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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心里微微上火,语气也不太好:“这个人清高的很,我是和他相谈甚欢他才答应来看。换成别家,就是金山银山他都未必肯答应。我已经与他说了,明天上半晌吧。”
贾珍像是见到菩萨似的,双十合十不住的念佛。“好兄弟,要花多少钱你尽管说,人情就当是哥哥欠你的。明儿我设宴,好好的款待这个先生。”
贾琏大为摇头:“你要是这样,只怕他连来都不来了。你要诚心想让他来,就不要大张旗鼓的,只当是普通的大夫。你也不用出面,所有的事都由兄弟给你办妥当了。”
贾珍又是一通千恩百谢,几乎都要跪下去了。贾琏斜着眼睛撇撇嘴,为老不尊!
第二天,贾琏带着一个先生到了秦可卿的卧房。
贾珍已经被贾琏给支了出去,尤氏也不好出面,索性就全教给贾琏去办了。
婆子带着两个人到了秦可卿的房里,才要说说她们奶奶的病情,就被贾琏给下了逐客令。“这个先生医术十分了得,不需你们多言。先生诊脉不喜跟前有人打搅,你们就都下去吧。”
婆子和丫鬟都下去后,北静王方把屋子环视了一圈。正中是一副唐伯虎的《海棠春睡图》,两边是秦太虚的对联:“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好熟悉的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眼看见榻和帐子,心里霍然开朗。这样的屋子他见过。
榻是寿昌公主于含章殿卧的榻,悬的是同昌公主亲制的连珠帐。就这两件,别说一般的公府,就是等闲的王府也不能够得到。美蒹,这个要见他的人和美蒹有什么关系呢?
连珠帐后的人翩然而出,秦可卿一身蜜合色牡丹花样的长褙,里头穿着米黄色的小袄,高耸的灵蛇髻更显出万众的风情,前额垂着一条银白水晶箍子珠,却显出七分的庄重。
她盈盈上前施礼道:“参见王爷。”
北静王猛然回过神来,道:“不须多礼。”
贾琏躬身说:“王爷先说着,卑职先下去了。”
北静王轻轻点点头。贾琏有朝秦可卿说道:“王爷驾临,有话尽管说。”
秦可卿也点头笑了一下。等关门的声音落地之后,秦可卿方说道:“一别数年,王爷可好?”
北静王犹疑的问:“你是谁?怎么会知道美蒹?”
秦可卿的声音悲戚了起来:“王兄不记得美蒹了吗?”
北静王大惊,脱口问道:“你就是美蒹?”
秦可卿笑道:“正是。”
“怪道我一进来就觉得这里熟悉的很,原来是照着闵侧妃的卧房布置的。”
“是的,家破人亡,唯有这样才能感觉到是在家里。”
“美蒹,你可还好?咱姊妹年纪差不多,如今能记起的之后你我的。”
秦可卿笑容不减的说:“是的。忠义王府早已成了过眼烟云,再也没有人敢提起了。”
“美蒹,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秦可卿请北静王坐下,像是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平静:“说来都有点俗套,我是被管家给救了的。父亲早就料到会有这样一天,提前让人把我送到里济善堂,我才躲过一劫。后来的事,也许你能猜到几分。神威将军之子寻到了我,而后又将我送到了秦家做了养女。这其中的是是非非,难以一一细述。中间的风云变幻也是我所不能知晓的,后来,神威将军出家做了道士。我就由他的儿子来庇护。是非曲直都成了过眼烟云,离去之前,我只想见一见从前的亲人。”
“美蒹,看来他们是知道你的身世的?”北静王对她的处境很担心。
“是的。”秦可卿笑了笑:“如今除了我的养父,就只有贾珍父子知道了。”
“你是打算以后就这样过下去了吧?”
