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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闻声动容。
且不说殿下箭术如何,拿五十斤腺蕴香出来做赌资,只怕尤溪上马也难免心理波动,发挥失常。
素鸣衍看了他人的脸上都有异色,暗自思量:难道说五十斤腺蕴香很昂贵?要不是怕别人说他不要脸,真想自己跟江采离赌这一箭。
虽说五十斤腺蕴香相当诱人,但是谁会出来接这赌盘说殿下一定射不中那枚火蛇果?
众人都说江采离奸诈,许下口头诺,只为了引起六殿下的注意。即使别人愿意跟他赌,接下来殿下再射一箭,看他如何下台?
聂鲁达哈哈一笑,说道:“我倒也觉得殿下下一箭能中蛇果。”
素鸣衍环视四周,说道:“战俘依照惯例,不是当场诛杀,就是变卖为奴,这惯例说来也让厌烦,这才请众人过来射箭为乐。每名战囚头上都放一枚蛇果,请各位商队首领来射箭,射中蛇果者,我输你们一百金诛,射不中者,你们输我一百金诛。”
众人听到有这等乐事,虽然一百金诛有些昂贵,但是能够讨好六殿下,也算值得,神色都兴奋起来,只有几人暗暗心惊,暗道:六殿下年纪轻轻,单将别人的性命看得这般低贱,手段却好毒辣。
江采离问道:“倒不知殿下将这些战囚如何处置?”
素鸣衍说道:“我看大家的箭术都跟我一样,稀疏平常得很,射中蛇果者,算他们运气,打折右臂,当场释放,射不中嘛……那就继续射,看他们最后还有没有命在?”
江采离说道:“那采离就以五十斤腺蕴香与殿下做赌,不过请殿下代采离射这一箭?”
巫弥生不由对江采离刮目相看,不管素鸣衍这箭中还是不中,他都能得到素鸣衍的欢心。这样的人若钻营官场,成就并不会局限于他的平民身份。
第二十二章 纵虎归山
侍卫将蛇果放在战囚头顶,人却远远的避开了。
素鸣衍忍不住多看了江采离几眼,觉得他那双敛着笑意的眸子非常的明亮,也不说话,又从侍卫手里抽出一支箭来,将箭搭在弦上,在那瞬间,明澈的心湖之中浮出一张银弓,仿佛是心湖上闪烁的潋滟湖光凝成,虚无幻渺的弓体却给人无比真实的实体感。
这就箭术高手的境界吗?
心神一岔,那张银弓就散乱成无数的毫光没入心湖之中。
巫弥生给素鸣衍体上再次透出的凌厉气势吓了一跳,难道说素鸣衍早就达到心识的境界?这时想起先生对他的判语:丹力虽然给震散,但是境界不失。
素鸣衍放下弓箭,望向江采离,脸上露出少年人特有的明朗笑容,问道:“我这箭射中岂不是要输你五十斤腺蕴香?”
江采离笑道:“殿下若是要贪我这五十斤腺蕴香,大可以随意射上一箭。”
江采离的话相当无礼,素鸣衍却觉得十分有趣,禁不住笑了起来,身子还没有转过去,手就往外引弦,身子慢慢的转到正面,银弓也拉成满圆。素鸣衍的神态轻松自如,射出去的箭也没第一次那么有声势,却是射箭的几个简单动作浑然天成,连贯得竟让尤溪这样的高手,也感觉不到有隙可乘。
“铿”的一声轻响,羽箭钉在木桩上,蛇果给剖成两半,落在地上。
素鸣衍将银弓交到侍卫手中,向江采离摊开手,笑道:“你赢了。”
围观的众人都愣在那里,可都没有想到六殿下能够轻松自如的射中那枚蛇果,惊讶之余,连叫好都忘了喊,回过神来,觉得这时再喊好,未免奉承的意思太明显。素鸣衍对后面一反常态的沉默,十分诧异,拧过头,问尤溪:“尤将军,我这一箭射得如何?”
