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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山姆很轻松地睡着了。哈比人怕高,即使他们的屋子里面有楼梯,也绝对不睡在二楼。这个了望台跟他们理想中的卧室实在不一样……没有墙壁、甚至连栏杆都没有,只有一边有面薄薄的廉幕,可以视风向而调整。
皮聘因为害怕,继续唠唠叨叨地罗唆了一段时间:“我希望如果在这里睡着,不会滚下去,”他说。
“我一旦睡着,”山姆说:“不管是不是滚下去,我一定会继续睡。咳咳,话说得越多,就睡得越少啊,希望你懂我的暗示。”
※※※
佛罗多又躺了一会儿,看着树顶稀疏树叶之外的明亮星辰。在他闭眼之前,山姆就已经开始打鼾。他依稀可以看见两名精灵动也不动地盘腿坐着,低声交谈。第三名精灵则是爬到下面一层枝丫去继续守望的工作。最后,他终于在宁若戴尔的呢喃和微风的吹拂下睡着了,耳边彷佛还不停听见勒苟拉斯唱的歌。
稍晚的时候,他突然醒了过来,其他哈比人都还在睡觉,精灵们则消失了。一弯新月透过树叶间的空隙洒下月光,风也停了下来。他可以听见不远的地方传来粗哑的笑声和许多的脚步声,中间还夹杂着金属撞击的声音。这声音慢慢消失了,似乎正在往南边持续深入森林。
了望台中间的洞口突然冒出一颗头。佛罗多警觉地坐起来,这才发现那是披着灰衣的精灵,它看着哈比人。
“是谁?”佛罗多问。“Yrch!”精灵低声说,边跳上了望台,将绳梯卷起来。
“半兽人!”佛罗多说:“他们在干嘛?”但那精灵已经消失了。
接下来没有任何更进一步的声响,连落叶的声音似乎都静止下来,悄悄地等待变化的发生。佛罗多浑身发抖地蜷缩在斗篷内,他很感激精灵们,否则现在可能会在地面上被这些怪物抓个正着;但他又觉得这些树除了可以隐藏他们的形迹之外,其实没办法提供什么保护。根据传说,半兽人的鼻子和猎犬一样灵,而且也会爬树。他拔出了宝剑刺针,看着它发出如同蓝焰一样的光芒,接着又缓缓黯淡下去。即使宝剑不再对他示警,但那种不安的感觉依旧没有离开佛罗多心头,甚至还变得更强烈。他爬到了望台的开口往下看,几乎可以确定自己听见了树下传来低微的脚步声。
这不是精灵,因为这些森林的居民行动时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然后他听到一种动物嗅闻时发出的声音,彷佛有什么东西在搔爬着树干的声响。他屏住呼吸,凝视黑暗中。
底下有某种东西正在缓缓往上爬,对方的呼气声透过紧闭的牙关发出嘶嘶声。接着,佛罗多看见一双苍白的眼睛越来越靠近,它们停了下来,眨也不眨地看着上方;突然间,它们转了开来,一个影子溜下树,消失在黑暗中。
哈尔达随即手脚俐落地爬上了望台:“刚刚我在树上看到了一种从来没见过的生物!”他说:“那不是半兽人,我一碰到树干他就马上逃跑了,他看起来很小心,似乎又对爬树很在行;否则我还真会以为他是你们哈比人的一员。”
