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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女可为凤。
这是护国寺无妄禅师的僧言,果然不假。容浅念不禁想,这样的女子,她的奸夫该是何等幸运。
“你是哪家千金。”惠帝问。
她道:“容相府,繁华。”不卑不亢,有大家之风。
众人回神,哦,原来这便是九岁一赋《治国策》成名的繁华郡主,难怪。
“凤凰于飞,繁华于容。”惠帝笑得意味深长,“这无妄之言,果然无虚。”
惠帝一言,四座惊叹。殿中各个是人精,满腹心思揣测圣意。既然是凤凰,自然没有飞出天家的道理,只是,这繁华郡主意属何人,惠帝又意属何人,各种迂回,谁也看不透彻。
这选妃一宴,真真跌宕四起。
“容相,你容家的女儿倒真是各个都非池中。”
惠帝这话倒是耐人寻味,难不成还一次看上几个了?
“皇上谬赞,老臣愧不敢当。”容相春风拂面,赚足了面子里子。
“不是还有个容九吗?”
萧闵一句话落,容浅念被玲珑丸子噎到了。
“咳咳咳。”
靠,老娘不就是扒了你一次衣服,至于吗?至于吗?口中,玲珑丸子咽不下,吐不出,容浅念一张小脸铁红。
昭明世子连忙倒了杯茶送到她嘴边,一边还拍着她的背:“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容浅念大灌了一口,这才舒坦了一些,刚顺了气,便听得年太后说:“容家小九,该你了。”
容浅念眸光一溜,亮晶晶的。萧凤歌不由得笑了,这家伙怕是又动什么花花肠子了。
“是啊,容家九姑娘,到你献艺了。”文皇后似笑非笑,俨然笑面虎一只。
容浅念挠挠头,扭捏了几下,道:“这,可能有点困难。”末了,将案桌上的十杯酒一一倒过来,她抬头,“光了。”
人群里顿时传来阵阵嗤笑,容相一张老脸红紫掺半。
惠帝似笑,眸中神色不辨喜怒:“你倒是个胆大的,当着朕的面,将御赐献艺的酒喝了个精光,竟如此胆大妄为。”
容相心肝一颤,连忙上前:“皇上恕罪,老臣教女无方。”
容浅念抱着狗儿,逗弄,哪有半分认错的觉悟。
“朕便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能让朕满意了,便饶了你大不敬之罪。”
容浅念抱着白狗儿,懒懒靠着椅背,语调甚是散漫:“唱歌跳舞吟诗作画。”认真想了想,她笃定地说,“貌似我都不会。”
人群又是一阵嗤笑,容儒海脑门上豆大的汗珠流下来。
“那你是要朕治你个大不敬之罪?”惠帝眼神一冷,帝王之威尽显。
容浅念悠悠起身:“不如,皇上,我们赌一局吧。”
又赌?赌肚兜?众人惊悚了。这厮,最喜欢空手套白狼了。
昭明世子自顾倒了一杯茶,悠然地品起了吃食。
怕是第一次遇着这般胆大包天的女子,惠帝倒是觉着新鲜:“你个丫头,花花心思不少,说说,你要和朕赌什么?”
“皇上你是九五之尊,自然要赌得大些。”容浅念眼角牵起淡淡的浅弧,极是好看。
惠帝大笑:“胆子不小,你倒说说,赌多大?”
“不然,就赌命好了。”容浅念眸子一眯,弯弯的月牙儿。
萧凤歌手里的茶杯一抖,洒在了手上,这茶是怎么也品不下去了。
果然,这大逆不道的话,叫惠帝脸色大变:“好大的口气,敢和朕赌命的,难道你不知道朕一句话便能摘了你的脑袋。”
帝怒,殿中噤若寒蝉。
唯独容浅念笑意不减,悠然自得:“身为臣女,自然要为皇上排忧,既然皇上对臣女的脑袋这么感兴趣,不如就赌臣女头上这颗脑袋如何?”
