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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很热。”李嗣源已然口齿不清,看着蕊仪,目光迷茫。他伸手想抚上她的脸颊,却摸了个空。
“热?”蕊仪一愣,伸手搭上他的脉,“你中的不是毒,是寮花催情伞。一定是蕊瑶,她最爱配这些东西,一定是她拿错了。”她暗暗松了口气,“我去找水,你别急,一会儿就来。”
她起身就要出去,刚到了门前掩映的大石处,就听到山下有脚步声。这山并不高,山下林间长年堆积着落叶枯枝,多人进山又行得近了,在半山腰上就能听到一些,何况还有马匹的嘶鸣声。
她赶忙回到洞里,启动机关,将大石彻底的掩住洞口。李嗣源满面通红,口舌比方才更不灵便了,“追来了?别出去,我没事。”
除非能忍过十二个时辰,蕊仪背抵着山壁,她去另一个窑洞取水也只能缓上一时。她本想待他好一些了再带他到二里外的山泉去。她陡然想起这里也许还有些存水,动手从后面的箱子下寻找,心腹之人果然有按约定的天数来此添水,可水囊不知什么时候漏了,只剩下一个底子。
“你润润喉咙。”蕊仪也是无计可施,一手扶住他的头,一手把水灌下去,“你放心,我把机关合上,他们发现不了这里。他们一会儿走了,我们就去找水。”
洞外渐渐有了响动,有刀斧劈开草木的声音,蕊仪屏着气,握紧了他的手。李嗣源想要推开她,推了几下,才把自己蹭到边上,“别管我,我……”
“咱们这大半夜的,到这了无人烟的荒山搜人,得搜到什么时候……”
“唉,算了算了,哥几个到山下歇会儿,一会儿就回去吧。”
外面传来几道不耐烦的附和声,脚步声渐渐消失了。蕊仪瘫坐在地上,只要他们还在山脚下,她就不能出去。她不觉抚上自己的衣领,她此时穿着侍卫的袍服,衣料不如往日柔软,滑过玉指时带着少许的疼。
“蕊仪,不行,你别过来,天亮他们就会走了。”李嗣源攥紧了拳,一拳一拳打在箱子上,没几下就见了血。
天亮了,就晚了。蕊仪深吸了口气,衣衫一件件地落了地,她是为了救他,也不是为了救他。当初他们差一点就做了夫妻,就当圆了当初的念想吧。虽然他们只能做这一刻的夫妻,然后各自天涯。
“你……这是……何苦?”微冷如玉的身子坠入怀中,李嗣源长叹了一口气,闭上眼一手推开她,又被她紧紧地搂住。
冰凉凉的玉手解开了他的衣衫,爬进了他的里衣,宛若烈日下涌来一股清泉。他心里最坚硬的地方无声无息地融化了,他反手拥住她,将她紧紧地贴向自己,像是再也不愿放开。
“蕊仪……”李嗣源喉中艰难地溢出这一声,铁臂揽上她的腰。她小衣上血红的带子垂在那赛雪的肌肤上,在洞中忽明忽暗地烛火下,妖冶异常。
她是他义弟的妻子,不,她不是,至少再这一刻不是了。他宁愿那天抗旨带她离开魏州,离开那些功名利禄,宁愿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他们一直在自苦,即使几个时辰后仍要如此,这一刻他们终于放开了。
正文 第一六五章 暂别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过了多久,蕊仪朦朦胧胧地醒转,猛地坐起来看着箱笼上的沙漏,大概过了两个时辰。她穿好了衣裳,又从箱笼里取了一件皮袍给他盖上。李嗣源已经醒了,但蕊瑶的催情伞药性太大,此刻他只能半靠在那儿,还不大能动弹。
像一只染了病的老虎,蕊仪不觉一笑,想到自己做了什么,不由得叹了一声。她该跟他走的,当初她就该追过去,可是当初是下不了决心,抛不下韩家,如今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嗣源,宫里还有我要做的事,我不能跟你走。我这就去寻魏将军,让他来接应你。不管你们是回魏州、郓州,还是别的地方,皇上在还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之前,还不至于动手。以后无论你们是否兵戎相见,都自求多福吧,旁的我也管不了了。”蕊仪叹道,不舍地看了他一眼,别开了头。
李嗣源说话已经无碍了,他看着她的背影,知道她主意已定,“他若是知道了,你可有制衡之法?”
