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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就听里面一阵乱响,静宸惊慌失措的嚷道:“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在这儿……”很快就听一声拔高了音调的哭号,门猛地被人拉开,一个丫鬟带雨梨花,衣衫不整的奔了出来,‘正巧’和暇玉撞了一个满怀,她一抹泪:“夫人……这……这……”
她故意惊讶道:“丫头,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夫人……我……”丫鬟回眸向后看,见静宸已穿了中衣,正从地上捡直裰。她侧开身子,一指静宸:“是三少爷他……轻薄了奴婢……”
此时静宸穿好直裰,一边系着绊带一边往屋外走,他连耳根都红了,看着暇玉,十分痛苦的说:“我没……”可是仔细一想自己确实没有沾酒后的记忆了,心中如硕鼠啃噬心肺般的难受。
暇玉一怔,继而轮开胳膊,甩了那丫鬟一个耳光:“贱婢,叫你扶三少爷来醒酒,你做了什么?”
那丫鬟噗通一声跪下,泪流满面的哭道:“冤枉啊,夫人,奴婢在府里做事这么多年,一直清清白白的活着……是奴婢扶三少爷休息时,他……他剥了奴婢的衣裳……呜呜呜呜呜……奴婢愿意以死证明奴婢的清白……”说罢,就要去撞柱子,‘幸好’一旁的婆子们眼疾手快,给拦了下来。
暇玉便将怒气投降静宸,冷笑道:“东府没通房么,到我们这院来拉人。”又朝那丫鬟道:“行了,别嚎了,害怕人不知道吗?滚进屋去。”待人啜泣着,先进了去,她对静宸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三少爷,屋里请。”她则进屋时,转身朝几个婆子使了个眼色。
静宸看着床上凌乱的被褥,不禁在心中怀疑着自己,难道他真的……忽然,他走向床铺,掀起被子来查探,却见褥子上果有血迹,那是处子是血,是他做下的好事的证据。
“三少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们这府没有侍奉客人的丫鬟,也没得同房之类的东西,一个个都干净清白的,所以,出了这事,不能就拍拍屁股走人。”
静宸口干舌燥,哑声道:“……你放心……我带她回去……先让我走……”就算知道当年救的是美玉,他仍旧有内心对暇玉的羁绊,不,更确切的说,他连自己放不下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那么可笑。他的错,他可以全部承担下,但现在,他要躲开她的目光,那种失望而不屑的目光。
“你不能走!”暇玉鄙夷的哼道:“三少爷您历来缩头缩脑的,谁知道躲进东府后,还找不找的到人。”
静宸一怔,忽而想哭,但感受到眼圈的酸胀灼痛后,他忍住了眼泪,道:“缩头缩脑……你就是这么看我的?”爱错了不可笑,可笑的是不管对方是谁,都没将他放在心里过:“暇玉……我救过你啊……我不求你……可你,能不能别这么轻蔑的看我?”
“我轻蔑?难道你祸害我的丫鬟,我还要感激你?”暇玉道:“我感谢过你在清泉寺救了我,可我那时完全不知道你的为人!”
“我的为人?”他的污点,还能有什么,必是那桩。
暇玉啐了一口:“十几岁的人就会扒门偷窥,告黑状的主儿,这府的老太爷和老夫人怎么去的?你心里比谁都清楚,锦麟入了锦衣卫,坏事都他担了,你反倒躲起来装好人?恶心!”
