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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莉恩有时候也会暗自责怪自己,上苍已经赐予她很多,为什么还不知足的想要得到更多?但欲望真的是一种不可抑的东西,尤其是陷入像现在这样的逆境和紊乱生活中时,那种对平和、安逸、温馨生活的向往,便如雨后的常春藤蔓,滋生漫延,包裹着心房,让人不由自主去比较、向往、期盼。
“这艰辛的旅程,会在阿西亚结束吗?又或者该去寻求一下奥萝拉的帮助,毕竟她是天位骑士马克西?A?罗德里克斯的女儿……”怀着繁乱的心思,蜜莉恩往泽维尔的营帐走,正好遇到了找来的莱特,于是两人一齐返回。
见到迪夫在外帐,蜜莉恩不解道:“怎么在这里?谁陪在父亲身侧?诺林德牧师?”
迪夫先对莱特道:“通知一下埃布特,半小时后来这里,带着营地搭建进度报告。”
莱特点点头,前去传话。
遣走了莱特,迪夫才对蜜莉恩道:“尼奥在里边。”
“只有尼奥?”蜜莉恩鬼使神差的来了这么一句。
迪夫望向蜜莉恩的眼神刹那间充满了诧异。他一直以为,蜜莉恩要远比自己更信赖尼奥,他却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男人是从理性和全局看事和人的,女人则往往着重于情感。骑士美德,贵族风范对蜜莉恩而言、远不似在他心目中那般神圣,反倒是‘父亲和尼奥都是看似谦和,懂得适度克制、实则执拗倔强,寸步不让。’这样的想法更为根深蒂固。
蜜莉恩也即时感觉出了自己的语病,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向迪夫解释。
迪夫也不想在这问题上纠缠,道:“尼奥在集中精力为父亲治伤,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
“他……”
“放心,尼奥从没有让人失望过。”迪夫几乎是打断了蜜莉恩的话,他走上前拉起蜜莉恩出了帐,行出一段路,才皱着眉低声询问:“你跟尼奥闹别扭了?”
蜜莉恩摇摇头。
“你应该知道尼奥的听力有多好。姐姐,尼奥经过痛苦的抉择,最终选择了尽可能的拯救父亲,你的质疑会让他很伤心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是我不好,我是担心他和父亲,你知道的,他们俩都非常倔强!”蜜莉恩哭丧着脸。
“训诫第四条第一款,爱他,就相信他。我刚才不是说了,尼奥可曾让我们失望过?”
“嗯,我知道了。”蜜莉恩点头应和之后才有些惊讶的意识到,这次说教的既不是她的父亲,也不是尼奥,而是她的弟弟!“迪夫,你长大了!”蜜莉恩带着几分欣慰、几分感慨的说。
“但你却没有!”迪夫心中回了这样一句。他知道他的这个姐姐,性情上实在有些优柔。迪夫有些担心,当太多的困苦让爱的甜美消褪,蜜莉恩要如何守护她的坚持,尤其是他们强势的父亲就要醒转了……
尼奥此时倒是颇为斩钉截铁,他的性情中确实种近乎偏执的执着,事前百转千思,认定便绝不后悔,更不会磨叽。看看时间差不多,尼奥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后,开始新一轮的施法。
新绿色的光芒在他双手间漾动,第4思维的研习能力已经显现了出来,这才是第2次施法,他的术技施展过程已经颇显熟练,充满蓬勃生机的光团自他的推送而出,如柔风送浪,和缓的飞向泽维尔,碰触荡漾开来,然后,就像被什么怪物吞噬了般、一闪而逝。
就在尼奥都为之疑惑的时候,术法之力如同井喷般从泽维尔的身体中勃发而出,升腾的梭形灵光形成的力场将泽维尔整个身体都托离了床榻,嘶嘶的声响持续不停,像是狂风掠过山口的声响。
已经重新回到外帐的蜜莉恩和迪夫、不但听到了这声音,还隔着相对较薄的布帐帘、感觉到了内帐那明显大盛的光芒、和漏溢而出的生命气息。
蜜莉恩就想冲进去一看究竟,却被迪夫一把拉住了。面对蜜莉恩望过来目光中的不解,迪夫低着嗓子道:“训诫第三条第四款,学会尊重他人的决定!尼奥说过,不准打搅。”
“可是……”
“你觉得我们这时进去能帮到什么?”
