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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宫阙-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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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皇上、为姐姐尽份心,绝没有别的念想。”蕊仪一番话给足了梓娇面子,暗地里却不以为然。

不来不知道,一来才知道贞观殿里竟惨淡到了如此地步。近身的几个人根本不够用,这要真病重了,撂在那儿,哪天死了都不知道。

明面上找不出反驳她的由头,梓娇也知道说官话说不过她,索性要来横的,“妹妹再心急也不能不顾着肚子里的皇嗣,而且事关社稷安危,你韩家牵连甚广,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传了不该传的消息出去,本宫决不允许!蕴溪,昭仪娘娘身子弱,还不带她回去!”

“皇上不醒,我是不会走的。”蕊仪反而向后退了一步。

蕴溪对伤害本就心存畏惧,看蕊仪的架势必是不肯退让,缩手缩脚地拖延着不肯上前,“昭仪娘娘有身孕,娘娘,奴婢怕来硬的,伤了娘娘。”

瞪了她一眼,梓娇用力瞪着蕊仪,“还不跟蕴溪回丽春台去?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今日梓娇的官话也说了一阵了,想必就要词穷了,蕊仪暗自卯足了力气,猛地向后了几步扑倒在榻前,眼泪直流,不顾仪态地哭了起来。“陛下,你看看,你才病了几天,她们就这样欺负臣妾了。陛下要是不为臣妾做主,臣妾就没脸活着了。”

“昭仪娘娘,小心动了胎气。”蕴溪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她为难地望着梓娇,“娘娘,万一闹出事来,宫里宫外都不好交待。”

“陛下,她们容不下臣妾和肚子里的孩子,臣妾还不如死了,以我们娘俩的性命换陛下龙体安康……”蕊仪边哭边说,到了后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她每说上两句,就忧怨地看上那主仆二人一眼。

初时是被吓住了,这一会儿多少看明白了些,瞧这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样子,就是一出戏,蕴溪忍住笑,偷偷看了眼有气出不了、有火不敢发的梓娇。她这位主子比不得蕊仪,就算今日侥幸把人硬带出去,他日也免不了遭人报复。到时梓娇会如何她不敢妄言,而她这条动手的小鱼会有什么下场不用想也能明白。

她们这些宫婢凡事都得给自己留条后路,蕴溪心里轻叹了一声,且随了梓娇,她只能装作看不懂了,“娘娘,再闹下去怕扰了皇上休息,奴婢有话想跟娘娘说。”

没好气地一甩袖子,梓娇跟着蕴溪往旁站了站,“有话就说,说不出个道理,本宫连你一块儿收拾。”

“娘娘息怒。”蕴溪赔笑着,同是一起长大的王府侍婢,怪只怪她时运不济,“奴婢觉着韩昭仪想呆在这儿就呆在这儿好了,娘娘不必为难她。要是皇上醒了看见她,也是娘娘准的,娘娘只需趁势称赞韩昭仪一番,正好显显六宫之主的心胸。再说了,若是她真的染上了,不正好省得娘娘动手了么?”

“若是皇上醒不来,正好让她到下面伺候皇上去。”梓娇狠狠地咬牙,话一出口自己也很是吃惊,她并不是心狠手辣的人,想必是气急了。她也想像蕊仪一样日日夜夜侍奉汤药,可是她还有旁的要顾及。何况这独掌六宫的荣显直到今日才享到,要放手也不是这个时候。

梓娇笑了笑,尽量和善地道,“那妹妹就安心伺候皇上吧,旁的不用担心,安胎的汤药他们会按时送来,韩才人那边本宫也会照应。”

“谢姐姐成全。”蕊仪擦了擦眼泪,还在榻前,不想起身送她们。直到二人离去,她才起身坐好。

沉睡中的李存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有丝毫别的反应。蕊仪无可奈何地一笑,如今能在一起已是可贵。她让赵喜义取了李存勖平日最喜欢的书来,慢慢地翻着,隔三差五地柔声在他耳边读上一段,看着他脸上细微的变化,一阵喜一阵忧。若是他能就此醒来,该有多好。

“娘娘,一个叫鱼凤的说是娘娘从郓州带回来的贴身宫女,给娘娘带了封信。”赵喜义从袖中掏出用蜡封了的信笺放在榻边,放轻手脚退了出去。

(免费字数:下章小李醒来,会是怎样的乱局?)

