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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闻道,夕死可矣。
京师府衙果真不同凡响,六房三班吏役齐集排衙,连府尹都是一派气度威严,喝堂威时就差没将大叔大婶震厥过去,我站在堂中觉得身子和思想一般轻飘飘的不着力,眼神不时往凌家少爷方向瞅。
其实我只不过是在感慨这眉清目秀的少爷怎会做出如此惨无人道的事,然而当他对着堂上威风凛凛的大人挤眉弄眼时我瞬间顿悟了。
话又说回来,我之所以能以王启远方外甥女的身份,以事发当晚也寄居他们家为由,大喇喇作为目击证人呆在堂中,也得多亏了这凌家少爷,我诓他说我急缺银两想与他合作陷害大叔,他一听便乐颠颠的给了我一两银子,还承诺事成再给一两。
用二两银子买通人作伪证,私以为依他这种智商若当真栽在我手里倒也不冤枉。
府尹大人例行公事例的鬼扯,重点是他扯的跟真的似的,什么倒夜香的老公公卖油条的小妹妹都可以作为人证,结果最后还是我演的比较逼真,道睡梦间看到大叔扛着一个箱子在后院偷偷摸摸,一打开,哇全是白花花的银子,讲到这儿府尹和凌家少爷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按说这案子人证物证俱在,差不多可以了结了。
故事往往在千钧一发之际会有神转折,这时堂外围观审案的百姓中有人提出质疑:“姑娘,你说深夜在院内看到箱内的银两,可七月初一压根没有月亮,你是如何看到的?”
我一呆,凌少爷一怔,府尹大人怒道:“大胆刁民,竟敢在公堂重地喧哗……来人!”
人已经不见了。
我吁了口气,十两白银请来街边的大嗓门乞丐吼这一声,再趁众人注意集中在公堂时溜走,对他来说确是大大的值得,所以说做人要大方,切不可天真的以为二两银子可以收买人心。
演戏演全套,我呈唯唯诺诺状:“我……是大叔他,他点了火把……”
群众中又有人反驳:“那夜不是大雨么?如何点燃火把?”“对呀,偷了东西的人哪还敢见光……”这回均是自发性。
强有力的质疑令在场众人议论纷纷,我拉着凌少的衣袖:“少爷,我都按您说的说了,他们为什么不信啊……”
瞬时周遭一片寂静。
凌少爷青着脸颤着手指指着我:“原来你是串通好的,你这是污蔑!”
就是污蔑怎地了!我继续哭丧着脸:“那一两银子你还给不给我啊……”
场面毫无疑问的乱作一团。
最后还是府尹大人的惊堂木镇住骚动,他怒气腾腾对着我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厮根本就是故意来扰乱公堂!”
您老倒总算是瞧出倪端来了。
我瞅着这戏演到头了,松了松紧绷的脸,正色道:“他们原本就没有罪,大人。”
府尹瞠目结舌的看着我翻书一般迅速的变脸能力,好半天才冷笑:“本府的官兵在王启家中搜到凌家金库的钥匙,你莫不是说本官有意串通了诬陷王启?”
这话说的确是重了,通常情况下应当矢口否认“哪敢哪敢,大人廉明公正,怎会做出如此行径”云云,不过既是打定主意要救大叔,我自然是答:“我正是此意。”
场内传来一片倒抽的凉气声。
府尹气得鼻子都歪了:“大胆刁民,竟敢诬陷朝廷命官,来人,杖刑五十!”
我波澜不惊的站起身,负袖四顾,厉色道:“谁敢!”
这声“谁敢”,既要有淡淡不着力的威严又要有云淡风轻的气度,表情和动作都要拿捏的分毫不差,虽然这两日我练习的不伦不类,但此时此刻竟能顺顺当当的演绎出来,不由自我佩服几分。
衙役们显是被我震慑住,没有立刻冲上前来,府尹更是一头雾水:“我为何不敢……你,你是何人?”
我勾了勾嘴角,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在他眼前晃了晃,慢悠悠地道:“大人不认得本宫,难不成连它也不认得么?”
