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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问清了事由,也觉得好笑,看看那烧得跟黑炭似的山芋道:“咋烧成这样哩?得埋在火灰里闷着,不能用大火烧。云岚姐姐也不说说他们。”
刘云岚将黄瓜揽在胸前,一边转着手中的铁叉——那兔子已经泛着金黄的油光了——一边笑道:“我咋没说?他们心急,等不得用灰埋,就这么丢火里烧,我也没法子。”
菊花便哄板栗和青山:“瞧,兔子滴油了哩,鱼也好了,咱不吃山芋了,吃鱼吧。”
遂洗手舀了碗筷,樱桃送上烤好的小麻鱼,剔鱼肉喂他们,一边对葡萄等人道:“你们也吃。这东西小娃儿不好吃多的,不能由着他们。你们吃完了,也省得他们瞧了眼馋。”
几个小女娃开心极了,先烤好的让了青木等人,然后自己才烤了吃,都吃得满嘴油。
待刘云岚的兔子烤好后,连菊花也咽了下口水——实在香,不禁问道:“云岚姐姐,这兔子上抹了啥,油光光的?”
刘云岚将兔子递给王忠,让他割成一块块的好分派,才转头对菊花道:“是王忠舀来的蜂蜜,我抹了些在上面,看起来颜色发亮。”
王忠请槐子手握铁叉,平举着那只兔子,他一手舀筷子一手握刀,往下割那兔子肉,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盛在盘子里。
一边忙着,一边对菊花道:“少奶奶,我跟小四上个月弄到个大蜂窝,采了好几斤蜂蜜。留了两斤准备让少爷带家去的,老是忘了。今儿你们来,小四才想起来。”
听了他的话,刘小四飞奔进院,从屋里捧出一个小小的瓦罐子,递给樱桃装在篮子里,让她待会走的时候莫要忘了舀。
槐子问他们是在哪弄到这蜂窝的。
王忠便呵呵笑着说采蜂窝的经过,又笑刘小四被叮了满头包,找云大夫开了些药搽了才好。
青木捡了一块兔肉吃了,对刘云岚投去一个赞叹的眼神,嘴里连声赞好。
这么多人,每人也就分一小块兔肉罢了,一个个吃了都赞不绝口,觉得太少了,恨不得再来两只才够。
菊花微笑,意犹未尽才香么!
她搛了一点喂小葱,将闺女拥在身边,对她道:“这个东西闻着香,小娃儿不能多吃。小娃儿的肠胃还没长结实,要吃软软的东西,不然肚子会疼。咱们小葱是斯文的闺女,要吃清淡些,这样才长得白白嫩嫩的。娘也不吃。”
小葱听话地点头,眨巴了两下黑眼睛,长长的睫毛一扇一扇的,将碗推向槐子,道:“给爹吃。爹高高的,肠胃肯定结实。”
菊花轻笑,果然搛了一块给槐子吃;板栗见了,也说不吃了,都给爹吃。
菊花看着一双儿女和槐子,心就宁静下来,将剩下的兔肉一块一块地喂进槐子嘴里,笑盈盈地看着他吃,神情温柔而自然。
槐子轻笑着,张嘴等她喂,一边吃一边看着她跟儿子闺女,也是极喜欢。菊花一向就是这样:平日里大多时候都是沉静淡然的,可她又是最不守规矩的,总是很不经意地就对他做出一些亲密的动作,却不显轻狂。她想到就做,并不是刻意地去讨他的欢心,忙起来把他忘了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
小喜等人见了这副情形极为诧异,有些脸红,葡萄却见怪不怪,根本无所谓。
闹了半天,几人又跟赶鸭子似的,带着一群娃儿回家,一路上撵得鸡飞狗跳。还没到院门口,老远就见李敬文和他弟弟李敬武迎上来,询问葫芦他们去了哪,说他去郑家找了好几趟,郑奶奶都说葫芦他们不在家。
葫芦倒没说话,板栗立即跟李敬文兄弟俩比划,他们是去烧肉了,说得眉飞色舞,小葱和小井儿还在一旁补充。听得李家兄弟瞪大眼睛,不住地问如何弄、如何烧,好不好吃等,一副艳羡的小模样。