正文 第九十九章 苏醒

展开信笺,一行行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应是鱼凤的笔迹,这回是更谨慎了。信上说李嗣源已在回洛阳的途中,还借了一支亲兵给李继岌。蕊仪心神大定,该来的总算要来了。

过了三天,不,也许是四天。这几日天色混沌,连带着殿内也灰灰暗暗的,不留意天色,又时常忘了熄灯火,里面的人劳累了都分不清白天黑夜,也自然而然的分不清究竟到了哪一日。

昨儿夜里李存勖又发了一次热,折腾得蕊仪小半宿没睡,累得狠了想到外榻歪一会儿,但又放心不下他,索性让赵喜义搬了张贵妃椅到榻前,头一沾枕头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梦里不知谁在咳嗽,她上前去扶,那人咳了她一身血。那人抬头时,她一看之下大惊失色,这不是之前梦里那有两个女儿的男子么?

一个晃神,她扶不住他,那人已倒在地上。奇怪的是,他竟含笑看着门口,那笑直到他咽气都一直挂在嘴角。她看不明白,只听周围阵阵哀嚎、惨叫之后,竟是一派森然的寂静。无乱她怎么喊人,都没有回答。

梦中的脚步蹒跚而飘忽,却又好像实实在在地踩在青砖地上,脚步稍一挪动,地上便多了一个血脚印。她不知所措地向前走着,不知觉中竟暗合了之前梦中的路。

绕过主屋仍是一路无人,进了后面的园子,前面是一座假山。是这儿了,没错,她曾梦见一个小女孩儿从这儿跑了进去。她上前去想找出暗门却怎么也找不到,隐隐觉得身后有人,她猛然回头,却见那挡了一刀的老嬷嬷正在倒下。老嬷嬷伸直了手臂,一双眼睛含着血泪看着她,像是想要再推上一把。

她吓了一跳,想要大喊出声,就在喉间要发出声音的刹那,假山、老嬷嬷、身后的血脚印全都消失了,继而主屋、园子和整个府邸都渐渐淡去,只剩下一片虚无的惨白……

这边厢李存勖也并不平静,半夜里的高热似是让他清醒了一些,但辗转反侧间仍是不能醒转,反被身上厚重的明黄被子裹得甚是烦躁。

他仿佛又回到了魏州晋王府,那儿里外三圈都是人,有他父王老晋王的人,但更多的是他的。众人见了他纷纷让开,他昂首阔步走向大开的府门,门槛前躺着一个人,那人的头颅已和身子分了家,那是老晋王最信任的部将方毅。

他只淡淡地扫了一眼他的方伯伯,一步跨进了府门。里面原本的人已被拘到了偏院,直到被三步一隔的宫灯照得亮堂堂的,一直通向主屋。主屋的门打开着,正对着一张宽大的坐榻,雕龙砌凤一派庄严华贵。上面坐着的人想是久病,一脸蜡黄,但尽管体虚,他还是硬撑着坐直了身子。一双老目迸发出的怒焰,远远赛过了那些绚烂的灯火。

老人看清了来人,苍老的手指用力地指向他,身子像秋风里枝头的黄叶不停地颤抖,“孽子,孽子!我和你母妃造了什么孽,生出你这样的冤孽!”

他看向自己的父亲,眼中伤痛刺骨,在对上那充满失望、痛心的老目时,陡然陷入决绝,仿佛要用那冷漠隔绝铺天盖地袭来的冷意,“父王,亚子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知是多少次的梦回,不知问了多少回,他绝望的来到榻前,跪在了父亲面前。是自己比不上他?不,不可能,决不可能,他不过是一个胡儿。