府尹茫然的表情在看清玉佩上的字后霎时凝住,浑身止不住的哆嗦:“您,您是襄仪公主……”
我收起玉佩,拂袖冷笑:“倒还不算是有眼无珠。”
这算是个戏本里的套路了,他青白着脸呆了一呆,连忙跪身磕头:“下……下官参见公主殿下,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公主恕罪。”
看着四周跪倒求拜的人,我摩挲着怀里的玉佩,暗想这情形会不会有些太过顺当,怎么和事先预想的都不同。
诚然这玉佩是我在玉器店买的,上头的锦字亦是我自己刻上去的,刻痕依在,和真正的凤玉定有着天壤之别,这府尹该不是脑子进水了,连这都辨别不出来?
他见我不答话,悚然道:“不知公主为何这身打扮,又为何……”
“几日前这妇人闯了本宫的凤撵大呼冤枉,不知此事大人是否听闻。”
“略……略有耳闻。”
“本宫原也懒得理会,后来细想这妇人身怀六甲胆敢冲撞本宫,或许真有冤屈尚未可知,再者大人新任此位,太子亦是极为关注的。”我笑了笑,尽力笑的诡异,“本宫乔装,一来是为查明案情,二来是想瞧瞧京师府尹这位置你坐的牢不牢靠,怎料……”
我故意拖长音节,没把话说完,府尹咽了咽口水,磕头不止:“下官办事不利……”
我见凌家少爷已然吓得连跪也跪不稳,对大叔大婶温言道:“本宫作证王启的清白,你们可以起身了。”
大叔大婶呆呆的看着我,一个劲的磕头谢恩,我面上一派气定神闲,心中甚为愁苦,您两别拜了成不,拖久了等他们缓过劲就穿帮了,到时候逃不了要鞭尸的。
这时候,有人忽然说:“她不是公主。”
众人齐刷刷往声音的来源方向看去,却是个年迈的老人,我认出她是那晚收留我过夜的挑水婆婆,她颤巍巍地对着我道:“姑娘,那夜你冻得浑身发抖,我救得你,你可还记得?哎哟,冒充公主可是死罪,你可不能乱来啊。”
已经乱来了,本来没准还逃过一劫,您这么一吆喝,鞭尸是铁板钉钉的事了老婆婆。
府尹看出不对劲了。
他犹疑片刻,爬起了身,差人将老婆婆带上公堂,仔仔细细的盘问,莫看她年迈行路缓慢,记事的本事倒是不差,那盘根末节说的一丝不拉,就跟真的似的。
咳,此回倒也确实不假。
府尹听完以后面色稍霁,似又不大敢确认,怕搞不好当真是公主吃饱了撑着体验民间生活那他就要吃不了兜着走,遂又去问凌少爷:“你曾随令尊参加过宫宴,可认得她是否就是公主殿下?”
凌少爷挠头看我:“初时瞧着有几分相似,现在看来又不大像了……”
我颇惆怅地叹了叹,所以说凌少爷这话说了等于白说,一看就知道压根没见过公主本尊。
府尹显然也意识到这点,最终还是将目光移回我身上:“可否将玉佩再给我瞧上一眼?”
我耸肩表示请随意。
府尹拿走玉佩看了半晌,终于指向我:“你根本不是公主!”
我挑了挑眉。
“此物玉质拙劣,雕工粗鄙,断不会是宫中之物!大胆刁民,胆敢冒充公主殿下!”
眼下彻底没戏,跑不了路,我索性束手就擒,不料突然从府衙外跑进个衙役,急匆匆的道:“大人!宋大人来了,说是要见您!”
那府尹闻言竟然仰头大笑,“快快有请!不想驸马爷造访,果真是来得巧!”
驸马都给惹来了?
