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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袍摆在视线中飘荡,散开的彤云再次漫起,遮迷了净地的一切,糖糖心中一酸,泪水沿着腮边静静洒下。
大叔,你能听见我的呼唤吗?你离我,越来越远了……
一声寂寂的崩鸣,在虚荒中突然炸响。糖糖一惊,拼命展眸望去,只见最始端的一级天阶崩裂,化作粉尘四散入空。接着又是一级,层层递连,不过片刻,他们走过的玉阶竟尽皆毁损。
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糖糖终于明白了,为何帝释方才笑得那般猖狂,他根本早已想好一切,绝了大叔攻天的所有可能。
“大叔,”绝望笼上心头,糖糖将所有灵力灌上灵阙,在心底嘶声呐喊:“天阶毁了,帝释毁了天阶!”
莫名的濡湿感来自臂上,帝释诧异垂眸,只见怀中人面色惨白,口角沁血,一双杏目却炯炯有神,格外清亮,分明是在暗运灵力。
“还不死心!”恼怒,帝释两指并拢,重重点上了糖糖的灵阙……
*
云散尽,夜悄明。
苍茫大地上,一人独立,银发若雪。
风,小心翼翼的卷过,不敢掀动他的一根发丝,一片衣袂。
他面前,万人伏地,却静的无一点声息。他,亦是静静而立,目光冷冷逡巡,最后锁定在一人身上。
“鞞呵多罗。”语声沉冷,一字一字,缓慢清晰。
所有人都更低的俯下了身,唯有被点名的女子缓缓直起身,面容惨白,双目低垂,浑身线条僵若石笋。
“你走吧!”迈步,轩辕自她身边走过,黑袍微荡,带起一股冷风直入人心底。
鞞呵一惊,倏尔抬眸,紫眸中先是震惊,后是迷茫,到最后,骇异,惊恐,直至光芒散尽,仿若覆灰。
“王,赐死鞞呵吧!”清音幽幽,讷讷开口,鞞呵望着王渐行渐远的身影,似乎,有一声裂响炸于心底,是心碎了?还是所有的一切都碎了?
终章 第二百二十三章 驱逐
没有停步,没有回头,没有回答,更没有动手,王对她,将什么都不再有。
鞞呵笑了,泪却顺着翘起的唇瓣滴下。
王,这就是您对鞞呵的惩罚吗?
生不如死?
悔不当初?
玉掌抬起,忽然向天灵狠狠劈下——
“鞞呵多罗!”
“不要!”
一片惊恐的疾呼,牟真极快,化作一道白光奋力向前扑去。然,快不过那决绝的玉掌,更快不过一道飞逝的魔光,黑金夹红,盛大辉煌。
刹那,鞞呵委顿,被牟真稳稳接于怀中,一颗紫色的光珠从她胸前晕出,悠悠飘入前方等待的大掌中。
“王!”常醉不忍,再次出声,却突然——
“大叔!”一尾清音,自天际飘下,杳杳渺渺,熟悉的嗓音,只不复往日的清脆活力。
常醉一愣,下意识的望天。
孙糖糖?
魂魄不全之人,为何要妄动灵力使出传心术?
求情之语被截,常醉不敢再开口,只偷眼向王望去。
轩辕面沉,墨眸中怒意一闪,手掌渐渐收紧,几乎要捏碎掌中魔元。
“王!”惊呼,常醉再顾不及其他。鞞呵的魔元,一旦碎裂,她的千年修为将化为乌有,彻底成为一名软弱的凡人。
面无表情,轩辕将身一转,背对万人,抬首望天。
“帝释来了,他要降下赤天火雨,快让大家都躲进净地啊!”
轻音再响,如同当初一样传的失败,令天地俱闻,却不啻一道惊雷滚过,万魔齐齐倒抽一口冷气,怔住。
“大叔,你能听见我的呼唤吗?”
“你离我,越来越远了……”
“大叔,天阶毁了。帝释毁了天阶!”
一句一句,哀哀若泣,自此后再无响起,那般忧伤,那般绝望,令人忍不住猜想,那声音的主人是否已经……
常醉张了嘴,却颓然的未发出任何声音,眼睁睁的看着王五指一合,紫**元登时消散。
天阶被毁,孙糖糖生死未卜,鞞呵啊鞞呵,你闯的祸实在太大了!