“有,如果没有,我也不敢送你出宫。”蕊仪摇了摇头,微微侧过身,只拿余光看着他,“不是说不会为你舍了性命,只是还有一些事我必须弄个明白。”
“谁让你为我舍了性命?这该是我做的。”李嗣源闷声闷气地道,目光中露出些不解,“还有什么事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还有什么事能比你我相守更重要?你若随我离去,我保不得荣华富贵,却定保你平安。”
回过头,惊讶地看着他,蕊仪微微苦笑,他从来不曾说过这些话,从前她以为他不懂,原来是他不肯说,或是不敢说。他们在彼此面前都有秘密,今日之后也许再不会相见,她就把她的秘密说出来吧。
“嗣源,其实我不姓韩,我不是韩大人的亲生女儿。我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好些事本来急不得了,可是自那次小产之后,就慢慢想起来了。”蕊仪淡淡地一笑,李嗣源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还记得我向你问过林康么?他才是我的父亲,我还有一个姐姐,不知现在是死是活。我也不愿意相信,可是无意间听到了韩大人的话,大概也明白了。”
“你……”李嗣源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挣扎着撑起身子,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那你就更不能回去了,当年若真是他灭了林家满门,他知道了你是谁,哪里还能放过你,就是韩大人也保不住你。”
“你相信么?他早就知道我是谁?”蕊仪目露凄凉,撩开玉颈后的青丝,露出那三颗小小的菱形红痣,“刚成亲的时候,他就是为了这个冷落我,后来觉着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才对我好了。不过,他不知道我已经想起好多事了。他也会做噩梦,也许把我留在身边就是想让他自己觉得,他根本不必怕那段往事。可惜他好像弄假成真了,他好像真的对我动了那么点心思……”
“你跟我走,林家的仇你报不了。”李嗣源劝道,这难道就是命中注定的累世冤孽么?“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你。当年他与你姐姐是有婚约的,最终还不是没有放过她。”
“你说……他与我的亲姐姐林子从有过婚约?”蕊仪暗惊。
李嗣源颔首,声音低沉,暗含着那段滴血的往事,“蕊仪,你不能回去,韩家也不是你能依靠的。当年韩家与林家之事脱不了干系,不然皇上也不会在袭了晋王之位后,就立刻娶了韩家的长女。他们即使知道你的身世,还收养你,也只是想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些。到了刀口上,你毕竟不是亲骨肉,他们哪个会真顾得你?”
“他们想对我如何,也已经晚了,该有的,我已经有了。不必为我担心,皇上眼下就有一件事,没有我根本办不成,况且我不会让他知道我已经想起来了。”蕊仪扒开他的手,药劲还没有过去,她看着他绝望的眼,微微一笑,“他如此对你,你也不必再顾忌什么。何况他今天的一切,本来就该是你的。如果我所料不错,当年老王爷在遗信里把晋王之位和晋军都传给了你,这封信应该还在,韩大人还知道上面写了什么……说这些,就是想让你放下那些芥蒂,为了你自己,为了你那些部将,更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该争的便要争上一争。”
李嗣源面色渐沉,半晌说不出话,待蕊仪行至洞口才道,“你一定要走?”