尤溪说道:“殿下在箭术上有天分,常人断断射不出这一箭来。”
素鸣衍望了陷入失神的巫弥生一眼,心中得意,大步走到木桩之前,手托起那名俘虏的下巴。那人昨天被俘,只被关了一夜,已经给折磨了没有人形,恶狠狠的盯着素鸣衍,眼角几乎要裂开了。
素鸣衍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刚才竟没有闭上眼睛,有几分胆色。”
“呸,老子就是死也要睁着眼睛。”
素鸣衍没能让开那口唾液,觉得自己的气势给他呸掉了三分,再下来的话也没脸说出口,尴尬笑了笑。这名山贼口臭得很,让人作呕,素鸣衍伸手用袖子抹掉脸上的唾液,灰溜溜的退了回来,对尤溪说道:“将他的右臂打折,放出去。”
虽然觉得殿下此举有纵虎归山之忧,但是尤溪还是毫不犹豫的吩咐下去。
素鸣衍转头看向后面的商队首领们,说道:“不知各位的箭术如何?”
商队首领纷纷上前献媚奉承,都说:“怎及得上殿下的神射?”当下到了场中,都先放两支空箭,再将一箭蛇果射成两半。
商队所走的地方,都是凶险之地,商队首领怎会没有绝艺伴身?又因为路途艰辛,作为商队的首领要保持旺盛的精力和体力,所以体健力强的武士居多,只有五六名商队首领是术士出身。
昨天损失较重的几支商队,对山贼所怀的恨意极深,都是一箭射穿俘虏的头颅,让场面变得十分血腥刺激。临到最后,除了十名俘虏给钉死在木桩这前,其他人都给打折右臂给放了。
素鸣衍下令让绑着尸体的木桩留在原处,以警效尤,车队与商队绕行过峡口继续上路。
巫弥生坐在素鸣衍的身前,除了车首的御者与侍卫,车里没有其他人。采儿与其他女侍也区别开来,拥有自己的专乘铜车,就紧随在素鸣衍的车屋之后。
“殿下有心放走他们,为什么不选择一种温和些的方式?”
素鸣衍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巫弥生,对他的询问,也就感觉不到太大的惊讶:“殿下?哦……我正在做殿下的事呢?”脸上露出少年的特有狡黠与残忍,“你不觉得这样相当有趣?”
有那么一会儿,巫弥生感觉眼前的素鸣衍就像一只露出獠牙的幼狼。他从这个少年身上看到狡诈、城府、残忍、决断,还有常人难及的天资禀赋,这一切难道都是命运之轮在无情的转动吗?
采儿推门探进头来:“聂将军过来见殿下。”
巫弥生说道:“聂将军动作真快,这才上路没多久,收尾工作就做完了。”
聂鲁达笑着进来,说道:“商队首领们让我将赌资给殿下送过来。”
虽然商队首领们都有百步穿杨的箭术,但是差不多都要射空几箭,再将自己的绝活显示出来。
素鸣衍接过聂鲁达递过来的金票,巫弥生、聂鲁达在场,不便细细点来,但看每张都是一百金铢的面额,一叠差不多有二三十张,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尽,说道:“巫慕丹让人排了一场牡丹亭美人入梦的戏,夜间宿营时,将商队首领们请来一起看戏。”
聂鲁达应了一声,又说道:“裔天商队的首领江采离欲求见殿下。”
素鸣衍才想起自己射出的第一箭虽然说来如有神助,但是让自己输给江采离五十斤腺蕴香。素鸣衍倾着身子问巫弥生:“五十斤腺蕴香值多少钱?”
“差不多六七千金铢?”
“什么?”素鸣衍猛的一惊,将手里的这叠金票攥得紧紧的,不可置信的盯着巫弥生。
巫弥生说道:“殿下西行,所携带的金铢差不多都用光了,等到下资府,可以向府库支借三千金铢,日后自有内府司跟下资府结算,不过这都要从殿下的日常用度里扣去。若是急着还江采离的赌资,巫氏商队的事,末将还可做主,暂时借给殿下五十斤腺蕴香也没什么问题,不过回到帝都之后,要加一成利息,这些都得先跟殿下事先言明。”
素鸣衍苦着脸,便是要借钱还赌债,也不会跟巫氏开口,对聂鲁达说道:“你快去把江采离打发掉,就说我头疼得紧,暂时不想见他。”
聂鲁达笑道:“江采离或许不会提五十斤腺蕴香赌债的事。”
“为什么?”