天边,一线红光隐隐浮上,沉闷的轰响传来,似万马齐奔,又似闸泄秋洪。
大地上沸起一阵嗡嗡的乱响,魔兵纷纷站起了身,望向天际。
轩辕闭目,置若罔闻。双拳,攥的青筋一根一根浮起。心被悔意凌搅,被疼痛割据。
孙糖糖,是轩辕负了你!
答应了不再将你丢下,却再一次弄丢了你。
天地无情,负我轩辕,而轩辕却负了你!
“轰!”
魔气四溢,冲体而出,龙吟森森,厉动四野。帝天剑携着三色异光现于右掌。轩辕转身,赤眸如血,胸前衣襟滑开,墨龙形根须分明,杀意氤氲。
“王!”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长刀顿地,九曲银环发出筝的一声脆响,常有俯首,声沉如坚实大地:“天生异象,灯奴传音,请王示下,属下等——”
“不必!”两个字,冷硬,冰狠,令随后赶至的随喜一怔,与身后的数万魔兵齐齐愣于当地。
“本王,欠你们一命。”
血眸缓缓转动,扫过呆立于前的随喜,常有,再扫过跪地未起的常醉,最后,对上牟真震惊的眼:“前世所欠,今世未还。是以,尔等不必再随本王攻天。待人皇开启无极净地,你等自行躲入。”
“王!”惊呼声响成一片,众魔或再次惶惶跪倒,或激越围上。
轩辕豁然抬掌,众声顿寂,似有一道无形的结界张于天地间。他将世界与自己分离,从此,茕茕独影。天地偌大,于他有意义者不过一人。管它前生旧恨,今世新仇,他只要她——灯奴。
罡风起,墨影淡,他随光而逝,重重九天,去找寻他的女人。
“王!”常有大急,横刀立身正欲赶上,斜刺里一只大手伸出死死钳住了他的手臂。
“放手!”千年肃容难得泛起怒色,常有回首,大声喝问:“你也要像那无情无义的人一样,要王还你一命,躲进净地去苟且偷生吗?”
水眸一沉,随喜挑眉望向前方。
鞞呵多罗兀自倒在牟真怀中,额上鲜血横流,眸中生气全无。
被王驱逐?必有缘由!
隐隐了然,随喜冷笑,千年来第一次对自己的伙伴泛起恨意。鞞呵,纵使你磕破了头颅又怎样,悔断了肝肠又如何,能挽回什么?能平息王心中的怒火与自责吗?
钢牙一咬,发出咯咯的暗响,随喜收回视线转望常有,淡然道:“追上王又如何,你能进净地吗?”
下颌一抽,长刀当的一声再次撞地,常有默。
“我去,接人皇!”按着胸膛,常醉困难的站起了身。
“不!”冷静回绝,随喜伸指点向常有:“常有去。我们都有伤在身,他去,万无一失,必能带着人皇率先赶到净地。”
“好。”干脆收刀,常有转身便走。
“我们去净地。”负手仰头,随喜眯眸:“天生异象,其余四界生灵必会赶去净地。此一时,彼一时,帝释欲降下赤天火雨,正好使人间五界联手同心,共抗天庭。”
明眸一闪,牟真将鞞呵小心的放在地上,起身:“在此之前,我们须得好好疗伤,以备大战!”
*
寂静,净地。
人已去,树空留。
轩辕缓缓迈步,默默沉眸,碧绿的草地上,浅草软软戳着靴底。
风轻日柔,树藤依依,一切,都如他初次踏入时的模样,所有的一切被掩去,净地自我修复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似乎他们没曾在这里缠绵,又似乎他们没曾在这里共渡,她的泪没曾滑落他的背脊,他的手臂也没曾感受过她的温暖,所有明明发生过的真实却像从未存在。
心,无法遏制的涌上一阵虚慌,他绕着巨树疯狂的旋转起来。黑影,疾风,忽停,忽逝,再旋转,再消逝,旋得树藤狂舞,荡上半空。
蓦地,他身形一顿,怔怔顿在一处树根前。
终章 第二百二十四章 觉醒
密密匝匝的树藤被风吹散,露出几样物什。洁白的短剑,古旧的铜灯,剑身上染了血,粘着一缕青丝。
剧痛,忽然蛰入心里,帝天在臂中发出了一声咽咽的低鸣。他俯身,伸臂,手却无法自主的轻颤。
异光突然大盛,指尖尚未触上灵物,灵物却已识主般自行飞起,呜呜愔愔,嗖的撞入他掌中。
蓝火凄迷,赤火盛艳,将一阵又一阵彻骨的寒意与炙心的热烈通通传入他体内。
冷热骤击,一股无形的洪流汇入灵阙,帝天剑咆哮着迸发出一道灿烂的明光,赤金,耀红,黑气隐遁,反而携起一道明丽的蓝光,纯净,如天空之色。
刹那间,热血沸腾,膨胀的力量急速窜向四肢百骸,张狂的无处宣泄,他将头一仰,陡然长啸:“孙糖糖——!!!”
