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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想去,他忽地一把揪住老太医,道:“无论如何得麻烦老医正留下来帮我照看一二,等我回来一定重谢。”说着,便喝命莫大柱招来侍卫队,将船坞团团围了起来。
看着和秦公公一同离开的钟离疏,老太医不由就是一阵哭笑不得,摸着鼻子道:“还以为咱们大周朝最不讲理的人是景王那个小混球呢。”
*·*
林敏敏醒来时,本能地一惊,才刚要抬头确认一下四周,忽地就看到鼻尖前钟离疏的脸。
而,就在她睁眼的瞬间,钟离疏的眼也睁开了,紧张地望着她道:“怎么了?”
林敏敏看看钟离疏,再看看那光线幽暗的船舱,不由松了口气,“没什么。”说着,她伸长手臂搂住他的脖子,转眼便又睡着了。
望着她的睡颜,钟离疏则是默默一叹,将她往怀里又搂紧了一些。
就这样,在钟离疏的看护下,林敏敏吃了睡睡了吃,整整又过了三天这样的猪日子,然后,到了第三天的下午,她忽地就睡饱了。
睁开眼,就看到钟离疏仍像三天前一样,将她抱在怀里。只是,那紧闭着的凤眼下却是印着两道隐隐的青影。林敏敏不由眨巴了一下眼,抬手摸向他的脸。
她才刚一抬头,钟离疏就醒了,身子一晃,险些从床上掉下去。
却原来,这船上的空间有限,且那床铺原本就只是为了钟离疏一个人设计的,如今硬是挤了两个人不说,偏林敏敏还怀着身孕,钟离疏怕挤着她,所以有大半个身子是悬在床外的。
林敏敏及时一把抓住他,低头看看他那狼狈的模样,忽地就是一阵哈哈大笑。
她的笑声传到船舱外,莫妈妈不由就和弯眉对视了一眼。仔细想来,从侯爷出使后,似乎就没再听到过夫人的笑声了呢。
而林敏敏的笑声,也令钟离疏一阵心潮起伏。如今已是深秋,眼见着就要入了冬,这船上到底不比正院上房温暖舒服,“这床也太小了,”他盯着她的脸,小心翼翼抱怨道:“我们搬回正院去好不好?”
林敏敏看看他,又抬头看看这狭小的船舱,点头道:“是呢,对于你这么个大个子来说,这里还真太小了。”
从那一天起,林敏敏的焦虑状况果然渐渐好转了起来。只是,从头至尾,她都不曾向钟离疏打听过他是怎么脱险的。于是钟离疏便知道,其实在她的心里还是藏着紧张情绪的。
进了冬月,林敏敏的孕期也进入了第六个月份。某一天,正由钟离疏扶着,在后院的树林里散步的林敏敏忽地“哎呦”了一声,捂着肚子愣在那里。
她这一发愣,却是把钟离疏给吓坏了,赶紧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就往正院跑,一边连声叫道:“快叫老医正!”一边又焦急地问林敏敏:“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怎么样了?”