她的嘴角挑起一个苦涩的笑:“以后的事太奢侈,我思量不起。眼前,我只想求大哥一件事。这件心事了了,我才能放心的去见爹娘。”
“美蒹,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你不要这样悲观,放心好了,你这个大哥是不会对你弃之不理的。”
“我还有一个弟弟叫鲸卿,他并不是我养父的亲生儿子,而是我的五弟。遭难时他才出生,为了保他一命才顶替了我养父夭折的孩子。”
“美蒹想求大哥把鲸卿带走,只求他能一世安稳就好。”
北静王问:“是不是有人在他身上下注了?”
秦可卿点点头:“我宁愿他是个贫苦人家的孩子,也不想他置身这场是非之中。”
北静王道:“你放心,此事都交给我了。我用尽全力保他平安。”
心愿已了,秦可卿便朝北静王跪下行了一个大礼。北静王急忙搀起她,心疼的嗔道:“美蒹,你这是做什么。我们本就是亲人,举手之劳何必你放在心上。我想,这个是你最大的心愿吧?”
秦可卿微微一笑,点头称是。
“既然如此,你就放宽心好好的养养身子。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病是心事所致。我今天来是谎成做大夫,可你是知道的,我对医术一窍不通。为了遮掩,贾琏还特意为我准备了一张方子。”
秦可卿从袖筒里取出一张纸,说:“叔叔并不太清楚我的病情,他写的不一定准。这个是我自己写下的,烦请大哥重新誊上一份就行了。”
北静王接过一看,上面一应病症写的清楚,方子也开的十分明了。他虽不懂岐黄之术,但是开好的药方他还是能看懂的。看完后,北静王蹙眉道:“病情写的十分明了,看来你是对自己的身子很清楚了?就是这样方子,若非精通医理是不能开的如此准确。是不是你以前就吃的这个方子。”他是怕开的和别人太过雷同反而让人怀疑。
秦可卿解释说:“大哥放心,这个方子是我自己开的。”
“是你自己开的?”
秦可卿苦笑道:“久病成医,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忖度着时间不早了,秦可卿也不能多说。想了想,她还是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我还有一件事觉得很奇怪。”
“什么事?”
秦可卿若有所思的说:“父亲曾经给我们几个姊妹一人做了一个玉佩,有雕龙凿凤的,也有珍禽异兽的。我小的时候恍惚记得父亲曾经有一个玉佩,上面雕着九龙。这个玉佩他未曾带过,只放在屋子,我也就见过几次。可是,我却在二叔的身上看到了和那个很相似的玉佩。”
北静王一时也紧张了起来:“你看是不是就是那个呢?”
秦可卿无奈的说:“当时我太小,记得不是很清楚。若非是在二叔身上看到,或许根本就不会想起这个玉佩的存在。”
“贾琏知道吗?”
秦可卿说:“不知道,这样的事我怎么敢说。万一露了一丝风声,说不定明天的贾府就昨日的忠义王府。”
北静王也未作久留,安慰了她一些话就起身告辞了。“你尽管放宽心,我会想办法把小弟给带走的。至于你,一定要先把身子养好。”
秦可卿十分舍不得,哭的呜呜咽咽,道:“没想到鲸卿还能跳出这个火坑,我就是死了心里也舒服了。大哥,小时候你就和我们走的近,咱们和一个府上的没有两样。今日一别,不知还有没有再见的一天。”
北静王也十分的难过:“你不要想的太多,要是想见我,就让贾琏再去找我。就是你病好了,也是能想到别的借口的。记住,放宽心才能早日养好病。”
秦可卿一行哭,一边笑的点头答应了。等北静王走后丫鬟和婆子就要进来了,她要是一直哭泣,一定会让人看出行迹的。当时,只好压住心里的不舍,强颜欢笑的送了水溶出去。
北静王出来后,神情凝重一言不发。贾琏跟在后头也不好问。走了一会,都出了宁国府了,他只好探一探话头:“王爷看着病人可有没有大碍?”