我总算可以彻底松一口气。
其实,什么作伪证什么假玉佩都是浮云,这林林总总为的不过将这宗冒充公主审案的事情闹大,闹的越大才能传到公主耳里。
既然此前是她忽视,那么唯有让她重新重视,这个案子才能有所转机。
毕竟这荒唐的冤案半点都禁不住推敲。
当然,不排除公主一怒之下将一干人等统统灭掉以泄心头之恨,但转念一想,反正王启若被判罪也早晚被灭口,早死晚死都逃不了,赌上一局又有何妨。
至于我……若能这般归西虽谈不上死无余憾却也算得上死得其所了。
恍惚之际听到府尹诚惶诚恐的拜倒声,这才惊觉驸马爷已跨入堂内。
府尹说:“宋大人,您来得正巧,这有一刁妇假冒公主殿下,意欲搅乱公堂……”
“喔?”清淡而平静的声音,“何人竟有这番胆量?”
正是区区不才本姑娘。
我释然的回转过身。
那是一个挺直的身影,玄色官袍衬出一股儒雅尊贵的气派,宛如游春绿波,好不风光。
原来这便是鼎鼎大名的大庆第一驸马。
有些人天生一副好皮囊,而有些人则天生含着金汤匙。拥有前者的未必就能拥有后者, 而拥有后者的,也不一定就能拥有前者。
两者都拥有的人,一定要遭天谴的。我如是想。
他见着我,僵了僵身子,极其不可置信地道:“你……”
我什么?不就扮了下你娘子,有什么好惊讶的。
他仍将我定定地望着,清澈的目光直看进我眼中,我被这种神情瞅得有些发憷,稍稍退了一步,始料未及的是他忽然快步迎上前来,不给我一点反应的机会,竭尽全力般将我搂住。
古人有句老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一直以来,我不明白自己明明大难不死数次,后福为何迟迟不来。如今忆起,不禁感慨这后福不是不来,而是福分太大,须得缓缓,一旦来了那便是来势凶猛。
驸马拥了我良久,吐出两个字:“公主……”
彼时我那一派混沌的脑子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话来。
当朝驸马宋郎生,风华绝代天公羡,襄仪公主萧其棠,一手遮天万人承。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我都说,本文是轻松文了。
读起来很爽什么的你们懂的。
不过,一章更这么多的人全晋江都找不出几个有木有!都可以分三次更新忽悠你们的留言有木有!可是我还是一次全发了,超委屈有木有!说到这里,我想起我写的那个《写小说都伤不起》咆哮版,你们都听过有木有!听过了就给我留言好不好!好不好!!!
其实作者催留言的时候一般都是这样……
读者被作者催的时候一般都这样……
所以,让我们纠缠不休永无止境吧……
☆、5第四章
襄仪公主是大庆王朝最尊贵的公主,跟太子一个娘的嫡亲姐姐。
其实依着寻常人的思路,区区一个小公主又能尊贵到哪儿,看是生在皇家的面上给个好吃好喝绫罗绸缎什么,若不巧遇上番邦袭击,还能送去凑个亲,促进两国友好邦交,百姓象征性的挥挥手绢,史官大笔一挥,亦算不枉此生了。
不过凡事总有特例,当今皇上在还不是皇上的时候,因为一个疏忽累得他最敬重的姐姐死于沙场。据说这位长公主在咽气前拉着他的手说自己会投胎做他的女儿,望他不必伤心难过。任谁听来都知道是安慰性质的扯淡之词,偏巧年轻的皇上就信了,后来他讨了媳妇,心心念念的便是生公主。也不知是他人品太好还是太差,这些后妃的肚子一个比一个争气,男娃争先恐后的蹦跶出来;有老太监说那段时期,皇上偶尔瞧着自家那一排成串的皇子,眼里满是落寞讨嫌的意思。
襄仪公主便是在这种时候千呼万唤始出来。
可想而知,陛下对他的呵护该有多么的令人发指,不仅册封她的生母为后,还立了她的胞兄为太子。虽说那之后也偶有嫔妃诞出公主,鉴于每个人所能奉献的爱极为有限,贵为天子的皇帝陛下也不例外,故而这位公主压根就没有为争宠父爱而烦恼过。
毫无疑问,这众星捧月成长的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