背对着他点了点头,蕊仪惨然一笑,“纵使明知道是飞蛾扑火、以卵击石,我也要试一试。我从来都放不下我的家人,无论是生了我的,还是养了我的。韩家欠林家的,在我身上还上了一些,可他欠我们的,还没还。原想着他若能做一个勤于朝政、兄友弟恭的好皇帝,我这点一家之仇也就作罢了,可是他不是一个好皇帝。”她顿了顿,已经触动了机关,“再过半个时辰,药就该解了,我也该寻到魏将军了。”
机关开启又重新阖上,山下的人已经走了,蕊仪牵了方才藏起来的马匹,仰头望着天上依旧明朗的星宿辨别着方向,顺着小路向约定的地方行去。魏崇城与平都见李嗣源久久未到,已经领兵出来相迎,只有十几骑,但看得出都是精锐。蕊仪眼瞅着出了那片山峦,也遇上了他们。
简短地说了地方,魏崇城带人驱马而去。平都停在蕊仪身边,微微低下头,下巴抵着薄棉袍的领子,“你不随我们去么?”
蕊仪摇摇头,“他就交给你们了,只是请答应我一事,遇事不可急躁,万事保重。”
“好。我们也像他们男人一样,击掌为誓。”平都笑了笑,星眸中充满了矛盾。胯下马儿忽然向前移了两步,她伸出手时袖子不小心滑到了手肘处,半截玉臂就这么露在凉凉的秋风中。
蕊仪与她击掌,目光不经意地停在了那几点红斑上,她心里忽然升起些许异样。她摇了摇头,想甩开那些莫名的思绪,她刚要开口,平都已经驱马去追魏崇城了。黄土路上风尘四起,腾起的黄烟渐渐湮没了她的身影,消失在渐渐淡去的夜色中。
(要开学了,赶论文中,完结时间有变,不过请大家放心,还有三万字左右)
正文 第一六六章 攻杀
晨曦的光划开了清早混沌的云雾,云雾裂开时露出灰蒙蒙的天空。洛阳宫经过一夜的无眠,宫门开启,侍卫对过往的朝臣、命妇的车驾严加盘查。因李存勖下了严旨,对外只说昨日进了刺客,并不提李嗣源之事。
蕊仪一袭侍卫的袍服进了宫门,好在腰牌没有出差错,意外地没有看见韩靖远,她心里咯噔咯噔直响。她低着头,脚下疾走,甫一进寝殿,鱼凤和萱娘如盟大赦地拉住她左看右看。
“奴婢到外面盯着。”萱娘向她们二人点点头,匆忙掩门而去。
鱼凤二话不说取了宫装为她换上,一边服侍她梳洗,一边道,“昭媛怕是察觉娘娘不在宫里了,还有今早……二公子下了天牢。”
“什么?皇上都知道了?”蕊仪面色大变,即使要查,也不会这么快就将韩靖远下狱。
“是二公子他……主动向皇上请罪。”鱼凤叹了一声,“皇后也在,当时就含沙射影的问了娘娘,二公子说是他一人所为。韩大人已经进宫求情了,可是勾连刺客谋刺皇上,只怕难逃一死。”
“是谋刺?”蕊仪皱眉,随手插上一只步摇,站起身。果然在还没做好万全准备之前,他还不敢和嗣源撕破脸,“我这就过去。”
鱼凤愣了一下,以身拦住她,“昭媛娘娘一早传了话,让娘娘好生休养,不得离开丽春台。”
“一个晚上,她就把自己当成皇后了。我这就去,看他们谁敢拦着我。”蕊仪绕过她,径自用力推开门,一抬头,却见蕊瑶已怒气冲冲地进了二门。
“都给我出去!”蕊瑶看见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来,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一把将她推进屋里,重重地推上门,鱼凤也被她关在门外。她看着蕊仪,眼中仿佛充血,“你害死了二哥知道么?你害死了他,皇上判了他斩立决,他夺了侍卫的剑,当场就……”
“你说什么?”顾不上疼,蕊仪身子向后倒去,撞在坐榻上,“父亲也没能……”
“父亲?刘梓娇那个贱人一说到你,父亲就闭口不言,他一个字都没有说,二哥死了,他当场就不省人事。都是为了你,我们韩家到底欠了你什么,为了你,连亲骨肉都不要了。你到底是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