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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止步-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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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毒过分手软造成病毒蔓延,三十年无法控制,反而多次地方性变异造成药物失效。好不容易过了十年的后爱滋时代,享乐成性的人类,又弄出了这个拉慕尔病毒,对这次性传染病流行,国际强权政府来了个强硬手段:全世界的病人都送到这个位于大西洋中央的岛上总体隔离。

岛上以前的房子,映入他的视野,大都像美国汽车旅馆式的模样,海滨一带特别多,很整齐,倒也不能说比旅游地更为拥挤。五百米高的中心塔,是唯一的高层建筑,四周是明确无误的隔离区:封锁壕,电网,监视哨,所有的房子轮辐状一排排对着中心塔,可以一览无余。而整个岛中间用电网高墙搁断,一边是男区,一边是女区。

他想,这倒与电脑三维观察感觉不同,怎么那些鼓吹解放哲学的后结构主义者没有想到,他们为这个世界返回结构和秩序,提供了反论证?

电梯停在一个装饰优雅的门厅,无土特殊培育的植物鲜花悠然地生长着,清香如野外草地。蒙贝尔少将把眼睛靠近门上一个孔,让安检系统检查视网膜,仅两秒钟就让开,让熊一如上前去受检查:必须查两个人的视膜图,门才能自动打开。少将敬了个礼,原地不动等门开。

他一人跨过厚重的钢门,如同什么保安机构的总部,他明白这是必要的。这里的机密如果被偷被抢或被破坏,后果比任何地方受袭击更为严重。

罗琳从办公桌后站起来,顺手摘下她的眼镜。她没有穿实验室的大褂,而是一身紫金的官员服,有点像他刚告别的空姐,不过干练而成熟。

他拥抱她,很想好好吻吻她,但罗琳侧过脸来让他贴了一下。

“欢迎,”罗琳说,“欢迎来下降岛。你是第一次来吧?”

“是第一次。”

“怎么样?”

“像集中营。典型的集中营。历史资料上看到过。”

罗琳向他手一摆,桌前左侧有一把舒服的皮椅。他坐了下来,把手提包放在脚跟,抬起眼看正微笑的罗琳,她耸耸肩,不想在这时刻讨论这个岛像什么的无聊问题。

如何处理病毒控制的激烈争论,把医学界分成争论的两大派,更把全世界的闲人分成两大示威阵营,吵得无止无休:左翼要求尊重人权,右翼要求安全第一。他们俩都太清楚对方的观点。罗琳被任命为下降岛监管区主任,当然不仅是由于她是病毒学专家。实际上熊一如在病毒学中的地位比她高。

“好吧,让我们快点解放这集中营。”她幽默地绕回问题的关键,手却在摊满文件的桌子上理理,双手相交,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而且腕表显露在她与他之间。没过一分钟,她的耐心果然到头:“那么——有何贵干?”

他皱皱眉,并不想掩饰。这些欧洲高级知识分子,汉语都说得不错,词汇量相当大,可惜在细腻的风格问题上,总会出错。他早就不再纠正此类错误,正像三十年前英语是全世界唯一通用语时,没人在乎你说得如何得体,只要能说就行。更何况他不想她说:“太谢谢你,我的汉语个人辅导员”。在这会儿,他与她现在不存在这种或那种关系。

“长话短说,”他稍稍顿了顿,“今天会议,是要检讨中国组发展出来的疫苗,决定是否作全世界推广?”

“是这样。我正在看你们昨天刚补充交来的临床对比数字。”

“说服力不够?”

