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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 冒险出城
苏绿刘芙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下城楼的背影,肖乐以前都称自己为末将,这是第一次听他自称属下,他终于承认她是王妃了么?
肖乐办事效率非常高,没多久便准备妥当,十辆简易马车,六车堆满粮食,四车是衣物帐篷之物,皆运至城门,奔月、冰月紧跟着她,极为担忧。
城门渐渐打开,马车全运了出去,有几人忍不住这酸臭之气,紧忙退回城内。
“王妃,保重!”肖乐沉声道。
奔月冰月恋恋不舍,含泪告别苏绿芙,无名深深地看着她,少有表情的眼中担忧隐隐浮现。
城门一关,不远处的难民蜂拥而至,苏绿芙此时才清楚地看清他们,眼中那种见到粮食的急切和希望,有的人甚至喜极而泣。
两名难民首领男子走了过来,并不看苏绿芙,吆喝着,井然有序地吩咐着他们把粮食推走,由于粮食太少,只能冲水煮成稀粥,两千多人的粮食分成七次运送,要填报近万人的肚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们只能每人喝到几口米粥。
苏绿芙自幼娇生惯养,且也曾有过这样对食物急切渴望的时候,她特别理解他们的动作,只是看着,并没有多言。
食物发放结束后,一名难民首领走过来,轻声说,“王妃,多谢你能亲自出城运粮,也请您原谅我们昨晚多有不敬之处。”
另外一名男子脾气暴躁得多,“王妃千金之躯,要和我等难民相处七天,可委屈您了。”
苏绿芙笑而不答,并不表态,空气之中的酸腐之气淡薄了一些,她稍微舒服一些,正要说什么,又听男子说道,“您要是欺骗我们,七天之后,没有粮食,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小武,闭嘴!”
苏绿芙并不在意,既来之则安之,远处还不定怎么可怕,他的冷言冷语算什么。
“王妃,委屈您了,请跟我们来。”另外的男子满脸歉意,苏绿芙淡淡一笑,并不在意。
她随着男子往难民的深处走去,越是深入,她越是心惊,难民们已经开始煮饭,旁边就是河水,取之很方便,而她震惊的是,他们煮饭放进去的东西竟然是……肉。
人肉!
有一具尸体被割得只剩下光秃秃的骨头,恐怖至极。苏绿芙胃部不适翻滚,自从出了城门就极力压制的作呕之感再也忍不住,冲到一旁呕吐了起来。脸上的白纱也被苏绿芙拉扯下来。
旁边的难民看着她呕吐,有人发出笑声,阴冷的,嘲笑的。如地狱来的笑声,幽幽冷冷的,苏绿芙差点连胆汁都吐净。
他们竟然吃人肉,刚想到这个,苏绿芙胃里又是一阵翻滚却已吐不出东西。她刚一抬头,触目的就是一具骷髅,被割完了肉,只剩下骨架,她差点惊喊出声,赶紧起身,倒退了几步,脚下一踉跄,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后腰。
小武发出嘲讽,恶意的笑容,苏绿芙背脊一寒,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惊悚之感。苏绿芙强忍着不适,站直了身子,冷静地转过身来。顿时听到倒吸了一口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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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 迷茫
惊艳,是所有人对苏绿芙的第一印象,哪怕她脸色苍白也分毫不减她的花容月貌,妩媚却不妖魅,华丽夺人心魂。在盈盈晨光,万千土色中,这抹绝色,更显芳华无双。
小武竟讪笑,“想不到楚王竟有此福气……”