容儒海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萧凤歌揉揉皱紧的眉心,回头看着自家王爷老爹,那意思很明显:好好准备一下,这脑袋小爷要护着。
忠亲老王爷直吹胡子,恨不得直接将这不孝子撵出去,无奈,拗不过儿子鬼迷了心窍,只得上前:“皇上,这百花宴乃盛事,这赌命之事不可为,免得冲了喜气。”
容浅念直接抛给萧凤歌一个白眼:丫的,别拖后腿。
白眼狼!
偏生,他萧凤歌还放不下这白眼狼。
“皇上,您赌还是不赌?”悠悠嗓音,带了一种游刃有余的恣意。
这容家小九,当真胆色过人。
“朕便准了你,说说看,怎么赌你的脑袋?”
乖,真听话,咱慢慢玩,容浅念笑了,道:“十杯酒,五杯毒酒,臣女若饮下五杯,安然无事,便算作臣女赢。”
殿中一片缄默,皆是瞠目结舌看容家老九。
这般女子,揣度不透半分,一切皆无常理。
“你若赢了朕,这头筹,朕便许了你。”惠帝甩袖,大喝一声,“来人,斟酒。”
一把璇玑酒壶,毒酒掺半,无色无味,难辨,所有人不由得慌了神色,唯独她,浅笑明媚:“皇上,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
容浅念眸光半敛,抬手便执起了第一杯酒。
“容浅念。”
这一声是谁,很轻,一扣即断般。容浅念认得这个声音,是萧简,只是觉得陌生。
几乎同时,还有个声音,喊得很急迫,微微颤抖,他唤:“小九。”
是萧凤歌。
容浅念低头,他正抓着她的手,很用力。
其实他何尝不知道这狡猾的狐狸从不吃亏,只是奈何担心害怕半点由不得人。
奈何,这狡猾的狐狸,气死人不偿命,这般生离死别的气氛,被她一言给破坏了个干净:“忠亲王爷,要是我真有个什么,可千万要看紧了凤歌儿,他要为我殉情了,我可不得安宁了。”
萧凤歌整个人愣了须臾,便是在这个须臾,容浅念拿开他的手,扬起杯子,一饮而尽。
“你这个——”
萧凤歌再也说不出任何一句气恼的话了,眸子一点一点紧绷,看着女子一杯一杯悠然自得地往嘴里倒,天知道他一颗心快要跳出来,手心生生捏了一掌心的汗。
五杯酒,一干而净,不过片刻的时间,只是这个女子的片刻,揪扯了谁的心,扯动了一辈子兴许也不会再有第二次的心颤。
良久,良久,那女子笑了,还站在那里,眸光依旧明媚。
萧凤歌,这才发现,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还有那长长的一声叹,又是谁在牵念。
又是良久,她笑着开了口:“皇上,臣女这颗脑袋,您还摘不摘?”
一语,惊动了殿中人。
惠帝沉吟,才道:“今日若朕摘了你的脑袋,他日怕是后人指着史书骂朕昏君。”冷笑一声,不怒不喜,意味深长,“你这脑袋,朕可摘不起。”
赢了呢?她一介女子,一局赌局胜了帝君,赌命,世间有几个女子敢?
容家老九,果然非池中。
而她,依旧笑得恣意,俯睨一眼,倾身上前,执起案桌上的酒盏,欠身道:“臣女以酒敬之,谢主隆恩。”
刚刚落下的跌宕再一次掀起。
十杯酒,五杯毒酒,这毒酒上敬乃谋逆,诛九族的死罪!
“皇上恕罪,小女糊涂。”容相老头这额上的汗就没一刻消停。
一瞬紧绷,忽然,惠帝一声大笑,甚是酣畅:“哈哈哈。”笑罢,惠帝接过容浅念的杯子,一口喝下。
萧凤歌扬起嘴角,这才笑了。忠亲王也看着自家逆子,一头雾水。
五杯毒酒,玄机重重啊。
容相汗流浃背,只听得头顶帝王笑意欢快,道:“容相,你这女儿可不糊涂。”凝眸,睃向容浅念,“你说说,如何知道这酒里没毒的?若是答得好,朕便将这头筹许了你。”
众人醍醐灌顶。
原来,这一局,她胜的不是运气,是揣测帝心。
容浅念缓缓道来:“因为皇上若真要了臣女的命,怕是他日后人对着史书,即便骂的不是昏君,也是暴君。”
这女子,当真胆大妄为到惊世骇俗。
惠帝不怒,反笑:“何以见得?”