罗琳犹豫了,她不想在会前就暴露核心小组的立场。“很有趣。”连声音都在敷衍,“不过病例不够,实验尚处于早期阶段”。她抬起头看看他焦急的脸色,她无法对这个聪明的同行隐瞒,“恐怕只能试用”。

我们时代的献身者(3)

“我赶过来想对你说的,就是我如何发现SS22抗体并开始早期培育的。”看到罗琳不耐烦的眼色,他举起两手,“十分钟,就给我十分钟,你就会明白数字报告不能说明一切。”

他身子坐直一点,条理清晰地讲起来,速度开始加快,不然这个女人会中止他,把他赶走。他明白核心小组的大部分国际专家不会认可他的报告,这个罗琳是领头的,今天必须说服她才行。

“最早,我用了一个特殊办法培育抗体。”如同站在高台前,深吸一口气,跳下水终于冒出水面,他张开嘴狠狠地吐气。

罗琳惊奇地瞧着他,她浅蓝的瞳仁清澈透明,瞪大时却显得深不可测,目光里有那种北欧的骄傲。

三年前这个时候,这种像麻疯一样腐烂人外表脸相的可怕疾病,人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在医学界的注视之外,在民间,老百姓已经明白了底细,而且已经在用自己的方式处理。

病毒感染最早必定出现在女人身体上,在小阴唇左右两侧部位,会各出现一点小红疹子。肉眼几乎无法看见,但女人自己心里十分明白,这个敏感部位的任何异物即刻就知晓。不久她们也发现只要一次“全过程”的性交,就能把病毒转移到男子身上,自己就干干净净摆脱了病毒。那些重新感染上的女人,却是与带病毒的男人又交合了。简单地说,男人靠性交不能解脱病毒,一旦传染上,就是死症,而女人能做到,只要在病毒开始的最早一个月的红疹期做一次洗净性交。过了一个月,女人脸上开始出现脓疮,那时就无可掩藏,也就无可摆脱了。而在男人身上,潜伏期却长达三个月。

很自然,这个秘密最早是“性工作者”——妓女发现的,男人不太知道,良家妇女自然也不知道。由于潜伏期太长,而且世界范围人员来往频繁,病毒几乎在短时间内遍及全球。刚在后爱滋时代好好享受了一番性自由的现代人,几乎已经忘记了保护套是什么玩意,各地卫生局大量赶制分发,却难以普及。

一时全世界茫然不知所措,大家如惊弓之鸟,远远躲开异性,尽量避免性活动。男人怕主动的女人,女人恐惧所有的男人,而医院里住满了急性麻疯似的病人,医生头痛,对来采访的记者摆手,只能看着他们全身流脓污秽不可闻,唯一的办法是尽量隔离,其实医学界已确定这是性传染病,其他途径几乎不可能,隔离只是因为样子难看,气味巨臭,连护士,甚至殡葬师都不愿意靠近,殡仪馆要价极高。

风声一传开,妓院马上门可罗雀,风流女子要让男人信服她不是在有意“净化”自己,已经不可能。为怕遭到报复性毒打,女人不再向男人抛媚眼,街上看不到女人性感的任何服饰,颜色鲜一点也视为有嫌疑,长裙黑布料成为贞洁的标志,一时竟成时尚。强奸案从此销声匿迹,市容严谨,洒满季节的阳光。

很快,南欧一带出现了“倒贴”,女人给男人钱,发生性关系,但给钱几乎等于说明了自己有病毒要转移。所以,还得加上其他种种骗法,装纯真处女,装一见钟情,装性欲难忍。总之,设计任何让男人上钩的办法,女人日思夜想,绞费心机,这是一场智商较量。脱化掉病毒的女人有时骄傲地声称,真正高智商的女人是一言不发,净化后,从此再也不与男人做爱,以求生命安全。不过,对男人无爱,嫉妒一词倒是从女人身上失踪,少了是非和乐趣。

“我拿自己作了抗体供应者。因为无法找到带病毒的男人。”他说。“你知道的,男人潜伏期病毒无法测定,而血中抗体数异常时,已经到潜伏晚期,血清已经病毒污染。”

“什么!”罗琳惊叫起来,打断他,“你自己是病毒携带者?”