他伸手就欲摸她的脸蛋,旁边之人刚要阻止。苏绿芙扬起右手,一巴掌脆生生地打在他脸上,冷冷地喝道,“放肆!本王妃出城来不是意味着你们可以对我为所欲为,别忘了,还有六天,要是我不乐意,你们别想再得到粮食。”
“你……”小武怒看着她,刚要发作,却被旁边男子喝住,转而对苏绿芙道歉,“王妃别动怒,舍弟年幼不懂事,我自会管教。”
苏绿芙别过脸去,微微冷哼,城外被划分为两个区域,一边为瘟疫区,一边为饥民区,粮食太少,饥民区和瘟疫区的分配比例明显有不同,染上瘟疫之人,多半会死,不如把生的希望留给饥饿却没有感染瘟疫的人。衣物大多送到瘟疫区去了,夏季夜里也是燥热,衣服对他们来说并无用处,可染了疾病之人就不一样,洪水过后,鼠疫蔓延,病者伤寒十居其八,夜间瑟瑟发寒,需要衣物避寒。
难民首领名叫李文,其弟李武,他倒算是有礼,在干净之处搭了个帐篷,让她暂住。第一天,粮食只够中午所食,李文端来一碗粥。
苏绿芙往里一看,粥几乎煮烂了,分不清颗粒,加了大量的水,里面竟然浮着几块肉。不用想,铁定是人肉,她暗自庆幸自己腹中已无食物,否则又要吐出。苏绿芙推说着不吃,把粥留给一名饥饿的女孩。
李文苦笑,隐约透出几分悲哀,他说吃人肉也是没办法的事,每天都有人饿死,而每天人人都在饿着,城外能吃的东西几乎被他们吃光了。除了人肉,他们不知该以什么充饥,人肉吃完了不算,还要把骨头拿来熬汤。苏绿芙脸上也浮起几分悲哀和伤感。
她生在富贵之家,吃穿不愁,久居京师,繁华之地,若不是这次她来到河南,从来没听说过,这世上竟有人饿到吃人肉的地步。当年她落到那般境地,也不曾想过去吃人肉,这是怎样一幅悲惨的画面。她做梦也没想到,她以为她已是不幸之人,可怎知天下不幸之人,又何止她一个。
这午后的阳光和暖,竟成了她沉思的照明灯,可方向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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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 恻隐之心
时间如白马过隙,不知不觉,五天转瞬即过,这五天对苏绿芙而言是难得的一次体验。自第二天开始,李文命人专门为她熬点白粥,或许是看在她还有点用处的份上,算不上是亏待她。苏绿芙此人心狠手辣,心性薄凉,除了亲人,旁人的命在她眼中一文不值。然而,每天都有人死亡,死后不得安宁,这些人都和她毫无干系,她却生出几分同情和悲哀,十分难受。如李文所说,光靠白粥,他们如何添饱肚子,如何等待下去,子女食父母之肉,谁人愿意,可不吃饿死,被吃的就是自己,这里每个人都拼命地活下去。
有人为了不被吃掉,有人为了心中所爱,有人为了生存,不管为了什么,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活下去。
活下来,是人在世上最基本的渴望。
世人绝对想不到,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他们尊贵的王妃每天穿梭在饥民之中,安慰着他们,鼓励着他们。这里不是京师,没有她的仇人,她不用伪装什么,任由被自己强制压了十年的柔软之心泛滥,在这里,目睹这一切,就是铁石心肠之人也该会动容。年至六旬的老大娘一句又一句地喊着王妃,潸然泪下。那张脸,她触不到一点肉,那双枯萎如冬叶的手,她触到的皆是骨头。饱受饥饿的她把自己分到的粥全灌进了自己孙子的嘴巴中,孙子不依,她就大哭大闹,闹到他把白粥喝下去。她声声唤着王妃,喊的是她的感恩,有了粮食,已饿得昏迷的孙子奇迹般活了过来。那么柔软的生命,被救了回来。小男孩靠在他奶奶怀中,沉沉睡去,无忧无虑,那一刻他是幸福的,至少有人守护着他。
死亡,离别,悲伤每日上演,苏绿芙在感受生离死别的同时,又感受到爱,无私的爱。如此循环,她记得当年自己不慎摔了一跤,家里的娘亲们便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着,谁舍得让自己的心肝宝贝受苦。