蜜莉恩沉默了。小嘴瘪了起来,泫然欲泣。担忧有之,帮不到任何忙的自惭也有,还有什么?小小的委屈,里边可是他的父亲!
迪夫不觉委屈,而是小小郁闷,心忖:“这都怎么了就要哭?为什么尼奥那样有大志向、智慧果断的人,竟然为了这样的老姐神魂颠倒,难道真像那句话说的: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而爱会使人盲目?如果真是这样,这东西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内帐,尼奥正以他那点贫乏而浅薄的知识,努力的尝试控制这奔放而出的治疗力量。
生命之触与生命之波的叠加竟然出现了引燃式的爆发效果,这绝对是在尼奥预料之外的,他能感觉的到,这一次性的蓬勃爆发,全部的术力都为之一次性耗尽,他很担心奄奄一息的泽维尔是否能够承受住这样的猛效。
结果事实表明,形容人类如蟑螂一般生命力强悍是正确的,这一记猛药误打正着,疗效前所未有的好,泽维尔仿佛被揭去一层腐朽的外壳,整个人虽然依旧枯瘦,但肤色明显恢复了正常人的润泽,身体的各种生命迹象、脉搏、呼吸等等,明显恢复正常水平,反倒是尼奥那拙劣的控制尝试,没有任何显著效果。
咻!如风吹哨的声响中,灵光散去,泽维尔重新落回到萱腾腾的棉垫狐皮毯中,半晌,仍没有醒转的迹象。
尼奥想了想,从腰间拔取出匕首,凝力屈指一弹。
叮……
格外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帐中响起。
就像法师们会玩些魔法烟火之类的零级把戏一般,战士们也会一些属于自己的职业的把戏,震音,便是其中一种。有人以弓弦,有人以盾牌,有人以甲胄,有人弹硬币,尼奥则是武器。这种震音被有些人讹传为‘醒魂之音’,不过它能够将深层睡眠状态的人轻易唤醒这倒是真的。
鸣响声中,泽维尔的眼皮抖动了几下,然后缓缓的睁开,露出了他那对深邃的绿色眸子。
景象从模糊到聚焦,泽维尔终于看清了他对面所站之人的面目,撇撇嘴,泽维尔虚弱的道:“这里、显然不是天堂。”
“勋爵大人,您像往昔一样睿智,我们都没有资格去那个地方。”尼奥曾1000遍的想,当再次与泽维尔的眼眸相对时,心中将会升腾怎样的波澜,而真到了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竟出奇的平静,原本打算启动的第六思维辅助镇定情绪,现在看来可以免掉了。
“勋爵大人……呵呵”尼奥从来都是称呼他为主人的,勋爵大人的称呼,在泽维尔听起来很刺耳,但他没多说什么,而是继续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泽维尔有时候有种错觉,眼前这个才是他的儿子,就性格上讲,可以说像极了年轻时的他,努力、坚韧、克制却又野心勃勃,总是有自己的一套计划在实施,并且自以为做到了某种程度的贡献,就应该得到奖赏,小到一个弹子,大到权力、地位……
对于泽维尔的注视,尼奥这次选择了毫不退让的正面对视,这在往昔是从未发生过的,而现在,在这对视中,尼奥觉得心中正有一个自我缓缓站起,挺直脊梁,昂起头颅……
自由,真正能决定的不是谁的一句话,而只能是他自己,只会是他自己,他站起来了,不再是奴隶,不再是仆人,不再屈居于任何人之下,不用去躲闪谁的目光,不用再违心的表现出恭顺和谦卑……
泽维尔从尼奥的目光中看到了那种自信、自由火焰熊熊燃烧的情绪,这眼神并不陌生,20多年前,当他决定踏上追寻梦想的道路的前夜,他站在卧室那面在当时还格外昂贵的玻璃镜子前,久久的注视,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眼神、以及有这样眼神的一个人。他还记得他在日记中这样写道:像一只决定从悬崖上跃下的雏鹰,为了飞翔,我愿意用年轻的生命去冒险……