“当时我就明白,若初期病毒携带者自愿供血,让我们实验室培养,或许能有法分离出抗体。可是男性病毒携带者没有任何症状,无法测出也就无法培养;女性病毒携带者如果知道,在一个月潜伏期中就想尽办法保守秘密,只有这样,才能找到男人上床。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来,如果我感染上,我的血清肯定能培养出抗体。”

我们时代的献身者(4)

罗琳额头开始冒汗,身子依在坐椅上,有气无力。她可能怀疑他们之间的一段情是否也是预谋一部分。不过明显时间不对,他们那段情发生得较早,应当是在病毒开始传播前,两人几次各种交锋不分上下,看出对方的欣赏和彼此的诱惑,床下床上他们都是出类拔萃的角色。

他笑笑,没时间解释个人间的事。

他说,他当时所在的医药公司已经宣布破产,老板借此保住资产,当然不能再给他负责的实验室拨款,已有款只能维持几个月。他们对病毒的分子链已经做出尝试性解读,眼看所有的工作都要停顿下来。哪怕他转到别的制药公司另起炉灶,缓不济急。所以就想,只能马上弄到足够血清立即开始,同时四处找资金。

“所以,你拿自己牺牲?”罗琳的声音嘶哑。

“也不尽然。我如果能在三个月内制造出疫苗,就能救自己,男人一般三个月潜伏期,我身体好,可能还长一些。我觉得这并非毫无可能——孤注一掷就是了。情况不允许我再等待。有了血清试样,急需的投资就会来。”

“哦,用这种办法!”罗琳说,摇摇头,好像要摇掉这个可怕的冒险念头。

“要做‘男妓’并不容易。我到各种网恋站去找可能的对象。有的女士寻偶广告,非常像急于‘洗净’的女带毒者,尤其是自夸巨富的女人。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慢慢搞网恋,直接要求先付款入账再见面。但是那些女人马上断了联系,猜想她们一是不放心我得了钱不做事,二是以为我是风化警察设圈套——当时安全部门的策略就是把病毒拦断在女人身上,因为只有女人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看看脸色苍白的罗琳,她手在桌上一敲,示意他继续:

“几次‘寻偶’失败,我清楚这不可能成功。唯一的办法是赶到消息闭塞不会看英语或汉语消息的偏僻地方,在深山老林里,有些女人正在那种地方寻找一夜情,找活命的出路。具体过程我就不讲了,耽误时间。”

罗琳用汉语说:“请讲,我在听。”她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他喝了一大口,时间猛地站在他一边。他想起那时上穷碧落下黄泉地寻找对象。亏得公司还没有拍卖那架供总经理、董事或其他急事使用的折翼机,能够速度极快地在任何地点降落。在兴都库山中,在鄂尔温草原,在萨拉丁沙漠,他急如星火地找可能的女人。每到一地,他掩盖好飞机,穿最简单的不醒目的衣服,租辆车或租匹马,弄套当地衣服打扮完自己,赶快学上几句本地语言,就到集市或酒吧,寻找急不可耐的女人,那些带着巨款引诱无知的本地少年的外国女人。他如猫轻巧地嗅着鱼腥味,迈着稳健的步子向前:这样可保证自己被感染,而不会感染别人。

想当然的道理?别讥讽地笑。为达到目的,在几天之内找了几次性冒险,得到几笔经费,他必须虚假地与这些女人情意绵绵,女人看到有可能上手时会不顾一切,而他只有取到足够的钱才能肯定这真是个“有染女”,而不是同样无知的寻芳客。

三天下来,他却没有设想的那么幸运:他无法肯定成功地被感染了,而且再进行下去,他可能自己成了传染源。这要命的赌博,使他冒出一身冷汗。绝望之中,他决定进行最后一次。他将飞机上存放的地图一一摊开,目光落在太平洋环岛的一个小岛上,这是一个无法做旅游沙滩的渔村。在他选中的一系列地点中,这地方本被删去的。

第四天上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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