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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冰叹了口气。
自沉柯真人将一切传给她,她就始终怀疑沉柯真人的死非正常,是不是想告诉自己什么。今日才终于明白,原来沉柯真人真就如此的信任于她,传衣钵于她。
然而当年,她却不相信。
在无极宗游荡了一圈,一群小修士们伸着脖子瞧她。夙冰倒不是念旧,生了故地重游的心思,而是在找夏重霜,同此人的因果未断,她还欠了他一个答案。
最终问了人才知道,夏重霜这一百年又被关去了悔过崖。
这倒霉催的孩子啊!
夙冰真心是无语了,熟门熟路的摸上了悔过崖,瞧见夏重霜正盘膝坐在崖边,不打坐,也不修炼,茫然的抬头望天。夙冰都有些不忍了,记忆中这倒霉催的孩子就没一天正常的,但却从没向现在这样失魂落魄的。
夙冰落在他背后,叹道:“心魔太重,执念太深,你若再不醒悟,神仙都难救。”
夏重霜晃悠悠的转过头,眼神一肃:“是你。”
话音未落,夙冰的掌心已经落在他灵台上,夏重霜本能的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是徒劳,他心中惊讶,假元婴境界的修士,怎么比真元婴大圆满修士的力量都强?!
“怪不得。”
“什么?”
“你中了鬼咒。”
夏重霜愣住。
夙冰解释道:“你自小心魔就重,那些年将夏云扇带在身边,她给自己下了鬼宗秘咒,你修炼时渐渐吸入这种鬼气,扰乱你的神智,所以你一直无法进阶元婴,再过个几十年,你必走火入魔,神智全失。”
“胡言乱语!”夏重霜豁然跳了起来,厉声道,“她为救我而死,怎可能害我?怎可能害我?!你知道那些年我在悔过崖的日子么,都是她陪着我……”
说着说着,就没有力气说下去了。
直到最后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就喜欢上这个听话、隐忍,一心待他的女子。
为何从前,他就没发现呢?
“都是因为你!”夏重霜双眼蓦地猩红一片,指着夙冰吼道,“全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我忽略了她!因为你,我从来没有正视过我自己的感情!都是因为你!”
“关我什么事儿?”
见他癫狂的模样,很明显就是走火入魔的前奏,夙冰震声道,“我怎么你了?我有招过你惹过你么?你别跟我说你暗恋我啊?我可完全感受不到!你说吧,当年在铜门山,你在我夫君的乾坤万象图中,究竟看到什么了?!”
这番话夙冰用了神念,含有驱邪祛恶的震慑,夏重霜的气势瞬间就弱了,讷讷道:“我看到了尸魃,就是尸傀冢里的那只尸魃,我看到了你为我挡了一劫,为我而死,但为什么不是你……”
“因为你看到的,并不是我。”夙冰早已经猜出了大概,所以并不惊讶。
“什么?”
“你不知道,这具身体,是我夺舍来的。”
夏重霜微张着嘴看着夙冰,只见夙冰双手在灵台一抹,一道元神渐渐离体……双眼瞳孔骤然紧缩,夏重霜不想信、不敢信、不愿信,但事实就摆在眼前:“是你!当年在镜花水月教我冰心诀的上古修士!”
夙冰认真颔首:“那夏云扇,正是我这身体真正的主人冷小扇,她当年之所以没死,或许因为她身怀一半鬼修阴魂,她的生父,正是鬼修界罗刹王。我夫君曾与我说,他当时真身被镇压,分|身力量不强,所以操控乾坤万象图的能力不足,可能会出现一些偏差。你看到的人,应该是她,而不是我。”
“她为何要害我?”
“虽然她娘亲是自杀,总是你逼的,她来害你岂非正常。”
“既是如此,她为何又要救我……”
“害你是遵从本心,救你也是遵从本心,何难理解?”