静宸有口难言:“我……我……”
他早就发现了,暇玉和他印象中救下的那个乖巧懂事的小女孩不一样,她清冷的有几分刻薄。
“做坏事,还有理了?”暇玉噙着冷笑道:“说老太爷搂着丫鬟过夜,你,你自己又做下了何等行径?当我们这边的丫鬟和你们那边的一样不要脸?”她指着他,越说越激动:“穆静宸,我真真受够了你这人,害了锦麟,又来害我的丫鬟,亏得我还在锦麟面前帮你这兄弟说好话,现在看,便算了!我美玉姐姐还当你是好人,是少年英雄,刚才还要我谢谢你。哈哈——好笑极了,我这就拉她来看你的丑态,将你的所作所为讲个明白!”说罢,开门就要走。
“你站住——”静宸大喊一声。
“我站住?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你开眼瞧瞧这府邸的清冷,你看看锦麟以前逢年过节,一个人的冷清,你害死了人家父母啊!你有爹娘疼着,给你铺好了路,以后等着袭爵,锦麟他有什么啊……你居然好意思叫就这么放过你,你也配?”暇玉睁目道:“且在姐姐面前撕了你的面具,看那下面是脓血还是毒汁!”
这时静宸两三步赶上去,推开暇玉,后背挡住出口,喃喃的道:“你不能去,你不能去……”美玉那里是他最后的避风港了,全世界都知道他窝囊不顶用,但至少在她眼中,自己还是那个勇敢的英雄少年。
“我不去?行啊!告诉我是谁叫你告密的!”暇玉冷冷的说道:“是你的错,还是你错的情非得已。”
像被人用热油浇到了心尖上,生不如死。不,这滋味他品尝了许多年了,像梦魇一样纠缠着自己。压抑了这些年,痛苦和愧疚已渗入他的五脏六腑,似成了他的一部分。
他眼神呆怔,浑身发抖,真相到了嘴边,他用仅存的理智又咽了回去:“……没,是我……”
暇玉愣了,心说道难怪穆锦麟问不出来,人都这样了,还不松口,她道:“老太爷在你们那院搂了个丫鬟关你何事?不管你为了谁守口如瓶,你怎么不想想你值不值得?穆静宸,这么多年,你过的顺畅过吗?你敢坦荡荡的面对锦麟吗?你是怕他对你拳打脚踢,还是怕他质问你为何害死他的父母?嗯?你连你自己都对不起。”
静宸喘着粗气,双眼猩红,一咬牙:“这都不重要……就让穆锦麟去恨吧……都是我的错……”
“你的错?你担待的起吗?锦麟现在是锦衣卫指挥使,弄死你们虽说不易,但削爵,叫你们子孙没得继承,还是很容易的,你是在保护他们吗?你不如说了,叫锦麟找该算账的人算账!免得累及无辜!”
“……”
暇玉见他仍旧不开口,便恨道:“美玉姐居然为错过你这等人而可惜,简直可笑!我这就告诉她去!”
而这时,就听到门外的婆子忽然道:“苏夫人,您来了,我们夫人这会不方便见您。”
暇玉扯脖子喊的:“没关系,请人过来!”
静宸忙去捂暇玉的嘴巴,可他情急之下扑了一个空,摔在地上。
不仅摔疼了身体,也摔断了脑袋紧绷的那根弦。他还有什么?什么都没有了。连心里最后供这个可怜虫躲藏的小小的角落都要毁了。
暇玉看到他的脊背不停的颤抖,最终他将手狠狠拍在地上,居然呵呵笑个不停:“哈哈……爵位……都是这个东西闹的……为什么袭爵的嫡长子反倒不如次子?为什么次子尚了郡主,而嫡长子却不能成为魏王的女婿?因为我跟静麟要好……出入东西两府来去自由……郡主殿下又十分疼我……我说的话,她会相信……”静宸含泪笑道:“结果我却这么报答他……就算知道是害人,我也不能违抗我爹的命令……”
原来是伯父穆烨松。暇玉忽然有一种虚脱感,这时丫鬟过来将她搀扶起来,亦担心的看着三少爷。暇玉走上前,对静宸道:“三少爷,你放心吧,美玉姐姐今天没来……她不会知道你的过去,你在她心里还是那个元宵节的少年英雄。”
静宸恍然抬眸,许久才扯出一个苦笑,他全懂了,这就是个局。
吴暇玉拿他的短处套他的话。
“你……你……是穆锦麟让你这么做的?”