这五天,她忍着饥饿,能留给别人的食物,她尽数留给更需要的人,难民聚集得更多,分到的白粥越少。苏绿芙尽量让自己笑得更加和煦,眼底凌锐之气尽收无遗,用自己的手,用自己的笑,去宽慰那些饱受亲人离去和饥饿的难民。
谁能料到一个身份如此尊贵之人,甘愿为他们擦脸揉肩,温和以对,不嫌弃他们浑身的酸臭,甘愿捧上自己也来之不易的食物。
于难民而言,这位高贵美丽的楚王妃,是他们永生难忘的仙子,在一片哀鸿悲伤中,只有她如此洁净,宽容地微笑,宽慰着失去亲人的他们,给他们带来唯一的温暖。
第六天,苏绿芙犹豫再三,走进了瘟疫区,这是来到城外,她第一次来瘟疫区。苏绿芙比谁都珍惜自己的命,这条命是她捡回来的,她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还没做完,她有很多计划没有施行。她并不是那么高尚,会愿意走进瘟疫区,让自己感染上瘟疫死亡,她虽然愿意出来,却会尽量让自己染上瘟疫,她不想死。所以没有走进瘟疫区,然而,苏绿芙在想,或许很多年没有这样柔软的心情,让她疯狂了,竟然走进了瘟疫区,她想,她一定是疯了,才会有这样的疯狂举动,这样柔软的心情,并不像自己,可她就这么义无反顾地走进去了。
她疯了,苏绿芙如此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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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 楚景沐来了
李文在这里架了木架,布上棚布,染了瘟疫的人,全在篷布之中,避免瘟疫迅速扩散。这里皆是染了瘟疫的人,病况皆四肢节痛、头目痛,伏热内烦,咽喉干引饮。都躺在湿润的草席之上,个个如垂暮之年的老人,病痛磨去了他们所有的傲气和坚强,封闭的空气流窜着绝望的气息。这些天以来,她听到的哭声是惨烈的,这里,她听到的哭声是悲哀的,微细的哭声,压抑的绝望,比起饥民区的情景更是令她心头沉重。
这里的死尸比起前面更为之多,幸好李文他们经常派人来清理死尸,但城外皆是难民,尸体不能放远,只在不远处,偶尔阵风吹过,阵阵腐蚀之气而来,这里的环境比起前面更恶劣。
《黄帝内经》有过记载,染过瘟疫的人,一般不会再被瘟疫所迫,傍晚时分,她让李文到前面去叫上以前曾经染过瘟疫的人到这里帮忙照顾病人,染上瘟疫之人,伤寒之士甚多,夜间更是寒气钻心,个个感于王妃之德,愿意留下帮忙。
苏绿芙照顾一名男童,莫约才六岁,早就陷入昏迷之状,他的父母都染病至死,就剩下他孤身一人,他喂不进汤水,苏绿芙硬生生地撬开他的嘴,把药灌了进去,她傍晚该吃的米粥全灌了进去。
夜间,孩子冷得发抖,似随时都会被死神拖走一般,饥民劝她暂时休息,她并没有离去,对于孤苦无依的小孩,她比平常更多出一份耐心,苦苦守了一夜。
次日中午,孩子依然发冷,她为他裹着许多衣服,却不见效果,好不容易他有了知觉,苏绿芙不舍得放弃,毅然抱他出了篷布,到了阳光和暖小坡前,命李文赶快去熬了一碗粥,苏绿芙多日未眠,尽量让怀中的孩子感觉到温暖。
放佛是有感于苏绿芙的执着,孩子开始有了意识,苏绿芙脸上浮现了笑容,灿烂如冬日暖阳。
温暖的,柔软的,仿佛一幅优雅的画。
楚景沐带兵赶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幅画面,耀眼的阳光下,他只有一面之缘的王妃,侧对着他,墨黑的长发飘在肩后,仅用一条碧色头巾绑着,似久未梳理,略有凌乱。坐在粗砺的石径之中,抱着一名孱弱的儿童,风中吹来的是她暖入人心的声音。
一片褴褛中之间,一抹妖娆颜色,天地间只听见这笑声,仿佛是绝望中唯一的希望。
随之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