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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王妃。”饮尽后李嗣源低着头,左手紧攥住膝上的衣袍,终归是天命,以后他只能默默地看顾她了。
蕊仪落座时,平都撞了她一下,半壶酒就这么洒在了蕊仪的牡丹罗裙上。平都抚着额头,有些迷糊地道,“怎么喝一点就醉了,一定是表哥府里的酒好。冲撞了嫂子,对不住了。天这么凉,嫂子快去换衣裳。”
蕊仪抬眼看向李存勖,李存勖只略微瞥了她一眼便笑看向平都,“你倒是会替人着想,嫁了人,以后可要把心都放在夫君身上。”
平都笑答了几句“一定”,蕊仪福了福,仪态万方,丝毫不见失礼,“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李嗣源既然可以花好月圆,她也得端出些宠妃的架子,不能被他比下去。她再回头看时,平都朝她笑了笑,望向后园的方向。她也回以一笑,寻思了一下,想是这位郡主还有话要说,便往后园的忘春亭去了。忘春亭周围假山掩映,是个摊牌的好地方。
忘春亭正是一年里最萧瑟的时候,蕊仪背对着入口站了一会儿,期待中的脚步声被更熟悉的取代。她深吸了口气,等待着他先开口。他们之间一向是他主动,这一回她也不想例外。只是以为是因她以他为天,这一回却是懒得开口了。
“他对你好吗?”李嗣源艰难地开口。
蕊仪背对着他苦笑,语气上却很自得,“当然。”她顿了顿,自觉有些赌气,“比你好。”
“那便好。”李嗣源颔首,棋错一着,便是万劫不复,时至今日,他能恨的只是自己。
“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蕊仪长长地叹了一声,侧身绕过他,始终把孤绝的背影留给他。
李嗣源望着她的背影,隔着那么远,依然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冷意。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她过得并不好,他用力一拳砸到了石柱上,血顺着指缝流下。
平都从亭后绕了出来,目睹了这一幕之后,冷笑着看着她的夫君,“既然明知道她过得不好,为什么还要放手?”
“平都,你虽是我的夫人,可我与她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李嗣源斜睨着她,深知他这位夫人远不同外人所想。
平都笑了笑,为他系了系大氅,“平白被人横刀夺爱,却无动于衷,夫君原来是这么大度的人。其实他抢你的何止这一样,夫君,这些都该抢回来。”
“你到底意欲何为?”李嗣源看着她的目光高深莫测,半晌方道,“他是你的表哥,是我的义弟。”
“如果夫君愿意与他一较高下,夫君得到韩蕊仪之时,我必将夫人之位相让。”平都像是丝毫没有听到他的话,目中仿若含了两团烈火。
(说说倾宫阙的构思,写倾宫阙是出于一个偶然的机缘想写一对纯粹架空的姐妹花,机缘巧合,某日看到了后唐的这段历史,让之前的灵感和历史的点滴契合了。李存勖这个人物在历史曾经赫赫有名,被誉为霍去病第二,但在他登基之后却没干出什么好事。霜霜从不相信有人会如此突然的转变,于是根据种种历史事实,想出了当中可能存在的疑点,将他行为的转变合理化。这当中在倾宫阙里牵扯的主要是蕊仪的身世和她与李存勖的过往,以及与李嗣源的爱恨,大家继续看下去,很多谜团都会在后面解开。霜霜的故事里没有纯粹的好人,也没有纯粹的坏人,每个人都有故事。虽然是历史背景,但这次创作的因素很多,大多数人物的命运都值得大家去猜想……。感谢可儿为我做了新封面,字下面的花很漂亮,今天因为要去上一整晚的舞蹈课,所以更新的少一点,大家见谅……本书正在为新书榜努力,欢迎大家的推荐票,鼓励一下霜霜吧~)
正文 第六章 谜团
“子良,快来,放风筝去……”
淡青色的绣帐中,蕊仪闭着眼皱紧了眉头,汗水流了满脸满枕,十指用力扣入了锦被,恨不能将丝缎抓破。子良、子良,是在唤她么?她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名字?