“人在做,天在看,孽子,你不会有好下场!”老人声嘶力竭地喊道,一口鲜血劈头盖脸地喷出。

顿时他手上、目中一片迷离的血红,他伸出手想要扶住老人,可是却什么也碰触不到……

“父王!”多日憋在胸中的闷气喷涌而出,李存勖蓦然睁开了双眼,一眼触及的是熟悉的帐顶,他大口喘着气,想要平静下来。

“爹,爹,不要……”蕊仪梦中喃喃地念着,痛苦地皱紧了眉头,猛然听见身边的喊声,她悠悠地醒准。顺势一翻身,睁开眼时恰好与李存勖四目相对。

二人都是神色不定,眼中波澜翻滚。都是刚刚醒转,自是猜不到彼此究竟心向何处,尚以为仍在梦中。李存勖伸手轻碰了她一下,喉间干涸,张了嘴却只能发出一点“啊啊”的声音。

“皇上醒了?”蕊仪回过神,绽出一抹欣慰的笑,她撑着坐起身子,连忙去倒水。

扶他坐起来,水刚递到手上,赵喜义闻声推门而入,看见李存勖脸色虽不好,可已能坐起来,欣喜得竟哽咽起来,“陛下可算醒了,让奴婢好盼,奴婢这就请太医进来为陛下诊脉。”

“等等。”李存勖轻声吩咐,多年为王侯和驰骋沙场的直觉已让他察觉了四周不同以往的气氛。他看看身旁披头散发的蕊仪,忽然想起她有了身孕,一把拉过她在身边坐下,用被子轻轻地裹住她。

许是手上还使不上劲,弄了几次被子才堪堪的围住了。握住蕊仪想要推拒的手,他看了赵喜义一眼,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怎么只有你们俩?你说说,昭仪有了身孕,怎么好让她一个人在这儿服侍着?”

“陛下贵妃娘娘下了禁令,不让其他人来,除了几个近身的,都不许进内殿。就是在贞观殿里守着的侍卫,也不能踏出贞观殿一步。韩昭仪爱护陛下心切,是自己来的,这一来,也不让出去了。”赵喜义照实说了个大概。

李存勖一愣,这么说来,他应是病得很重,只是蕊仪都在这儿了,梓娇为何不在,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守在自己身边才对,“朕得的究竟是什么病,几日了?”

赵喜义不敢作答,此话一旦出了口,必伤人甚重。蕊仪低着头,余光一扫,只觉赵喜义一张白净的脸都要皱成一块湿抹布了,只能自己开口。她掂量着语气,不能轻一分,也不敢重半分,“已经六七日了。”她顿了顿,为难地道,“皇上得的是伤寒,病势极重,阖宫上下都为皇上担着心呢。”

伤寒是能染上别人的,李存勖一阵感慨,一手不觉轻抚着蕊仪垂下的青丝,柔柔软软的,掌心生出些暖意。他尽量让声音柔了些,一点也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在逼问什么,“你这双身子最不宜在此,怎么这么不小心?是梓娇让你来的么?”

若这伤寒来得再凶猛一些,他就已经到了阎王殿,到时他留下的子嗣只有刘茂和蕊仪肚子里的孩子。刘茂虽然年长,但生母梓娇的出身却万万比不得蕊仪,难保梓娇不会做别的打算。

“是臣妾自己要来的,其实姐姐每日都来看望陛下,只是姐姐主持六宫,又要照顾皇长子,难免不能侍奉榻前。”蕊仪微微一笑,眼角眉梢都透出一股温柔的意味。加上熬过了这些天,总算松了口气,锋芒收起了不少,多了些让人想要揽入怀中好生疼惜的感觉。

梓娇的事已运筹了些时日,那些痕迹不是想抹就能抹去的,根本用不着她多言。用不了多久,存勖这样的聪明人一定会自己看明白的。

心里好受了不少,依梓娇那坐不住的性子要想一直守着他也不靠谱,李存勖嘴角有了些笑意,但还是无法全然放心,他低声对赵喜义道,“先别把朕醒来的事传出去,你去弄点吃的,就说是给昭仪弄的。”

“奴婢遵旨。”赵喜义如释重负,忙不迭地应了,笑看了他们一眼,掩门而去。

“方才听见你喊‘爹’,梦见韩大人了?”李存勖漫不经心地问。

她喊爹了么?蕊仪回想着,她管韩元一直叫父亲,从来不用“爹”这个字。她尽力回想着梦里的事,可除了一堆交叠在一起的面孔,还有那熟悉而令人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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