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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过大夏历史的人都知道,二十五年前,也就是天英和天翔纷乱的时候,大夏也在内乱之中。
大夏的皇权与瑞昭等国不一样,大夏本就是部落联盟,最强的部落得以号令群雄,分立大可汗和小可汗。大小可汗不是父子关系而是叔侄关系,一旦当政的大可汗去世,他所选的小可汗也得退位,由大可汗的儿子继成大位,再从这儿子的叔叔或者侄子里挑选一名成为小可汗。那当然也会出现一些争斗,尤其是当一位大可汗去世的时候,小可汗不愿意退位反而想要坐上大可汗的位置,正如二十五年那样。
那时大可汗拓跋努死,小可汗是他的侄子拓跋华律,都说男人三十而立,这厮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却要退位,必然想造反,后来拓跋努最小的弟弟拓跋雄和拓跋努的嫡子拓跋凌联手镇压了拓跋华律,拓跋凌继位大可汗,封拓跋雄为小可汗。这拓跋雄不知为何却是没有儿子,收养了一个孤儿作为义子,就是眼前的拓跋朔。
传说拓跋朔此人勇猛,是小可汗的得力助手,麾下臣服勇士几万。大夏对义子这种身份,与亲生子无异,将来如果拓跋凌去世,凭拓跋雄对他的帮助,拓跋凌的儿子极有可能再封拓跋朔为小可汗。
所以李束樘虽然没见过拓跋一族,从派去大夏的眼线那儿每年都能获得不少相关的情报,几个势力头目的画像也稳稳趟在他专门收集信息的密室里。
今次却见小可汗的儿子出现在瑞昭,林杝不觉想问一句,这位爷,你们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苍山正在为青杏接骨,嫌拓跋朔吵把他赶到林杝这边。拓跋朔朝林杝挠头哈哈声。“小娘子莫怪,我粗鲁惯了。”
林杝微微一笑,收起戒心若无其事问:“这位爷如何会将那断木打中我的婢女?”
“实不相瞒,方才我与酒楼的一位客官言语不和,就随手抄了边上的拖把与人家打起来,不想那拖把的柄儿突然断了,飞出去正好砸在那位小姑娘的手上,委实惭愧。你们需要什么,只管跟我说,我定然立即双手奉上!”
“好。想来这也算是缘分。不知爷高姓大名,来瑞昭所为何事?”林杝瞥了一眼拓跋朔,试探寻问。不小心断了的拖把头砸在人手上就叫人骨折了?也就是说。这拓跋朔的武功相当了得。
拓跋朔不假思索回答:“在下木果儿塔,乃随西域商人一同来瑞昭做皮革和马匹生意的。哦!小娘子,我那儿有两件上好的貂皮,这就让人拿来全当见面礼送给你们吧!”
果然有备而来,他既然敢编造身份。身上的文书肯定也是一样不少,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此人是拓跋朔,林杝不能轻举妄动。她想罢,便道:“木果儿爷大方豪爽,林某却之不恭,但这貂皮实在贵重。不若改日请我们去您下榻之处喝顿小酒,说说大夏的见闻。瑞昭有句老话叫做不打不相识,爷若不嫌弃我们是女子。大家以后就是朋友。”不能明目张胆对付,就先试试变成朋友。
那人的大胡子一抖,嘹亮说了三声“好”,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得罪的这几位女子是谁,又躬身寻问。
林杝大方回他:“在下姓林名杝。木也杝,被爷打伤的那位是在下的大丫头青杏。那位与您争执的是小丫头柳绵,柳绵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木果儿爷勿往心里去。我们都是京城人士,等在下得空,带您去逛逛京城各处,赏赏瑞昭的好山好水。”
“幸会幸会。”拓跋朔抱拳又行了见面礼,林杝回礼,他却仍不忘问,“那个,好像……那马车上还有位男子……”
林杝目光一凌,第一个反应就是想隐瞒范阳王的身份,保护他。李束樘此时难得出声,冷冷勒令其照实说。林杝冷笑,七王爷你就喜欢把弱者往危险里推,李束樘怒,两人正要在虚空中争执,拓跋朔神采熠熠的目光盯着林杝的脸,好奇地喊她名字。外人看来林杝不过就是在发呆而已。