“子良,娘说他来了。”
“谁来了?”蕊仪喃喃地低语,说话的女孩和梦中的子良差不多大,都穿着湖绿色的裙衫。
“存勖哥哥呀……”
蕊仪缓缓睁开了眼,揉了揉胀得发疼的额头,怪了,梦里她不但被改了名字,还打小就识得如今的夫君。荒唐,若是这样他们岂不是青梅竹马,他又怎会视她如鬼魅?莫不是她太迫不及待地想要改变眼下的困境,而着了魔风?
“谁?”门口的珠帘动了动,她只看见一片衣角在门槛上一晃而过。她疑惑地蹙眉,是她那见面便冷言冷语的夫君么?
满月听到响声进来,面露喜色地道,“娘娘,王爷方才来看娘娘了。”
还真是她,蕊仪揉了揉额角,越发头痛了,“满月,你说他为何如此?”
“男女情爱,奴婢不懂”满月脸一红,摇摇头,“不过娘娘,人都说柔能克刚。如今娘娘和大将军已经没有可能了,不如把心思放在王爷身上,不然以后三小姐嫁进来就更不好了。奴婢嘴笨,总之奴婢是盼着娘娘好的。”
“日子总要过下去,这些道理我晓得。”吩咐了她为自己更衣,蕊仪望着帐顶笑了笑,他们是兄弟,总该有像的地方,何况那是她的夫君。
存放着军机要务文书义竹斋大门紧闭,仍掩不住里面四溢的墨香。平日这里守卫森严,门前窗下均有侍卫把守,今日却有些不同,侍卫都退到了院外,斋里只剩下李存勖和王顺。
李存勖拿起桌上的折子看了看,都是些恭贺他称帝的溢美之词。他应景地看了几份,随手放在一边。眼前不觉浮现出早上看到的情景,显然她也一夜没有睡好,正如他一般。
其实初见蕊仪时,他只觉得她与可卿眉眼上有些许相似,并没有多加留意。倒是后来有一次在酒楼撞见她与人起了争执,那双沉稳机敏的美眸下隐隐有两团焰火绽放,只淡淡地一笑便让对方熄了气焰,让他忍不住驻足。等到那次她女扮男装冒雨为李嗣源押送军粮,滂沱大雨中嘶哑地喊着号子和军士们一起推粮车,他便决定此生此世一定要拥有这个女人。
他一直观察了她三年,他总是好生奇怪,为何这个叫韩蕊仪的女人既能像可卿一样随性洒脱,又像极了另一个极其世故冷静的女子。他曾经是那么的熟悉那个女子,却在那一夜将她毁灭,那时她还是一个孩子。
“都查清楚了?”李存勖望向一旁低头垂目而立的王顺。
王顺拱手道,“末将前往扬州查探,寻到蕊妃娘娘的乳娘秦氏,秦氏说当年韩夫人生下娘娘便随韩将军离了扬州,娘娘长到九岁才随王妃回到如今的韩府,秦氏自此便没有见过二位娘娘。王爷会不会多虑了?若蕊妃娘娘不是韩将军的亲生女儿,他又如何会越过几个儿子以全副家产相授?”
“送他们回韩府的人可有查问过?”李存勖丝毫不为所动。
“当年二位娘娘的一个粗使丫头正巧嫁了末将手下一个校尉,她说当年蕊妃娘娘在路上大病了一场,醒来时便把从前的事都忘了。”王顺恭顺地答道。
都忘了?李存勖笑了,韩元与女儿分别近十年,恰恰相聚,女儿却陡然病得什么都不记得了。同样的胎记,同样的年纪,听了王顺的话,他已肯定蕊仪便是她了。只是不知中间究竟因何缘故,发生了这般李代桃僵的事。
“传韩元来王府见我。”李存勖虎眸半眯,若蕊仪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便好,若韩元真的不知情便好,如若不然,他望着贡在佛龛前的三支白羽箭,硬生生折断了手中的羊毫。那个秘密,他不会再让人掀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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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兴阁里弥漫着浓浓的汤药味,侍女们习惯地放轻了脚步忙紧忙出,蕊宁卧在榻上,乌发间只别了一支玉簪,面色惨白,唇色发灰,甚是憔悴。一阵剧烈的咳嗽,碧云连忙拿帕子去接,赫然一抹嫣红弄花了绣帕。
蕊宁摆摆手,让她退下,又朝蕊仪苦笑了一下:“听说你最近和梓娇走得很近?”