“我没有用箭射他,因为我不敢弄出任何不必要的声响,我们可不敢和敌人正面作战。刚刚才有一大队半兽人通过,他们越过了宁若戴尔河……诅咒那些玷污河水的脏脚!接着沿河往下走。他们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因为他们在你们所在的地方停了一下子,好像在搜寻些什么。我们三人无法对抗近百名的敌人,所以我们溜到他们前方,制造出一些诱敌的声音,吸引他们进入森林。”
“欧洛芬现在已经赶回聚落警告我们的同胞,这些半兽人再也无法走出这座森林一步。在明晚之前,森林的北方边界就会有更多的精灵驻守,不过,在此之前,你们还是必须天一亮就往南走。”
※※※
东方露出曙光,阳光照过梅隆树黄色的叶子,让哈比人们以为这是一个夏天清爽的清晨。蓝色的天光透过摇曳的枝丫展露笑颜,佛罗多从了望台的一边看去,发现整个银光河像是流经一片金黄色大地一般的壮观。
当众人再度出发的时候,天色尚早,空气中也还有股冰冷的气息。这次,他们是在哈尔达和卢米尔的带领下前进。“再会了,甜美的宁若戴尔!”勒苟拉斯回头大喊。佛罗多回头一看,从掩映的枝丫中可以看见白色的水沫,“再会!”他不由自主地也跟着说。在他看来,这辈子可能再也无法看见这么美丽,能够将百变的音符融合进水流声中的溪水。
他们回到原先的小径,继续沿着银光河西岸前进,有很长的一段道路,他们都是沿着河往南走。地面上还有许多半兽人的脚印。但很快地,哈尔达就转身走进树林中,在被阴影笼罩的河岸边停了下来。
“河对面有一名我的同胞,”他说:“虽然你们可能看不见他,”他发出如同鸟叫声的呼喊,从一株小树之中出现了一名精灵,他也是穿着灰色的衣服,但褪去的兜帽下金发闪闪发光。哈尔达露了一手将灰色绳子轻易丢到对岸的绝技,对方抓住这绳子,将它绑在靠近河岸的树上。
“正如你们所见的一样,赛勒布兰特河从这里开始已经相当的湍急,”哈尔答说:“它流得很急,河水深而且非常冰冷,除非有必要,否则我们根本不敢在这么北边的地方涉足这条河。不过,在这种必须小心提防的日子中,我们又不敢架设桥梁。这就是我们过河的方法!跟我来!”他将绳子的另一头绑在另一株树上,轻巧地跳上绳子,如履平地跑到对面又跑回来。
“我可以这么走,”勒苟拉斯说:“但其他人可不行,难道要他们游泳吗?”
“当然不是!”哈尔达说,“我们还有两条绳索。一条绑在第二条上面,大概在肩膀左右的高度,另一条则绑在两者之前固定,这样这些外地来的客人就可以顺利通过了。”
当这座简便的绳桥做好以后,远征队的成员这才能够通过;有些人小心翼翼、缓缓地通过,其他人则是更为轻松地通过。在哈比人之中竟然是皮聘表现最好,他只用一只手扶着绳子,眼睛直盯着对岸,头也不回地走过去。山姆则是笨手笨脚,不停看着底下的河水,彷佛那是万丈深渊一般。
当他终于安全通过时,总算松了一口气:“我老爸常说,活到老学到老,不过,他多半是指种菜这方面,可没想到儿子将来会要飞檐走壁、学鸽子睡树上、学蜘蛛爬网子啊,连我的安迪舅舅都没玩过这种把戏!”