依稀间,一幅莫名的画面在光晕中铺展。
照壁山,斩魂台,他胸口剧痛,仿佛撕裂。面前,一朵轻盈的花,白蕊,白瓣,白色的枝叶,跃舞,翩跹,姿态喜人,轻灵婉约。
他一动,伸出染满鲜血的手去触碰它,那动魄的美丽,它却将花蕊一低,一颗清冷的花泪沁上他的脸庞……
光晕逝去,他依然怔怔。
那花,熟悉莫名,熟悉的像她,早已爱入心里。一缕青丝飘落,他展掌,接住,纳入怀中,珍惜的贴心而放。
糖糖,这是你留于我的吗?
信念与力量,让我可以上天入地,找到你!
长剑一荡,跃上树冠,一剑刺出,厉动四方。巨树震颤,几乎禁不住他的破空一剑。
熟悉的力量,依稀来自于前世,又依稀来自于她。
糖糖,等着本王!
*
天界,御殿。
云燎雾杳,仙泉披挂,或垂自金檐,或缀于殿脚,潺潺,汇成一弯一弯的天溪,淙淙绕过百花,铃铃啷啷的流向远方。
一座小桥驾于溪上,走来一众红妆,嘻嘻哈哈,热闹非凡。
“何人在此喧哗!”一声清喝传自桥头,声音娇嫩,却略显威严,众红妆一怔,齐齐向桥头望去。
一碧衣女子昂然而立,柳眉细眼,双环飞天,正是陛下的近身侍婢绿鸢。
“姐姐!”一女赔笑,自桥上款款走下:“听闻陛下又带回了一位姐妹,甚至从前殿一直抱入后宫,一路都不曾假借他人之手,可有此事?”
“陛下的事你也敢问?”细目一冷,碧鸢沉了脸:“陛下有命,春妩苑自此后不得擅入。违命者,按天规处置!”
“啊,怎么这样,居然住进了春妩苑?!”
“什么人啊,这么大来头?”
“想必极美——”
“有多美,我就不信,难道还有比天后娘娘美的?”
“咳!”有人轻咳,碧鸢面色一变,忙上前见礼:“参见天后。”
天后?
众红妆一惊,桥上桥下霎时一片寂寂。
簌簌的风吹过,一袭红裙飘入众人眼底,金丝玉线,勾勒出彩凤蹁跹。一只红丝绣鞋踏出,绣着百花葳蕤,镶着珍珠无数,华美,高贵。
然,这一切都美不过裹在仙罗中的那个人。
酥手,玉颈,娇颜,若美玉生姿,若冰雪照人,一双明灰的美目,顾盼间光影柔和,只消一眼,便叫一众红妆低了脸,自惭形愧,畏与争锋。
“陛下,在里面吗?”红唇轻启,舍脂蹙眉,娇弱不胜之状却更形美艳。
碧鸢无奈,垂首回禀:“在!”
一阵香风掠过,红影拂动,天后走下了石桥。众红妆你撞我一下,我瞟你一眼,都偷偷笑开了脸。
碧鸢白了脸,天帝有命,天后却偏偏置若罔闻,到最后,只怕倒霉的又是她这个小小侍女了。
春妩苑,披香殿。
天宫中最精致的殿阁,檐挑金铃,阶压云团,轻风送来花香,拂动金铃轻响,花影照墙,帘动霞纱。虽不如天后宫富丽壮阔,却有着万苑所不及的妩媚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