蕊仪坐了过去,也不解释,只淡淡地一笑,“过几日姐姐便明白了。”
她自来是有主意的,蕊宁轻叹了一声,“若是能把这些心思都放在王爷身上就好了,一个女人得不到夫君的宠爱,旁的再多也无用。”
“我第一天送去的茶点分毫未动,如今每次王爷都能用上半盘了。”蕊仪为她掖了掖被角,别人都道她没有动静,其实她早已有了打算。
蕊宁一惊,又咳了几声,“不让王爷知道?”
“他早晚会知道的。”蕊仪轻拍着她的背,不让她再说话。她当然会让他知道,只是这个时机,越是无意越好。
“也好,我时日无多,日后你和蕊瑶要相互扶持。蕊瑶这孩子小时候娇宠坏了,遇事只知道一门心思往上撞,以后你要多提点她,多帮她。”蕊宁不顾她的劝阻,不停地说着蕊瑶入府后受到的冷遇。
蕊仪听着有些不自在,蕊瑶入府的第二天李存勖便忽然忙了起来,日日夜宿义竹斋,这本不是她的错,却要让她来解开这个结。更要命的是,这些天她为他做茶点汤羹、新衣新鞋,竟生出些微妙的感觉,这让她听到蕊瑶的名字便有些不舒坦。
“我明白。”蕊仪笑了笑,她这是怎么了?自古天家皆如是,何况那是她的亲妹妹,更何况她还没有把心放在他身上就如此了,以后又当如何是好。想着想着她忽然又想到嗣源,就是因为失去了嗣源,她才变得患得患失,所以她再也不能尝那失去和得不到的痛。
蕊宁握了握她的手,慢慢侧身,额头上的汗滚落,“前些日子王爷见你如见鬼魅,想是你不经意带了不干净的东西进来,得空的时候便去佛堂拜拜,那些琐事就让蕊瑶去做。”
仿佛陡然间被敲了一闷棍,一阵不甘袭上心头,同样是亲姐妹,蕊仪不明白蕊宁近来为何总是厚此薄彼,但见蕊宁满面病容却兀自支撑,也不好当面驳了她,只颔首道,“姐姐好生休息,我这就去和蕊瑶交待一下。”
“去吧。”蕊宁翻了个身,背对她而卧,她心里也不好受,可是她到底不能像信任蕊瑶那样相信蕊仪。想起十年前的那一幕,她究竟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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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问言(上)
冬的寒意退去,春的丝丝暖意便渐渐袭来,即使如此,韩元害了风湿的双腿也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他本是文官,随着晋军多年征战实属不易,若不是晋王时常关照,这条老命怕是早已丧了。
韩元弯腰揉了揉酸疼的腿,抬头皱眉望着义竹斋的门,王顺已退了出去,此间便只有他们二人。怕是又要说起那件事了,韩元心里一叹,晋王战功卓著、英武盖世,可就是有那么一件事穷其一生不得放开。可怜他这个做老师的当年为他铸成大错,如今只能再与他一道做出这些个事情,早知如此,当年真还不如引颈自戮。
“王爷。”韩元捶了捶腰,在李存勖指的位子上坐下。
“派去的人都处置干净了?”眼中掠过一丝寒意,李存勖又如往常一般看着他,若韩元背着他做了不该做的事,这件事自然也会出纰漏。
“谨遵王爷旨意,一个不留。”韩元眼中神色老态毕露,人老了,到底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