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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后来的事实证明,萧初过不是一个让上帝待见的孩子。
道元三载二月和四月,平南王容哲和南蛮王段天风相继拥军自立。以前也有一些藩镇闹着要和朝廷分庭抗礼,但是都不成气候,没过多久,就被萧家反扑了。
但南蛮和南粤比较特殊,南蛮地处边疆偏远之地,与朝廷较为疏远,镇压不易。
南粤平南王容哲的势力,在所有容姓王爷中最大,但这还不是最致命的。最让江州朝廷寝食难安的是,容哲起兵打出的旗帜,容哲说容休这个皇帝做得不合法。
何出此言呢?
原来啊,几十年前,徽宗的爷爷,也是容恪的爷爷,夺了容哲爷爷的江山。而容哲拿出的就是当年容哲和容恪共同的太爷爷的遗诏。
“容哲这招真是,他将天下人都当成是阿猫阿狗么?他要是真有遗诏,会拖到现在?”我愤愤然道。
初过听了我的话,哈哈大笑,“天下人信不信容哲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人信不信现在的皇帝。”
初过的话颇具哲理意味,但也一语中的,容氏江山现在真的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境地,一个让百姓骨肉分离、哀嚎遍野的皇帝,天下黎民怎么会相信?
不过容哲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不过坚持了三个月不到,就被朝廷派去的苏捷和柳濛给反扑了,这倒让我意想不到。
竟然是苏捷和柳濛!
帅哥配美女,亮眼是亮眼,可那是战场!
初过说:“苏捷是容哲唯一不了解的人。”
这话我琢磨了半天,原来苏捷也是懂兵法的,我以为他只懂风花雪月呢。按照初过的说法,苏捷的兵法应该属于孤绝诡寒的一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原来,我真的不了解我身边的人。
我心中喟叹一声,为了苏捷,也为了容哲。我忽然觉得,容家的几个人,有用的都不处庙堂之高,倒是让容珏、容休这样的毛孩子坐在那个孤寒的位子上。
如果说容哲和段天风相继造反让风雨飘摇中的容氏王朝更加动荡的话,那么下面发生的事对靖王朝而言,则是雪上加霜。
道元三载八月,南方洪涝,南方大片的良田全淹在水里,眼看秋收将颗粒无收。
段天风起兵后,初过一直待在府里,很少出去,每天陪我东拉西扯的,我开始的时候以为他只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后来他天天粘在竹枝苑里,我倒有些不习惯了。wrshǚ。сōm
我呆呆地看着他,他的眉头微皱,看着天边的夕阳,沉默不语。我心思百转,这孩子是不是仕途不顺了?我正想着用什么“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来安慰他一下,他悠悠地开口:“嫌我待得太久了?”
啊?有么?
好像是这样,他真的会读心术。
我浅笑道:“我说你吧,这以前没事的时候,你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干得比驴多,这真有事的时候,你倒闲下来了。”
他转头看向我,面色冷淡,我心一沉,他的情绪好像真的很低落。我有些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怔怔地看着他,他的头转过去,接着看夕阳,我琢磨着要不要让他一个人先待会儿,他开口了,声音有些低沉:“给我讲个故事吧。”
我愣了一瞬,转头去看西天的晚霞,开始讲诸葛亮七擒七纵孟获的故事,我尽量讲得波澜起伏一点,像凤凰讲故事那样,语调千回百转,讲到最后的时候,我都以为自己在诉说一个江湖传奇。
故事讲完了,帷幕落下,他还是呆呆地坐在那,没有一丝表情,静了半响,浅笑道:“凌儿这是在说教么?”
我扭头,对上他深邃的瞳孔,道:“我只是在讲故事,没有其他意思。”
他轻轻地笑了,“我有时候真是疑惑,你到底来自哪里,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这段天风刚起兵,你把他的结局都想好了,连同靖朝应该怎么做,你都已经安排好了。”
我凝望着他和煦的笑容,笑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你相信吗?”
他静静地看着我,眼睛里神光闪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奔涌而出,我静静地坐在那,等着他的反应。
一阵风吹来,他的衣袍翻飞,他嘴角的笑意涌上来,轻轻道:“我相信。”
我看着他明媚的笑容,心中有些黯然,低下头去看脚,然后轻轻地开口道:“小时候,父亲对我说,女儿家还是要多读点书的。我跟他说,我不喜欢读书,但是我想行万里路,何如?我最终没有能行万里路,但却读了万卷书。我读过传奇,读过野史,所有的这一切,都只是故事中的事,至于这些故事对现实有什么启示,我还真没想过。我也没有那种洞察一切的智慧,如果有,我就不会不停地犯错误,不停地重走回头路。”
我说的是事实,但不是事实的全部。我不想告诉他我其实是一个经历两世的妖怪,这件事在我经历万千挣扎后,都没有对惠安松口。
但我的声音还是透露出一种历经世事的沧桑,这是我从来没有表现出来的,只是在今天,受他情绪感染,我心情有些沮丧。
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抬头,他的神色已经恢复一贯的和煦,笑道:“是我不好,惹你伤心了。”
我愣了一瞬,本来是应该我安慰他的,反过来还要他来安慰我,我冲他笑笑,他笑问道:“你跟方之很熟?”
“方之?”
我开启我记忆的马达,把我这辈子认识的人前前后后都想了个遍,头脑中没这号人啊?
他看我疑惑的表情,眼中的讶异不亚于我,我俩就在这大眼瞪小眼地呆了半天,他终于恍然地说道:“谢幕。”
我也恍然,原来谢幕的真名叫方之,我惊讶道:“传说中的沈方之?”