“江采离在休屠可是极精明的商人,他当然知道赢得殿下的好感,可比五十斤腺蕴香值钱多了。”
“是吗?”素鸣衍将信将疑,想起江采离在射箭场上的表现,心里想:如此有趣的人,大概不会提什么大煞风景的事吧,让聂鲁达将江采离请上车来。
江采离对六殿下的奢华略有耳闻,上了车还是吃了一惊。里间的活门关着,单单外间容纳八九人议事还绰绰有余,四壁悬挂狩野派的装饰锦画都是稀世名作。
江采离上了车来就给屈膝给素鸣衍行跪礼。
素鸣衍想着还欠他老大一笔钱,忙站起来将他搀住,不让他下跪,说道:“江先生请坐,这里都不是外人,不要行什么礼节。”
江采离行了半礼,顺势站了起来,见素鸣衍拽着他的袖子去坐他身边的绣墩,微微一怔。
帝国礼制繁冗,江采离虽然有些名望与钱财,却只是一名平民阶级的私商,在王侯面前,没有入座的资格。此时连巫弥生、聂鲁达都盘膝坐在锦席上,殿下单让他陪坐在绣墩上,这可不是一般的器重。
江采离只敢半个屁投挨着绣墩,不敢坐实。
素鸣衍这些天熟读《帝范》,但是想到檀那明河的脾气,也不会严格按照规矩行事,自然也随意多了。不过檀那明河是骄纵放肆,素鸣衍给别人的感觉却是随和亲切。
以前的侍卫很难再走近六殿下的身边,尤溪却能感觉到六殿下前后气度的巨大变化。巫弥生目前最担心尤溪,时时不忘试探,尤溪将这些变化归结于殿下经历此番生死变故终于成熟起来,倒没有往别的地方去想。
素鸣衍盯着精神抖擞的江采离,心里发虚。在江采离看来,此时的六殿下绝无半点外界传言的骄纵之色,越加坚定这次过来的主意。
聂鲁达轻轻咳了一声,说道:“殿下,江首领过来参见,还有事情要说。”
素鸣衍尴尬的笑了笑,刚才将江采离拽到座上,心里提防着他开口讨赌债,倒忘了跟他敷衍几句,笑道:“若是为商队的事,尽可以找巫将军、尤将军,今夜我请来巫氏车队的歌舞伎,江首领对戏文可有了解?”
私商求见殿下的机会不多,江采离不愿意因为出言试探而浪费时机,径直说道:“这事还非得找殿下说才行。”
素鸣衍让他的话吓了一跳,笑容僵在脸上,暗道:罢了罢了,反正挣脱不出摩揭伯岑的手掌心,不如多向借巫氏借点金铢花差花差。
第二十三章 奇货可居
素鸣衍脸色略沉,望着江采离,问道:“江首领,有什么事必须要跟我说?”
江采离怎么也不会想到素鸣衍内心有这样的曲折,见他脸色略有不豫,吸了口气,说道:“采离有个不情之请。”
素鸣衍听他的口气,不像是来讨债,脸色缓了缓,扫了坐在一边的巫弥生、聂鲁达两眼,看他们从容不迫的神色,好像猜到江采离为了什么事情过来,用一种慢了半拍的语调跟江采离去:“不妨说来听听。”
“采离流落中陆,自谓才干平庸,却没遇到过让采离心折的人,一直引以为憾事。直到遇见殿下……”说到这里,江采离停了下来,斜着眼去看素鸣衍,揣摩他脸上的神色。
素鸣衍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他是来求自己接纳他。
素鸣衍定了定心神,在内心里确认起六殿下的身份来,眼睛定在那里,却拿一分余光去看巫弥生的反应。
巫弥生正注目端视江采离,与聂鲁达一样,他对江采离直截了当的投奔六殿下,心里有许多不解。
素鸣衍并没有巫弥生、聂鲁达考虑的那么多,说道:“江先生这话或许可以对我的五位兄长说去……”
语气不置可否,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