北静王知道他是探话的,不过,这些话他怎会轻易说出。不然,秦可卿也不会兜了一个圈子把他请过去。既然说病,他也就从病上说了起来:“病人身子虽虚,可要是放宽心好好调养一下还是没有大碍的。如今还未入冬,养一养,明年开春就可痊愈了。”他是想找个机会把秦鲸卿给带走,秦可卿可不就是了了一块心病了,所以,病也就不治自愈了。
贾琏明知他说的是假话,也只能当成真话来听。
北静王忽然问了一句:“世兄,你的玉佩做的很精致,可否借我看上一看?”
贾琏是满腹狐疑,秦可卿对他的玉佩有几分兴趣,北静王在这里说上一遭话,也对他的玉佩有了兴趣。天下绝对不会有这样巧合的事,他们的谈话一定涉及到这个玉佩。
当下他就解下玉佩双手递了过去:“东西粗鄙,实在难以入王爷的眼,请王爷不要见笑。”
北静王不动声色的接了过来,果然是九龙佩。“这个玉佩是世兄的吗?”
贾琏也想从他的嘴里得到一下信息,或许他能知道玉佩的事情。那么母亲的死,或许就能找到缘由了。“这个玉佩是我母亲给留下的,母亲去的时候小人年纪尚小,所以,并不知道这块玉的来历。”
北静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就笑着把九龙佩还给了贾琏:“哦,我就是看着这九条佩做的十分精细,才随口一问,世兄不要多心。”
贾琏当即呵呵了几声,何止是精细,简直是不一般的精细。
北静王托贾琏致意贾珍夫妇,要让秦可卿好生的调养。然后就坐上轿子翩然而去。
贾琏望着北静王远去的背影,心里嘀咕了起来:难道秦可卿的身世真的不一般?
他甚至在想,心里的疑问能不能和珂珂说。
回到西跨院,他没有去东厢房,而是去了自己的小书房。
☆、伏扬
婆子拿着方子去给贾珍和尤氏看过;贾珍直说:“琏儿给找的这个大夫果然不错,病情分析的透彻,方子也开的很好。”
尤氏只好跟着说:“是老天有眼让媳妇遇上了这个神医,等媳妇的病好了;再让二兄弟去替咱们好好的谢过了大夫。”
当时就吩咐婆子去煎药,伺候秦可卿喝了。
秦可卿心愿已了再无牵挂,就对端药过来的宝珠说:“你先出去吧;我等一下自己喝。”
宝珠年纪小不省事,高兴的把贾珍和尤氏的话学了一遍:“奶奶您放心;吃了这药;很快就会好的。”
秦可卿再无心情和她们说笑,只说:“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不叫你们,就不要进来。”
宝珠听了奶奶的话很奇怪,但又不敢问,只好乖乖的下去了。
自此,就是贾蓉来了,她也是用百般的借口不见。实在躲不开,就让丫头去回说是在睡觉。就是尤氏亲自来看,她亦是推脱过去。
兴儿有半天没见到他家爷了。他是贾琏的贴身小跟班,可今天爷很神秘的对他说不许跟着。而且还不说是什么事,让他在府里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
贾琏一回来,他就撒了欢,赶紧贴上去说:“爷,您回来了?”
“嗯。”兴儿一瞧,就知道他爷今天的心情不佳。本来还想凑上去问问爷今天去干嘛了,是不是和哪个公子一起出去逛了?或许他家爷一听到高兴处,下次还能把他一起带上呢。有吃有喝有玩,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贾琏心情不好的时候,他还是十分知趣的躲的远一点。主子发火,会殃及奴才的。
十分殷勤的端茶倒水后就乖乖的在身边站着,贾琏不问,他绝对不多说一句话。
也许一个人憋着很难受,贾琏就招招手让他走的更近一些。“你说这人的秘密要是多了,他活的该有多累啊!”
兴儿愣了一下是说:“那倒是,爷是觉得太累了吗?要不你就和奶奶明说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