初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是传说中的沈方之,也是传说中的沈谢幕。”
哦,这样,谢幕是沈方之的字,我就知道,谢幕很不简单,却原来是身世赫赫的沈家人,我就纳了闷了,我怎么老是跟沈家人牵扯不清呢。
“我离开东都后就没见到他,他现在怎样了,怎么会突然提到他呢?”
初过的目光绞在我的脸上,似乎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跟我说,内心惊涛骇浪之后,他浅笑道:“你以前跟他那么近,我管不着,但是现在你是我的妻子,莫要再去招惹其他男人。”
他的话有些霸道,但我却觉得更像是殷殷的叮咛,我心头一颤,原来真的出事了,他这几天赋闲在家,肯定是在朝堂上受到了沈方之的攻击,可是我所认识的谢幕不像是一个热衷于政治的人啊。
在定都江州之后,萧家分派更为明显,萧初绽连同萧初容是一派,他们的支持者或者说幕僚中有苏杭、王琰以及江南的王家和谢家;初过阵容中有,五虎将中除了王琰之外的其他四虎将,徐再忠,江南的刘家和苏捷。
这只是最初的阵容,后来当然会有补充,生活在乱世中的人,谁不是在战战兢兢中寻找靠山,某种意义上说,这也算是投资,是投资,就有赢又亏、有赚有赔,赢了赚了可能只是运气使然,亏了赔了可能也只是时运不济。
这当中不乏像方之壶这样的投机者,墙头草,不过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萧初绽,我后来猜想,可能他最终倒向初绽,就是由于这时候初过在和苏月容的较量中暂时失利。
要说我这个眼光,真的是很差劲,我把谢幕看走眼也就算了,毕竟不熟,我竟然把苏月容也看走了眼。
以前容珏在的时候,苏月容是在帮容珏,但也毕竟没有走到台前,现在竟然开始垂帘听政了。
人心是复杂难测,但也没有复杂成这样的啊,我一直都在想,苏月容是不是被萧青莲给欺负的,盛怒之下,就开始与萧家争权。
苏月容不但开始摄政,还开始养面首,其中最出名的就是曾经的谢幕,也是现在的权臣沈方之。沈方之现在的声势可谓是如日中天,仅仅三年时间,一跃成为南朝的右相,本来靖朝就只有一个丞相,那就是我的公公,康国公萧青莲,苏月容垂帘后,又设了一个丞相,两个丞相一起管理国家事务。虽如此,萧青莲的权利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变动,因为他手中有几十万大军,所以沈方之更像是一个花架子摆在那。
沈方之和我以前认识的谢幕有一点还是一样的,都非池中之物,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萧初过下台,这不是谁简简单单就能做到的。
萧青莲在这件事上的态度让我觉得,他和初过真的很像,谋定而后动。我要是他,早就不受这份窝囊气了,头顶被一个女流之辈压着不说,现在还来了个黄口小儿给自己添堵。
因为外面比较乱,我每天就待在竹枝苑里,心里掂量着这些事,总以为南朝会大乱,我的神经总是绷得很紧。
后来我终于忍不住,在吃饭的时候,我对初过说:“国公到现在都不称王,倒是很难得。”
其实我是想探探初过的口风,看看局势到底怎样了。
初过听到我的话,愣了一瞬,笑道:“你这么关心这个,是想趁乱跑路吧。”
他嘴角笑意浓浓,我分辨不出他话里的情绪。但我倒是真有想过,等战乱来了后离开萧府,但那是很久前了,那时候父王还在。
我呵呵一笑,道:“我怎么会这么想呢,现在的我还能去哪里呢?到哪都不过是如浮萍一般漂泊。我一直没有谢过你,但我内心深处是明白的,当下这个世道,到处都是流寇,外面比不得国公府安全。现在的国公府之于我,就像是浮萍所依托的那一池碧波。”
说到最后,我有些怅然,神思也有些恍惚。耳边有声音飘过,我没怎么听清,将他的话在脑海中顺了一遍,他刚才说的好像是:“非不愿,实不能。”
不是不想离开,是不能离开。
我心中一紧,慌乱中抬头,初过正低下头吃饭。他头顶的碧色簪子落在我的眼睛里,我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些微痛。
“初过,那个……”我嗫喏着开口,我想说的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但好像很假。我怔了半边,都没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而初过已经抬起头,默默看着我,面上波澜不惊。
我心一横,道:“国公肯定是不屑,看他黄口竖子,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说完,我更郁闷,我这算什么?讨好他?
屋内一下子静下来,是那种尴尬的寂静。
我嘴角扯了扯,却发现自己扯出来的是一个无比谄媚的笑。
初过笑了笑,开始往我碗里夹菜,“吃饭吧,饭菜都凉了。”
我突然发现,原来夹菜的动作也可以做得行云流水。
红豆生南国(2)
经过沈方之一折腾,初过现在算是闲下来了,开始的时候比较郁闷,这阵子,心情倒好了起来,这天还拉着我到街上去转悠。
水满有时观下鹭,草深无处不鸣蛙。
他的手一直紧紧地拽着我,十指相扣。这回头率那个高啊,他也不顾,继续拉着我在这千年古城里招摇过市。一会儿去给我买胭脂水粉,一会儿又给我买珠宝首饰,我本来就不是太喜欢这些累赘物,他非要给我买,说偶尔换换风格也好。
我嘟囔道:“现在看我看厌了?”
他调笑道:“岂敢,夫人要是不喜这些,我们不买就是。”
我愣在那里,这怎么弄得我还不好意思了。他素来有这个能耐,不管是谁的过错,最后理都在他那边,别人只有自惭形秽的份。
我盯着他的俊脸,狠狠地盯着,他看我这样,笑得越发得意:“好了,为夫错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