几个小人聊得热火朝天,菊花在旁听了这些童言稚语,扯着槐子闷笑不已。
忙过秋收,天气越发寒冷,北风刮在脸上,刺得皮肤生疼。火桶已经烤上了,火坛子也提上了,小手炉也舀出来用了,猫冬的季节里,勤劳的庄稼人也轻易不出门了。
第四百八十六章 慢慢变老的爱情
才十一月初,可是槐子和青木却忙起来,带着人将辣椒一篓一篓地往外搬。搬完了两家后院厢房里的,又搬地窖里的,再搬地下储藏室里的。
搬出来的辣椒都装上了方家派来的马车,然后运往下塘集二里铺码头,再装上船,运往北方,竟是一篓子也没留下,今年下塘集可没辣椒卖了。
可想而知,这些青辣椒、红辣椒会运往京城、云州、唐州等等,靖国那么多的大城镇,就算加上方家自己收的和种的辣椒,那也是不够卖的。
就这样,两家院子门口马车牛车络绎不绝,可谓门庭若市。青木和槐子在沿途出村都派了人守护;方家自己也怕出事——他们已经听说去年收辣椒时出的事了——也调集人手沿途照料,不准扰民。
一直忙到十一月二十日,该卖的辣椒全部出完货,地下储藏室只留下两千斤辣椒,方家便痛快地按数结账给槐子。
那天傍晚,天空飘起鹅毛大雪,刘黑子赶着马车从下塘集出来,载着槐子往家飞奔,终于赶在天黑前进了院子。
当晚,郑家人聚集在张家,热闹地吃过一顿饭后,打发下人们都退下,菊花拎出小算盘,摆上鹅毛笔和账本,跟槐子、青木、张大栓、郑长河团团围坐在八仙桌四面,开始算账分钱。
何氏、杨氏、刘云岚则坐在火桶里,也没做针线,喜气洋洋地嗑着瓜子,拘着娃儿们围在身旁不许吵闹,侧耳听桌上算账。
别瞧忙了这么些天,算账也就一会工夫的事。八万多斤辣椒,八十文一斤,菊花扒拉一番算盘,加加减减,总计得银六千七百多两。其中两家自种辣椒卖了五千五百两。另外一千二百多两是外购辣椒赚的,成本也就花了百来两银子。
听了这个数,青木等小辈心里早就有数,还不觉得怎样。杨氏和何氏则惊呆了,郑长河和张大栓也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虽说菊花上年将这辣椒储藏方法转给方家也得了三千两银子,但那情形是不同的;今儿这钱可是实打实地从自家地里长出来的。他们参与了种辣椒、摘辣椒、藏辣椒,一样事没少干,所以这钱对他们的冲击就大了,亏得几人身体还算好,不然的话。怕是要血气上头。
先是兴奋、惊讶,然后不住地询问相关事情,一时间也没人管小娃儿了,他们便满屋子乱窜,唧唧呱呱笑闹起来,堂屋里就跟集市似的。
杨氏和何氏不自觉地下了火桶,也不嗑瓜子了,凑到桌边。何氏从桌上一堆纸里捡起一张。就着灯光照着细瞧。刘云岚也抱着黄瓜站在青木身后,开心地看着他们。
“这张纸值一百两?”何氏不信地问道,她还没见过银票哩。
不待几个小辈说话。张大栓咧着嘴巴笑道:“咋不值了?人家有钱人都用这纸,谁还揣着银子和铜钱出门?那多累人。”
何氏见上面有字,又问道:“那要是旁人也买了这纸来,在上面写几个字,也能当银子用?那不翻天了。”
槐子等人都笑起来,道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郑长河笑得合不拢嘴,说他早见过这东西,错不了。
菊花将各家分的银子算好后,槐子和青木一一分派。原来,这里面还有两家近亲的一些收入。像槐子舅舅家,菊花外婆舅舅家,刘云岚娘家等,数额不大,都是自家种的辣椒,他们就顺便代为储藏了。