林敏敏被他这突然的举动给惊着了,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赶紧揪着他的衣领笑道:“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见她脸上挂着笑,看着不像是哪里有事的模样,钟离疏这才镇定下来。林敏敏双脚一落地,便拉起钟离疏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道:“刚刚好像是宝宝踢了我一下呢。”
“什么?!”钟离疏一怔,干脆直接半跪在林敏敏的面前,将耳朵也一同贴上她的肚子。
只是,二人屏息静气等待半天,肚子里的宝宝却是再也不肯弄出什么动静来了。
见他一脸失望,林敏敏忍不住以指尖抚过他的美人尖,才刚要安慰他两句,就见一个婆子过来禀报,说是赵老太君来了。
这老太君已经有整整一个月不曾来侯府了。可显然,这一个月的时光也没让她有任何的修身养性,才一看到林敏敏,她就皱着眉头直言不讳道:“怎么搞的?你这哪里像是怀孕六个月的模样?肚子也太小了!”又打量着林敏敏的脸道:“都说女孩打扮娘,男孩糟蹋娘,看你现在这丑样子,定然是个男孩。”
她的直言不讳,倒是第一次令林敏敏在意起自己的模样来。若不是老太太还坐在那里,她当即就要回房去照镜子了。
虽然老太太也听说了林敏敏如今思虑过重的事,可到底本性难改,既然不能教训林敏敏,便掉头把钟离疏揪到一边给教训了一通,直教训得钟离疏一阵气恼。老太太前脚刚出门,他后脚就下令,不许任何人再来打扰林敏敏。
等他转回屋里,就只见林敏敏站在穿衣镜前,前后左右地照个不停。
这还是林敏敏第一次注意到,如今的她果然变得很丑,肤色暗黄不说,脸颊上还有斑,连原本最为钟离疏所钟爱的乌黑长发,如今也失去了光泽。
再看看她的肚子。虽然这是林敏敏第一次怀孕,可看着那从背后看去,几乎都看不出她怀孕的肚子,她也感觉这肚子好像是小了一些。
见她皱眉望着镜子,她身后的钟离疏不禁一阵焦灼,生怕老太太的话刺激了她,又叫她掉进之前那种焦虑状态里。
果然,看到他,林敏敏愁眉苦脸道:“我现在是不是真的很丑?”
“哪里?!你听那死老太婆胡扯!你在我眼里,是这世上最漂亮的人儿!”钟离疏自然是向她百般保证。
可不管他如何保证,林敏敏这颗爱美的女人心仍是被刺激到了,忙喊着弯眉等人过来帮忙,直把那几个丫环支使得一阵团团转,一会儿叫着要做面膜,一会儿又想着宝宝,叫人去端她最讨厌喝的羊奶。正折腾着,妹妹来了。
原本林敏敏多少还有些担忧这小丫头会对她怀孕的事有什么想法,可事实却是,妹妹只要一想到她会升格做姐姐,早乐开了花。虽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扑到林敏敏的身上厮缠,可每次只要一见到林敏敏,她仍是会毫不犹豫地扑过去,将耳朵贴在林敏敏的肚子上,跟未来的弟弟好一番亲热。
而这次也不例外,跨进门来,她仿佛没看到七叔一般,直接就扑到林敏敏的跟前,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在林敏敏的肚子上,才说了一句:“今天弟弟乖不……”便忽地一抬头,一脸震惊地望着林敏敏。
林敏敏也是惊讶地低头望着她。刚才钟离疏抱着她半天都没能听到的动静,居然被这小丫头给碰上了!
“这、这、这……”小丫头结结巴巴道,“他,弟弟他,好像在动……”
林敏敏点点头,抬头望向钟离疏。
钟离疏忽地一眯眼,不客气地把妹妹往旁边一扒拉,巴巴地贴上林敏敏的肚子。
再一次,半晌,肚子里的宝宝都没有反应。
顿时,钟离疏恼了,扭头瞪着妹妹。
妹妹被他这凶恶的眼神瞪得一阵畏缩,忙跑到林敏敏的腿后,抱着林敏敏道:“七叔瞪我做什么?明明是你太凶了,弟弟才不喜欢你的!”
这句话,却是叫钟离疏郁闷了好半天。
晚间,临睡前,钟离疏仍是一脸不甘心地贴在林敏敏的肚子上,连哄带劝地跟宝宝说了半天的话,不想宝宝竟一点都不买他这亲爹的账,就是不搭理他。
半晌,钟离疏沮丧地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林敏敏求安慰道:“他不会真是不喜欢我吧?”
他这孩子气的模样,不由就逗笑了林敏敏,“他敢不喜欢你!你可是他的亲爹。他不喜欢你,我就不喜欢他!”如此好说歹说,总算是安抚了钟离疏那颗受伤的心。
“对了,”望着仍固执地趴在她肚子上的钟离疏,林敏敏忽然道:“都忘问你了,如今外面怎么样了?当初不是说‘远扬号’出事了吗?你怎么比别人都早回来了?”