“实不相瞒,车上乃我瑞昭范阳王,因私事进京。”
“那小娘子你和他……”
林杝连忙解释:“我是皇上身边的执笔女官,特地出来迎范阳王,王爷身子不好,身边需要人照顾,才领了我的两个丫鬟前来,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李束樘方才在最后教了林杝一道法则,叫做——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拓跋朔点头,“都是我不好。”收回探究的目光,他对瑞昭的了解与李束樘对大夏的了解差不多,两国之间都是混着彼此派去的间谍收集情报,范阳王进京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此人看着粗放,实际上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他可不觉得这会儿范阳王进京当真只为了私事,眼珠子转动两圈,继续扯着大嗓门在医馆里一个劲道歉。
苍山处理完手上的事情,皱着眉头走到林杝和拓跋朔这边,“林大人,青杏的骨头我已接好,打了石膏,这三个月中不能拆去,生活上会多有不便。”
林杝本要说两句感激的话,还想问一问苍山那次山林遇袭之后的事情,然见到苍山救世主一样的脸,灵光一现,压下那些要说的话先求他道:“苍山大夫,可不可以让青杏安置在你医馆里,我让柳绵留下来照顾她。”之前的担心又涌上心头,皇宫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自然可以。”苍山耸肩,转头想找小徒弟收拾空床,“白牙呢?”
……
“王爷,我跟你说哦,这掏鸟蛋的时候啊也要有技巧……”
马车内,白牙已经顺利打到李束梼身边,低头边说幼稚的话,胖乎乎的小手边帮范阳王按摩,十分卖力的样子。
林杝和苍山一拉开马车的门帘就看到那样一副狗腿的场景,哭笑不得。苍山扶额,哀叹道:“白牙,为师白养你这七八年,可曾帮为师按摩过?”
白牙像只胖兔子,见到来人吓了一跳,就要往范阳王怀里钻,“师父,我不是白牙哥哥,他出去给我买糖葫芦了!”
苍山嘴角抽搐,“那你是谁?”
“我是黑牙,白牙失散多年的孪生弟弟!”
“……”
亲,你还不如说你精神分裂,小屁孩!
苍山磨着牙把白牙从李束梼怀里揪了出来,白牙哇哇大叫,林杝在一旁看得心情颇好,小孩子真是这世上最可爱的生物。然,忽感紧挨着自己的那个灵魂周身散发出一股寒冷彻骨的气息,就没有任何征兆地又心情不好起来。林杝沉默中迷茫了一下,这又是谁惹到高高在上的七王爷了?
【090。皇上明察?】
同七王爷一样生闷气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林杝忙完了青杏受伤的事情,已然是华灯初上时分,她叮嘱柳绵几句,又与拓跋朔客气道别,再爬上马车见范阳王仍是躺在马车里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睡没睡着。她不敢出声,对唐管家指了指皇宫的方向示意他赶紧回宫,小心翼翼守在马车中。
李束樘的火气一直没消,林杝也就保持沉默,省得自讨没趣。
御书房内,穿着明晃晃龙袍的男子用犀利的目光射向缩在一边瑟瑟发抖的赵福贵。
他银牙磨得嘎吱响:“让、你、带、回、来、的、人、呢?”晌午出宫至今未归,某些人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赵公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上饶命,奴才这就去找!”
“当时你怎么有胆子滚回来?”
“这不是,这不是被范阳王赶……”
一本奏折猛地飞射而来,砸在赵福贵的脑门上,生疼。那人吼:“朕是你主子,还是范阳王是你主子?!”