“在过去的一年里,我很多次的想到过这样的一刻,你要自由,你要飞翔,你想去拼一份事业出来,证明自己优秀到即使面对教宗和国王都不必施全跪礼。”或许见到尼奥进一步刺激了泽维尔的生命活力,他的状态进一步好转着,虽然虚弱,却已经能够说出完整的句子。
“我那时就在想,你是会偷偷跑掉,然后在被缉拿之后,与我这样面对面;还是在某个夜晚,闯进我的书房,大声的说:我这几年的付出已经值回恩情,你该还我自由了。”淡淡的笑挂在泽维尔的脸上。
说起来,他当年这两条路都试过,两次都给曼莫瑞斯家带来巨大的伤害,曼莫瑞斯家后来的成员如此单薄,他是要负极大责任的。所以他越是觉得尼奥像自己,就越觉得这个人不可饶恕。当然,仅仅是这些还足以让他狠辣下手,尼奥在曼莫瑞斯家的地位是不能跟当初的他相比的。
尼奥选择了沉默,选择了静静聆听。他知道泽维尔就要说到仇怨的根源了。
果然……
“可你竟要连蜜莉恩的心一齐带走!”泽维尔神情突然变得亢奋,他努力想要撑身而起,但没能成功,只能是带着几分嘶喊意味的道:“你在爱的浓郁时刻塑造一个无法超越的永恒,你要蜜莉恩余生如何去追寻她的幸福?”
之后,是长达1分钟的沉寂,泽维尔在喘息,而尼奥则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太过刺激他。
等到泽维尔重新平静下来,尼奥才道:“勋爵大人,我不能说您有错,我只能说这是不同文化、不同观念的碰撞。”
尼奥解释道:“在人类的观念里,爱对一个男人而言是竭尽所能为所爱的人提供舒适的环境、良好的条件、尽可能多的呵护。但就我们狼人而言,爱是在一起,不管是享受、还是受苦。所以,不瞒您说,我当初的打算是,只要蜜莉恩愿意,我将她走,哪怕浪迹天涯!”
面对尼奥的这番侃侃而谈,泽维尔气的想要扔鞋子,不过很快,他便消气了。呵呵一笑道:“可是一切都被突兀的终止了,所以即使到了这里,你仍想着向我讨个说法?”
尼奥闻言微微一怔,随后明白了泽维尔的意思,他摇头道:“勋爵大人,抛开受苦、煎熬和大堆的问题,我要说,很幸运,我们都还活着,在艾美拉大陆、玛修亚骑士领南部的冬翠谷。”
在泽维尔的愕然中,尼奥提高声音道:“迪夫,蜜莉恩,进来吧。”
外帐的迪夫和蜜莉恩早等这一刻了,冲进了内帐,然后冲到了床畔,抱住了泽维尔。
“父亲!”
“父亲!”
两人都是喜极而泣。
震惊、诧异、疑惑、恍惚、欣喜……尼奥第一次看到向来沉稳的泽维尔脸上出现如此复杂的表情,这一刻,泽维尔不在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领主大人,而只是一个饱经灾厄之后、有幸同亲人重聚的普通人。
接下来是勋爵一家的时刻了。
“勋爵大人,我会以人类的方式,来完成迎娶蜜莉恩的礼节。还有,我自由了。”尼奥颔首施礼,然后步履坚定的行了出去。
是的,他自由了,泽维尔的承认已经不再重要,如果自由想要飞翔需要一个脱离束缚的仪式,那么就在刚才,他已经完成了挣断锁链的最后一个环节,用他自己的力量,心障已经完全去除,从今以后,他是自由的,就算他没有回到故土那莽林原野,至起码,他的心已经展翅飞翔,这一刻,他的眼睛经不住有些湿润……
望着尼奥离去时那脊背挺直的身影,泽维尔缓缓的阖上眼,心中叹息:“是的,你自由了!”……
PS:关于泽维尔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