“不。”她摇头:“是我这个妻子为他做的。”
☆、第七十一章
锦麟一回家就直奔上房;果见妻子在等他。他急急的坐过去:“怎么样,他说了吗?”暇玉皱眉十分沉重的一边点头;一边开口重复了今天下午事情的来龙去脉。锦麟听罢,表情诡谲阴沉:“原来是穆烨松!”将拳头咯吱攥紧。暇玉此时轻声道:“三少爷走了;其实他也可怜;憋着了这么多年;任你打骂的。你就别……”
锦麟冷笑道:“别什么,你居然觉得他无辜?他没脑子吗?他爹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要他杀人,他也去?!”
暇玉轻声叹道:“锦麟;其实你回来之前;我一直在想;你;我和他,正好是三纲。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皇上的命令不能违抗,父亲的命令同样不能违抗,纵然知道是错的,他也没办法。就像你,你能违抗皇上的命令吗?皇上让你诈死,要你嫁掉我的姐姐,你能违抗吗?你明知道我堂姐去了苏家,我会哭,会气,会和你吵,但你不也这么做了么。”
锦麟气道:“他还情非得已了?”
“他心里肯定也难受,你想啊,比如我,夫为妻纲,你欺骗我,将我堂姐给嫁了。我无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但不代表我心里不受煎熬,他想必也是这样。”
“哼!”他怒道:“能一样吗?你一直嚷着叫我救你堂姐,他呢 ?他有做过任何一点补救吗?原谅他,他也配?”
“……”暇玉低声质疑:“是他没有补救,还是你从一开始就拒绝了?”见锦麟不说话了,她心里便明白了个七八分,静宸一开始也是不停的道歉忏悔的,可惜锦麟愤懑至极,根本不接受任何的悔意,才使得变成眼下静宸见了锦麟,什么都不说,任由他拳打脚踢的情景。
“血浓于水,他这么多年,从没认为他做的是对的,他一直在饱受煎熬,此时说出来,我看他倒显得轻松了。可见他过的多么压抑。”
锦麟一摆头,啧道:“菜汤还浓于水呢!血算什么?!”
“血不止浓于水,而是浓于一切啊。你伤害一个血亲,就会伤害周围的许多人。甚至可能是你自己。”她握住他的手,十分心痛的说道:“伯父伤害了老太爷和老夫人,可也伤害了静宸和你。而你若是对静宸下了死手,那么老祖宗呢,她会怎么样?你这些天每日去问安,还跟她玩过骰子,别让她在因为这件事伤心难过了。”
“……”锦麟仍在赌气:“这件事不该你管了,别再说了。”
“我不是要管,我就是说一说。锦麟,你尝到了血亲间相害造成的痛苦……将心比心吧……你想一想,你伤害了我大哥,和我姐姐,我如何能不心疼?你想想你,再想想我,再想想静宸,就不难理解了……”
锦麟默然不语,许久才重新开口道:“……暇玉,你怨我将你娘家人送去南京,可你想过没,若是有朝一日苏家覆灭,我不放心你和孩子不说,也不想你知道其中的血腥杀伐。最好的办法,将你送去南京的娘家养着。苏家的案子没个一年半载下不来,你要在南京长住。让你娘家早几年去那里打拼,等你去时,必然生活早就安稳了,你去了,不用跟着折腾,你只管舒舒坦坦的享福。”
“……”暇玉一口浊气闷在胸中,好一会才慢慢呼出来,有气无力的问道:“让我娘家去南京是为了这个?”
锦麟想了想,点头认可了她的问话:“嗯,否则谁能照顾你。另外不想让他们掺和到苏家的事,也是一方面原因。”
是啊,他做事历来有自己的谋求,把浮香送人还是嫁掉堂姐,他一般都有很深远的目的性。暇玉就不懂了:“那你为什么要给我一种感觉,觉得你是为了控制我,不许我和他们亲近,才把他们赶走的?”
锦麟挑挑眉,不说话。暇玉道:“就是为了试探我,在我同时面对他们和你的时候谁重要?我对谁更上心?天啊,这种东西是能试探的吗?”她猛地想起,他可是个累犯,原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