赵福贵居然还有胆子,缩着脖子怯怯回了一句,“反正奴才都是奴才。”
又一本奏折砸下。
其实赵福贵跟着承恩帝这么久,哪里不知道他的脾气,这皇帝该心狠手辣的时候毫不含糊,但正常情况下还是个十分明理的帝王。当承恩帝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小皇子时,赵福贵就经常守在他身边。如果今日把他拦下来的七王爷,赵福贵是定然不敢回宫见皇上的,但若是范阳王的话就另当别论,尽管承恩帝从来没有承认过他很喜欢这个病弱的四弟弟。
有小太监轻叩门声。
赵福贵立马跪爬过去打开一条缝隙,“何事?”
小太监跟在赵公公身边多年,亦是个识时务的,悄声快答:“人回来了。”
“到哪儿了?”
“已过隆宗门。”
赵福贵泪目转向承恩帝。“皇上,奴才去接林大人?”
“不必,让她自己滚过来。”
但承恩帝没明白,所说已过隆宗门,其实不是穿过,是路过。
马车直直往北六所而去,范阳王有特权,因为身子不便,进宫不用换软轿,马车随意出入。只不过范阳王自从离开这皇宫。这还是第一次利用这个特权。
他没看窗外,连眼皮都没有睁开,却是算得出马车此时刚过隆宗门。忽然开口对林杝说:“林大人不去见皇上?”唐管家死皮赖脸也赖在马车里,听到李束梼的话连忙附和,“是啊,林大人公事要紧。”
林杝这时才想起来还有承恩帝这么个人来,右手拍在脑门上一阵懊恼。“我怎么把皇上给忘记了!”
唐管家趁机朝外面的小厮一喊,马车停下来,她还亲自出来给林杝撑起门帘,笑眯眯:“那林大人赶紧去吧!听说咱皇上脾气不太好哦。”
“这便告辞。”
匆匆跳下马车,往御书房的方向奔去。
小太监通报林执笔求见时,比承恩帝预计的又晚了半会。皇上的脸色有些迷茫。林执笔怎么总能出乎他的意料,连走路都不再他的算计范围,以至于方才准备好要慢慢喝的茶都凉了。
“让她进来。”郁郁说了一句。换成认真批阅奏章的样子。
“微臣参见皇上。”林杝现在也挺忐忑,的确如唐管家所说,咱们皇上的脾气不是个好的,无法预料等会他会说怎么样的话,或者提出怎么样惩罚。
承恩帝没让起来。连回也不回她一声,于是林杝只能继续这么跪着。
御书房里诡异的气流涌动。安静之余有沙漏流沙的细细声,时光寂寞。
林杝跪在那儿眼珠子乱转,承恩帝打算冷处理了她,可她这会儿有十分要紧的事情想要回报,“皇上……”
承恩帝只当没听见,合上一本奏章,又拿起另一本。朱砂笔在那儿是不是圈一下,好像十分认真的样子。
“皇上,微臣晚归,是有原因的。”
林杝抬头偷看了一眼承恩帝,正巧他也抬眼去偷看她,两厢目光相撞,颇觉尴尬,李束权冷哼一声,不算回应也没打断她。
她便继续说下去,“微臣在街上遇到了一个大夏国来的商人叫木果儿塔,无意中打伤了臣的婢女,臣送婢女去医馆疗伤,顺便发现那个叫木果儿塔的人十分可疑。”
“哪里可疑?”承恩帝终于问了一句,他也是被“大夏”这词刺激了。
林杝不能直接说此人就是小可汗的义子拓跋朔,一个常年深居闺阁的小姐如何会识得大夏国的贵族,只能旁敲侧击道:“那木果儿塔与人过招时失手将一截木头打飞,正中臣婢女的手臂,竟是能将手臂打折,武功了得。且见他身边跟着的四人虽是随从打扮,可目光锐利,举止有素,总觉的与瑞木将军的从军气质相似。不知是臣否,当下庆国公主来瑞昭,见他国人亦在京城走动,便觉不妥。”
承恩帝当下不再生那小孩子气,认认真真思索起来,后问:“那个木果儿塔长何样?”
“高壮,络腮胡子,三十岁模样,举止豪迈,有弯刀配饰,未见其使过。”林杝尽量把人描述清楚,可靠说的毕竟十分抽象。
书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