过了不久,所有的队员终于全都集合在银光河的对岸。精灵们收好两条绳子,拉回第三条。留在河对岸的卢米尔将绳子缠好,背在肩膀上,一挥手,就头也不回地继续进行他的了望工作了。
“来吧,朋友们!”哈尔达说:“你们已经进入了罗瑞安的核心,或者你们可以称呼这里为三角洲,因为这是夹在银光河和安都因大河之间的箭头形土地。我们不准备让任何陌生人知道核心中的秘密,平常外人甚至根本不能进来。”
“我要像之前所同意的一样,蒙住矮人金雳的眼睛,其他人暂时可以自由行动,直到我们靠近位在箭头部位的居所为止。”
金雳一点也不喜欢这样。“你们的讨论可没经过我的同意!”他说:“我不愿意像是乞丐或是囚犯一样蒙着眼睛走路,而且我也不可能是间谍,我的同胞从来没有和任何魔王的爪牙打过交道,他们也从来没有伤害过精灵。我和勒苟拉斯,以及所有的同伴一样,都不可能出卖你们。”
“我并不是怀疑你,”哈尔达说:“但这就是我们的律法,我不是制订法律的人,也不可能将规定视为无物,光是让你踏上赛勒布兰特平原,就已经让我承担了很多责任。”
金雳非常坚持己见,他顽固地站着不肯动,一只手拍着斧柄:“我不愿意在被人怀疑的状况下前进,”他说:“不然我宁愿回到我出发的地方,或许我会死在荒郊野外,但至少人们会认为我是说到做到的人。”
“你不能回头,”哈尔达严厉地说:“你已经走到这里,我们必须带你去谒见陛下夫妇,由他们来决定是要留下你们,还是让你们走。你不能够再度越过银光河,身后也已经布下了许多秘密的守卫,他们不会让你通过的,在你看见他们之前就会被杀死。”
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甚至比之前遭遇到半兽人时还凶险。
金雳将斧头抽出,哈尔达和同伴弯弓搭箭僵持着。“该死的硬颈矮人!”勒苟拉斯说。
“各位不要动气!”亚拉冈说:“如果各位还认同我这个领导者的话,你们就必须照我说的做。对于矮人来说,只把他挑出来太不公平,我们都愿意蒙住眼,连勒苟拉斯也不例外。虽然这样会让我们的旅程无聊而缓慢,但这样是最好的。”
金雳突然笑了:“我们看起来会像是一群傻蛋出门旅行!哈尔达愿意担任领着一群乞丐的导盲犬吗?不过,如果勒苟拉斯和我一样蒙眼,我就愿意接受这条件。”
“我是精灵,四周都是我的同胞!”这次换勒苟拉斯生气了。
“这回我们该说□该死的顽固精灵□吗?”亚拉冈说:“不要孩子气了,远征队所有的成员都应该同甘共苦。来吧,哈尔达,蒙起我们的眼睛!”
“如果我弄伤脚或是摔倒,我会要求你们补偿的。”金雳被蒙住眼睛时还是不停嘴地抱怨。
“你不会拿到补偿的,”哈尔达说:“因为我不会让你们走错路,而那道路也都是宽敝平坦的。”
“真可惜,这种愚行真是浪费了大好时光!”勒苟拉斯说:“这里所有的人都是魔王的敌人,但我却必须蒙着眼睛,无法欣赏外面的阳光和金叶的美景!”
“或许这看来是愚行,”哈尔达表示:“的确,魔王可能正看着我们彼此猜疑的动作而哈哈大笑。可是,我们近日来对罗斯洛立安以外的人物实在不敢报信任,或许只有瑞文戴尔例外,而我们更不敢因为自己的大意危及全族的安危。我们现在居住在一片黑暗之海中的孤岛上,我们的手抚摸弓弦的时间,要远远多于抚摸琴弦的时间。”
“这些河流保护我们,但它们已经不再安全了,因为魔影已经往北移动,将我们团团包围。有些人开始认为应该迁徙,但这似乎已经太晚了。西方的山脉被邪气所侵,东方的大地一片荒芜,布满了索伦的爪牙,据说我们现在甚至无法安全通过洛汗;连安都因河口都在魔王的监视之下,即使我们可以来到海岸边,也找不到安居的地方。据说高等精灵依旧居住在世外桃源,但那些地方远在西北方,甚至是超过这些半身人居住的地方。而且,它们真正所在的地方只有陛下夫妇知道,我无缘得知。”
“既然你都看到了我们,你或许应该猜猜看,”梅里说:“我所居住的夏尔西边,就有这种精灵的庇护所。”
“哈比人能够居住的这么靠近大海真是好!”哈尔达说:“我的同胞已经有好多年没有看过海,只在歌谣中纪念它们,等下你可以告诉我这些庇护所的故事。”
“我没办法,”梅里说:“我从来没看过这些地方,我之前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家的土地。如果我早知道外界是什么样子,我可能就没胆子出来了。”
“即使你可以看到美丽的罗斯洛立安也不愿意吗?”哈尔达惊讶地说:“这世界的确充满了险恶,也有许多黑暗的地方;但这里依旧有很多美丽的地方,正因为许多地方夹杂着哀伤,也才更让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