酸疼得涨了起来,如此这般,我只得找个草比较厚的地方蹲坐下,背靠着粗粗
的大树,脑子里止不住想起一些有的没的,比如昨天小青对我手帕的占卜答案,是不是“今日诸事不顺”之类的结果;又比如说,会
不会是多拉这个讨厌的小东西故意躲起来,然后王妃非常厌恶我,对着我哭得梨花带雨……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不合时宜地在这时间
同时涌上心头,催得我只觉得脑袋变得好重好重。
恍惚间,我好像听到小多拉奶声奶气叫我“姐姐”,我想一定又是饥饿带来的错觉,只自顾把膝盖抱得紧紧地,不予理会。即使
这样,“姐姐……阿盖姐姐……”的声音好像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我连忙跳起来,往声音的方向走出几步:“多拉……多拉能
听到吗?姐姐在这里……”
远处的高树干后,突然走出一个身影,因为光线太暗,任我怎么眯起眼睛看,也辨不出那人着的是青色还是紫色的袍子。在离我
大抵二十多尺的时候,他怀里的小东西正挥舞着两条小莲藕似的胳膊冲我喊着:“阿盖姐姐……”
那孩子不是多拉是谁?!我只觉得眼前一热,急忙就往他们的方向跑去。小多拉被放下,牢牢实实地栽入我的怀抱,眼泪鼻涕早已经浓成一团,嘴里只会一直重复着:“姐姐……姐姐……”
我又急又气,不由在他小屁股上不重不轻地打了几下:“谁让你乱跑的!?急死姐姐了……你知不知道,你要是不见了,姐姐也不能回家了……”
“多拉不乱跑了……”他的哭腔在这山林里撕得人心疼:“多拉以后会听姐姐的话,听小荣哥哥的话,再不自己乱跑了……”
“真要这样……就好……”我一下子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觉得心里的一颗大石头落了地。与多拉这么昏沉沉地哭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身旁还站着先前抱着多拉的那个人,不由得闹红了脸。他背着双手,看着我的目光说不出深浅,眉心剑目,周身散发出落拓不羁的气息,笼罩在我们身上,却成了温暖如春日一般的柔和。我呆呆地看着他的脸,星光之下棱角分明,突然想起《诗经》里的一句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多拉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忙说:“多拉错了,多拉再不敢对‘贵客’不敬……如果不是他,多拉找不到姐姐的。”
“举手之劳。”那男子温和地弯起嘴角,笑得很好看。
所有的呼吸都没有了,所有的心跳也都在刹那间消失了。“贵客……主公……”我嘴里反复着这两个词,总觉得它们应该是一体,见他笑了,才恢复平静仰望着他问道:“我们过去认识的,是不是?”
他听了,脸上泛起几缕惊喜的颜色:“你想起了?”
“不曾,”我摇头:“只是今日张希矫说,我与即将到府上的‘贵客’,也是他的‘主公’,很熟。”
他的表情有些黯然,然而对我,他又笑了,他的笑容在月亮懒懒的前夜,闪耀着柔和光泽:“确实很熟,我们认识很久很久了。”
多拉辉着小手补充道:“是是……姐姐刚回来的时候,我用小蛇吓姐姐,姐姐还躲在恩人身后。‘贵客’不但救过父王,还救过姐姐呢!”
“去……”我伸手刮多拉的鼻子,心里却因为他刚才说的经历,砰砰跳个没完,嘴里嘟哝道:“吓姐姐?这样的坏事还好意思说!”
“多拉说的是真的!”多拉显然误会了我的意思,辩解道:“姐姐和恩人很熟,恩人还在父王面前像姐姐求婚过,多拉看过姐姐照顾脚受伤的恩人,而后你们一起出去玩,姐姐还执起恩人的手……”
我只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红到极限,连忙捂起多拉喋喋不休的嘴,颇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那男子,他居然很调侃地对我点了点头:“传说中的两情相悦。”
我看着他很久很久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天才在他的目光疑问下,极为迟疑地吐出一个“哦”字。
“笨呐,”身旁的小多拉开始不安分:“我猜这次‘贵客’到,就是姐姐要结婚了。”
手足无措的我,看着微笑的他,只觉得脑子里一片天旋地转,我很愚蠢地看着他身后横无际涯地一片星光,借此转移话题:“呵呵,该回家了,星星都出来了……”
他忽然有些激动,俯下身握起我的双手,阵阵暖流灌入心田。也不管小多拉还在一旁,那个坏蛋居然轻轻吻了一下我因为慌张而眨巴的眼,无限温柔的语句在耳边游离:“如果,你和我在一起,我宁愿,让天空所有的星光全部损落,因为,你的眼睛,是我生命里最亮的光芒……”
人不是因为遇到一个人而改变自己,而是你内在很想改变,你会注意到那个可以改变你的人,只有在那一刻,你的耳朵才能够听到远方的呼唤。无法从焚心般的欲望解脱出来,便无法得到内心的喜悦和平静。我想我过去一定真的与他很熟很熟,我想,我们以前一定真的两情相悦,要不,为什么我会感觉如此自然,如此甜蜜如酪?
我涨红着脸的样子一定不好看,要不他怎么牢牢盯着我。“那……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问得很没有底气。
“段功。”他的笑总是带有无法形容的魔力,看见你的笑让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甜甜的,蜜香,有一些幸福。他再次执起我的手,拉我与他一起站立在美丽的星空下:“多拉见证,我向你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