这是他回来后,她第一次主动问及这个问题。顿时,钟离疏抬头看向她,“你……你肯问这些事了?”
林敏敏知道他的意思,不禁拉起他的手,将他的手贴在她的肚子上,道:“之前不问,是因为一想到那些事,我这心里就是一阵发慌。现在好了,我已经好几天都没有这种心慌气短的感觉了。不过,”她以另一只手摸着他的下巴,挑眉道:“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以后再也不许丢下我,就算你要出海打仗,我也要跟着你。”
“嗯,”钟离疏凑过来,在她额头印下一吻,道:“我答应你,以后不管去哪里,我们都在一起。”
直到这时,林敏敏才第一次知道,原来皇帝已经病愈上朝了。而叫她大吃一惊的是,太子仍是太子,那个魏王却已经被贬为庶人,如今正在大理寺听审。
“怎么回事?!”林敏敏问。
“这二皇子早跟西番的一些势力有勾结,‘远扬号’就是他派人破坏掉的,他想以此把大周给拖进战争里去。”钟离疏道。
却原来,当初皇帝的病就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严重,他之所以把太子扣在身边,而放魏王出来搅风搅雨,并不是像众人所猜测的那样,是想要换太子,而是想着一石数鸟。
这些年,圣德帝在培养太子的同时,其实也一直在重用着二皇子。只是,渐渐的他就发现,这位二皇子有了一些不该有的野心。加上最近太子也有些贪功冒进,老皇帝便觉得,与其言传不如身教,趁着自己还活着,还能替太子善后,他便设计了这么个圈套。想着一来,趁机□□一下自己钦定的这个继承人;二来,警告并打压一下野心勃勃的二儿子;三来,同时还能借着魏王的手,解决几件他不方便出头的事——比如说,重新分化西番航线的份额。
钟离疏不愧是个老水手,对危险有着比别人都要灵敏的直觉。当初“远扬号”才刚一出航,他就感觉到身边似有什么不对劲。第一次京城流传“远扬号”出事的消息时,其实就是因为钟离疏的警惕,才叫那些人的计谋没有得逞。只是,到底是有心算无心,在回程的途中,他们到底还是遭遇了黑手。
因为阿樟的水性不好,钟离疏为了救阿樟,便被海浪冲得远离了众人。也幸亏他们运气爆棚,竟被路过的自家船只给救了起来。而钟离家有一套自己的消息传递方式,于是钟离疏一上船就知道了京城的事,再联想着出使前后的一些蛛丝马迹,他顿时不放心起来,所以才没有就近靠岸,而是直接驾船回了京城。
“就是说,”林敏敏皱眉道,“打压船队的事,其实是皇帝下的手?!”
钟离疏一摇头,“他倒是没下手……”
“更正一下,”林敏敏气呼呼地一抬手,“是他指使的。”
这个词,顿叫钟离疏不好反驳了,只得苦笑道:“当初他曾金口玉言许诺过我,所以不能做出那种出尔反尔的事。但对于整个大周来说,西番航道上只有我一家独大,确实不是件好事。”
林敏敏不满地嘟囔道:“你还替他说话!他有什么想法,难道不能直接说吗?!竟搞出这么一套……”她忽然一瞪眼,“那码头的火灾……”
钟离疏再次摇头,“其实二皇子一直想要染手西番航线,皇上只是利用了他这一点罢了,却是没想到他竟会做出那些事来。”顿了顿,他又道:“其实可以看得出来,皇上心里也挺后悔的,如果不是他的纵容,二皇子不会走到这一步。”
林敏敏才不关心那个该死的政客皇帝是否为了儿子心疼,只问道:“那我们家的船队怎么办?”
钟离疏先还垂着眉眼扮苦相,可看着林敏敏似又要担忧起来,他赶紧一改面容,挑着凤眼坦白道:“反正那损失的四成是要不回来了,所以我干脆就大方了一回,把那四成献给了朝廷。不过,我提了个建议……”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又道:“敏敏,以前你说过,想去西番看看。如果有这样一个机会,你想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