“百花盛宴,丞相之女死于非命,即便皇命,喜宴成丧,三十年仁君一朝毁。”她笑,眉间尽是恣意不拘,“皇上,你说臣女的脑袋你摘得起吗?”
这女子,屡次语出惊人,这一问,置皇室颜面何在,置帝君威信何在。
她敢,她当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文皇后当下怒道:“放肆!”
放肆?放五放六,她都敢,她依旧笑问:“皇上,你说臣女说得对与不对。”
惠帝龙颜舒展,大悦:“对,对极了。”
步步为谋,精心揣度,这个女子,聪慧得叫人心惊。
“容相,你生了个好女儿啊。”
容儒海抹汗:“老臣惶恐。”
惶恐?怕是惶恐的人不少吧,如此一来,这京都盛名的傻女一朝成才,胜君一筹,得多少人睡不安稳,光是容家大宅,就好些呢。
“聪明是聪明,只是太过放肆了。”久久未言的太后忽然道。
“以后许是自家之人,放肆倒也无妨。”女子盈盈看向惠帝,“皇上,今日盛宴,便容着小辈们闹上一回吧,平日也不见宫中这般热闹。”
容浅念抬眼望过去,这才发现女子一双紫眸妖异,倒是不见半分恶意。
这便是皇帝宠妃紫衣,倒真如市井所说,乃祸国殃民之姿。
只是这突然偏帮倒叫容浅念受宠若惊了,她抬眼细细又看了几眼,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紫妃娘娘眼熟。
文皇后接过话,道:“紫妃妹妹,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先不说容家九姑娘还未与皇室姻亲,即便将来做了我天家的人,这皇权威严又岂是说不顾就不顾的。”
这话容浅念就不爱听了,弄得好像她非嫁进天家一样,想了想,貌似又是这个礼。
诶,自家男人怎生姓了萧。
容浅念懒得管女人间的口舌,她继续她的:“皇上,臣女还想再放肆一回。”
“放肆!”
容浅念暗暗翻白眼,能不能换一句?
直接无视,容浅念直接对上惠帝端详的鹰眸,不疾不徐地开口:“皇上既然许了臣女头筹,臣女恰有一事求皇上恩准。”
“朕,君无戏言。”
容浅念眼神一亮,兴奋了:“臣女想向皇上要一个人。”
惠帝只是沉吟了片刻,便在这片刻,年太后插话了:“皇帝,哀家今日也想向你要一个人呢。”
靠!老娘的压寨相公。容浅念有种煮熟鸭子飞了的感觉,只想骂娘。
“母后请说。”
好一幕母慈子孝,对此,容浅念除了翻白眼还是翻白眼。
年太后起身,手一扬:“传哀家懿旨,晋文公府惜朝郡主娴容淑德,毓质令名,宜为国妃,赐婚夏王萧简。”
一旨过后,殿中噤若寒蝉。
谁人不知,太后偏宠夏王,这一旨赐婚,将晋文公十万右翼军这块肥肉送到了夏王嘴边。
太子又该当何处?
良久的缄默后,惠帝沉声道:“母后既然拟了旨,晋文公便接旨吧。”
文皇后脸色大变。
果然,外戚专权,自古都是帝王之患。惠帝果然存了存了与文家分庭抗礼的心思,而夏王便是上选。
容浅念摇摇头:皇家果然是一潭污水。
晋文公江海素未敢迟疑,上前,叩谢:“老臣谢太后赐婚。”
自始至终,惜朝郡主怔愣不动。
太后忽然沉声:“惜朝,你可是对哀家的旨意不满?”
惜朝郡主盈盈目光望向萧凤歌。
萧凤歌随即转头,一脸的漠不关心。
惜朝郡主眼泪忽然就下来了,咬着唇:“臣女,臣女——”
还未等江芙话落,萧简上前,字字如裂帛:“请皇祖母收回旨意。”
这一出赐婚,当真跌宕。
夏王一举,无疑惊呆了众人。容浅念也不禁直摇头:这厮抽风了,到嘴的肥肉居然给吐了出来。
太后当场便红了脸,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