“我不懂……不明白……”
见他灵台间的黑气越来越重,双目也越来越浑浊,夙冰知道单纯用言语是救不回来了。
思忖片刻,她叹气:“夏重霜,这缘分是你二人的,但我也无意中入了你们这段因果,总有些责任。如今,我废你一身修为,碎你内丹,赠你一丝能够克制心魔的冰清神念,你且重新来过吧,能否将这劫难化为机缘,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和悟性了。”
还未等夏重霜有所反应,夙冰已经一掌打在他的灵台上。
随着一道道光华逸出,掌下之人缓缓倒地。
“啪。”
有什么掉落的声音。
淡淡云层背后,一名小修士正惊恐的望着夙冰,瑟瑟发抖。
“你……”
“夙冰,来还因果的,就这么回夏家的人吧。”
……
东海,玄音门。
“你想要流光盒?”元宝翘着二郎腿,笑眯眯地睨着夙冰,打量了一眼又一眼,最后他一扬手,祭出一个四四方方翠色|欲滴的小玉盒,搁在掌心把玩儿,“这宝物灵气充裕,我日日带着便能增长功力,很是舍不得,你要用来结婴么?”
夙冰死死盯住他手里的玉盒:“我说是的你会给我么?”
元宝见她这幅摸样,眼里的自信多了几分:“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我听说,你废了夏重霜一身修为,毁了他的金丹?”
“是有这事儿。”
“看来无极宗当真惹到你了,如今夏氏家族对你下了格杀令,你的性命,价值数千万中品灵石呢。”元宝敲了敲桌子,斟酌了下语言,“在北麓修仙界,唯一不怕无极宗的,也就只有玄音门了,我曾说过,玄音门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夙冰目光一闪:“你肯收留我?”
元宝眼眸亦是一闪:“别用收留那么难听,你的能力我岂能不知,我这是求贤若渴。自百年前那一役,整个北麓除我玄音门外,全都元气大伤,没有几百年恢复不来的,你只管留下。”
“留下助你统一北麓?”
“不只,还有北麓外的十三界域。”
“你哪来那么大野心,当这里是俗世么?”
“你只需告诉我,愿不愿意。”
“可以。”夙冰定定道,“流光盒给我,嫁你做妾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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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从夙冰口中说出,足让元宝震惊的合不拢嘴,仔细观她表情,严肃认真,分明没有一丝玩笑:“这流光盒对你究竟有何作用,竟让你如此迫不及待?莫不是,你修炼遇到了什么障碍?”
元宝担忧地放出神识,在她体内打量一圈。
夙冰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缓缓站起身,目色灼灼,伸出手去拿流光盒。元宝鬼使神差的没有阻拦,眼睁睁看着她将手中玉盒取走,心头忽然起了一丝惊慌,不知何故。
夙冰重新落座,打开流光盒的玉盖,内里灵气涌动,果是天地灵物。她拍了拍灵兽袋,阿呆从里面跳出来,小手呈蒲扇状,捧着一把紫色的土壤,小心翼翼的放进玉盒之内。
最后,她默念口诀,祭出神念中的那粒晶核。
晶核嵌入息壤,盖子合拢,收进神念。
“就拿此物做聘礼吧。”一切尘埃落定,夙冰松了口气,“作为嫁妆,我打算送你这个。”
“什么。”
“你应该会很喜欢。”
夙冰勾了勾唇角,一拍储物袋,两人面前的方桌上乍然现出一柄柳琴。
元宝漫不经心的瞄了一眼,宝物他向来不缺,但下一秒,如一个破碎瓷器,他脸上的淡定层层皲裂,腾地站起身:“我叔叔的法器,怎在你手中!”
“他是我杀的。”
“什么?!”
“我说,他是我杀的。”
夙冰再度勾起唇角,“你自以为掌控一切,但此事你不知道吧?”