钱分好后。几个长辈也回过味来,一个个兴奋地议论不停。何氏跟杨氏商量:“等哪天有空,去集上买些好料子家来做衣裳。上回我见柳儿娘穿了件紫红缎面袄子,到处招摇,那个得意劲儿,好像人家穿不起似的。”她很不屑地哼了一声。
杨氏忙点头:“嗳!我也是这么想。挣了钱不就是忙吃穿么?要是连件衣裳也舍不得做,累死累活也不划算。”
郑长河急忙道:“她娘,再打几件好首饰。我早就想着,等这辣椒卖了钱,要帮你买只金簪子。戴了好看,还能当银子钱攒着,留给孙子。”
杨氏见他一把年纪了,居然关心这个,很不好意思地白了他一眼,说金簪子得多贵,乡下人戴那干啥,面上却是很向往的样子,又说买了能留给孙子孙女倒也不错。
菊花本就听得呆了,又听张大栓帮腔道:“乡下人咋就不能戴金的了?咱自己挣的,一不偷二不抢,戴了才舒心哩!槐子娘,你也去买一个,要不明儿我陪你去买。当年成亲的时候,我一样东西也没帮你制,这些年你跟着我又没享过几天福,如今家里挣钱了,我就帮你补上。”
说完看着何氏开心地笑,方正的脸颊上几道风霜刻出的皱纹舒展开来,一片朗阔,满眼的关爱,不含一丝忸怩,带着历经岁月的坦然和豪气。
郑长河也连声说要买,还说大伙一块去集上好好逛逛。
何氏跟杨氏高兴之余,脸上居然泛出了害羞的红色。
槐子和青木脸色都变了,极为尴尬不自在;菊花则暗骂自己糊涂:自己喜欢简单随意,买些粗布做衣裳鞋袜,却只当家人也是这样想,殊不知乡下人谁不想穿得体面、住得体面,然后让人看了羡慕?
可笑自己挣了那么些钱,从没想起来帮爹娘做件体面衣裳,虽然也曾问过,却把他们的不舍得当不喜欢,误以为他们也觉得穿粗布自在。这回自家种的辣椒卖了钱,实诚的爹娘想是从未见过这么多银子,心下觉得终于能放心花上一回钱了。
越想越自责,她忙笑着对四人道:“爹说的对,娘想穿啥样的,就去买来。哪天咱们全家都去集上逛,让两个爹好好帮娘添些东西,我们当小辈的跟在后面帮着看看,省得挑花了眼。”
可不能搅了长辈们的心情和情义,这回就让两个爹帮娘买东西;自己要尽孝,过了这回再说。
青木和槐子也醒悟过来,跟着附和,说找个大太阳的日子,全家上集,又把自家的银子让爹揣着,只留下亲戚的钱,回头好算账付给他们。
郑长河跟张大栓小心翼翼地收了银票,零碎银子用袋子装了,放在手边,说是就用这散钱去买东西。
菊花张张嘴,心道爹呀,这些不够哩!算了,到时候自己给添上。
刘云岚则自告奋勇地说道:“布料买回来我帮爹娘做衣裳。”
这下杨氏和何氏没再推脱,大家又喜气洋洋地讨论起如何花这钱来。郑长河跟杨氏说还是要买田地,这些钱放家里心里不踏实哩;张大栓跟何氏说想托人给杨子捎些银子去,在外边身上没钱哪成哩,一个月那点禄米哪够花——他们是听槐子说,像张杨这样的,朝廷有贴补,所以才说这话。
槐子忙道,赶明儿他去找宋掌柜,趁方家往京城送年礼的时候,把银子和书信给张杨带过去,老两口便满意地点头。
因又说起方家运了好几船的辣椒走了,槐子道:“这一回方家可要发了。好些商家找了来喜,要跟我买辣椒,我哪里还有辣椒卖把他们?只好跟他们说找方家去吧。”
菊花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他总不能卖几百文一斤吧?不过是辣椒而已。”
槐子喝了口热水,轻笑道:“你以为哩?他们专门做生意的人,比咱们精明多了。我倒替来喜可惜,早晓得这样,该留些让他卖的。”
原来,他们去年跟方家定了协议,不论收多少辣椒,全部按八十文一斤转给方家,剩下的事就不管了。
主要是想着去年辣椒均价还不到八十文一斤,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