元宝望一眼桌上柳琴,指着夙冰,两片薄唇微微张阖,有些发颤:“这不可能,明明就是拓跋隐,明明就是他,我不可能错!”
“呵呵。”
夙冰描了描自己的指甲,淡淡将当年溪山涧内所发生的一切,悉数道明。
尔后极尽嘲讽地道,“宣于公子,事到如今,你还想娶我么?我不知你当年在乾坤图中看到了什么,是否与我有关,我只告诉你一个事实,当你想要逆天改命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输了,因为你已经信了命!而你就算征服了整个修仙界,你都斗不过命!在天命面前,你永远都只是个最最卑微的失败者!”
元宝缓缓抬起头,第一次在夙冰面前露出阴狠的表情。
“昔时我夫君一时兴起,逼咱们进入乾坤万象图,你可知,那神器是从司命神君的命盘中分离出来的,命运虽然早已写入天命盘,但人心却是无法控制的,凡人自救的能力,永远令天地汗颜,但自救,绝非你自以为是的玩弄命运!”
夙冰站起身,居高临下睨着他,气势陡然一震,“夏重霜太信命,所以他被命运牵着走!而你玩弄命运,注定被命运玩弄!只有少卿,他同我一样不信命,但他同时尊重命运,固守本心,所以命运最终放过了他!”
“呵,不过假元婴境界,你真以为你能杀了我?”元宝收好心绪,起身,冷着对她,“来吧!只要一剑刺进我的心窝,你就赢了!只要你没本事,天命就输了!”
“原来,你看到我杀了你?”
夙冰不怒反笑,指了指他的心窝处,“宣于道友,你信么,以我现在的能耐,我要你死,真的只需动动念头而已。我也不否认,来之前确实想过杀你,因为你害死了少卿,又伙同儒圣,害的我夫君魂飞魄散,残渣不留!但不知怎么,我现在突然不想杀你了,因为若没有你,他得不了甜果,我也悟不得道。”
言罢,她身形一闪。
一个神念,便已远离东海万里之外。
“元宝,念在相识一场,我赠你一言。你同天命斗了一辈子,但你可知,天命或许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存在,输也好赢也罢,究竟有什么意义?”
“既然如此执着于输赢,那就当你赢了吧。”
气息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元宝终于知道,她真的不是再说大话。
那句“就当你赢了吧”,一直在房内回荡。
他跌坐在椅子上,双眼渐渐有些模糊。
“我赢了么?”
抬手覆上心窝,他摇头苦笑:“这一剑,明明刺的那么深,那么疼。”
命运,你果然待我不公啊……
……
“阿嚏!”
司命神君打了个喷嚏,手下命盘微微一颤,“哎呀,不好!”
天极老翁又一个激灵:“何事!”
司命神君指了指天命盘,惋惜道:“手一抖,这一刻出生之人的命运全都颠倒错乱了,我数了数,有好几千呢。”
天极老翁瞄一眼:“这也不是头一回了。”
“也对。”
司命神君揉揉鼻子,淡定道,“什么命运不命运的,都是差不多的陈词滥调,无非就是爱恨嗔痴,搁谁身上都一样,我都写腻了,哪那么多故事写。”
“啧啧,同样的故事,放在不同人身上,活法不一样,结局也不一样啊。”
“所以自个儿活不好,怪我这司命做什么,真冤。”
……
*******************尾声******************
五百年后。
朱砂镇。
“余婆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整个朱砂镇,只有你家孙女八字最阴。”一名壮汉痛惜道,“道长说了,今夜子时必须送去狐仙庙,您放心,你家孙女今后不能侍奉您,咱们也会侍奉的!”
“瑶瑶,咱们真是命苦啊……”
一位五旬老妪正抱着一个妙龄少女,祖孙俩依偎着哭成一团,少女拼命大叫:“我不!阿婆,我不要去什么狐仙庙!什么狐仙,那分明是妖怪啊!我要和阿婆在一起!”
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