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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爸爸他当年是不是从中有所发现,”收回锦帛我再道:“因为他是研究这东西研究得最久的,可是家里的一切都被烧毁了,而这地方……只有这地方应该还有可能保留下一些他过去的东西。”
“不如说你想找回一些可以保留你记忆的东西。”淡淡一句话,令我脸微微一烫,我别过头将他视线从我眼里移开,走到一旁理了理那张被堆得乱七八糟的书桌:“也可以这么说,斐特拉曼,关于我爸爸,我不想连一点东西也保留不住。”
“对你这样自我的人来说,那些已经消失了的东西,这么执着有什么意义。”
“那你呢,你复活后这样同我在一起,不也是为了寻找和保留那些已经消失了的东西么?”话一出口,见到他明显起了变化的神色,我下意识避到一边。
这举动令他挑了挑眉:“你在怕什么,A。”
“怕后果。”
“什么后果?”
我没有回答,因为翻开桌上那些层层积压的书杂后,我在桌子的玻璃桌板下见到了一些照片,一些已经发黄了的黑白照片。
照片是同汪爷爷一起拍的,有群 有单人,在家里时我从没见到过这些。怔怔看了会儿,我把它们取出来收到月饼盒里。继续在桌子上翻,没再能翻出其它于我来说比较有意义的东西,只在抽屉里翻出几摞爸爸手写的文件,都是关于古物鉴定的论文,有些都已经汇编在他的书里出版过,本想一起收拾起来带走,想了想还是放了回去。
可就在准备把抽屉关上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些东西,于是重新把那些文件抽了出来,一 坐到地上飞快翻了起来。
凭着印象翻了十页八页,然后见到一个不太醒目的标题:“灵魂说”。
‘人真的有灵魂么?一个濒临死亡或者说已经死去的人,在同死神擦肩而过之后醒来,是否还会保留其原来灵魂。我最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人的躯壳是否能承载他人的灵魂,这一点首先要基于人是否真的拥有灵魂,如果前者成立,那么如果灵魂进入躯壳时发生了错误,那么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这段话在纸上被用淡淡的红笔勾勒了出来,之后很长几段文字,详细抄写了一些国外有过类似灵魂脱离身 ,又重新返回的记录。有些记录我也曾见到过,在一些没有名气的八卦杂志上,说得有模有样,实质上有些是一些病人在昏迷中产生的错觉,有些则完全是胡编乱造,被辟谣过的。
我不明白爸爸怎么会在这些严肃的、记录学术问题的东西里提到这些。一个研究古代文物的人,为什么突然会研究起这种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东西?不免感到疑惑,但连翻了几页也找不到写下这些东西的确切时间,于是也就无从考证爸爸当时所处的时间环境,以及研究这些东西的目的。所以只能作罢,又看了一阵后,我将它们重新放进了抽屉。
捏了捏发酸的脖子抬起头时,见到斐特拉曼正拿着那块帛在灯下看着,似乎他对这东西也颇有兴趣的样子,我正想问他要过来再仔细研究研究,突然一个发现令我身子不自觉地一震,我徒地翻起来一把抓起台灯拧亮,对着他手里那块帛照了过去。
他因我这动作吃了一惊,及至见到手中那块被灯光照射的帛,眉头微蹙,朝我看了一眼:“这块布里还藏着画。“
“地图。”
之前一直没有看出来,锦帛上到底藏了什么样的玄机,会被三十年代那支考古队当作地图来使用,这会儿因为斐特拉曼在高处将这块帛对着光看,所以才被位于低处的我终于将这奥妙看了出来。
原来锦帛上那些刺绣不光是文字记录,它们还有着另外一层用意。
由于下针的手法不同,那些针线在锦帛的内部粗粗细细纵横交错,形成了一副非常清晰如水墨画般的地图,这图光看帛的表面是完全看不出来的,只有当它对着灯光身 呈半透明状时,那些隐藏其间的画面才会在光照的作用下清晰显现出来。
如此奥妙的刺绣手法,不得不令人惊叹当年那名叫‘织’的女人,她的心思和手艺如何了得。
而费尽心思用这种隐匿的手法绣下这幅地图的原因是什么?难道她远在中国,却能知道一个同她年代和国家都千差万别的埃及法老王,他远在沙漠里那座地点永远在变幻不定的坟墓?
联想到她坟里那个同斐特拉曼坟墓里几乎完全一样的苍龙压宝鼎,我只觉得脑子一瞬间变得更乱了,完全无法将所有线头整理到一起的乱……
突然身后滴的一声轻响。
就在匆忙间跑到斐特拉曼身边拿灯去照他手里那块帛的时候,我发觉自己令一只手在他身边那条案几上压到了什么东西。低头看去原来是那架积满了灰尘的电话机,它的录音播放键被我压到了,里头嘶嘶一阵响,随即传来一个人的声音:“老汪,我老胡啊,最近好不好,很久没联系了,打过来一直没人接啊。”
我伸手想把它关掉,想了想也许会有些对汪老爷子比较重要的信息或许可以帮他听一下,也就由着它继续往下播,一边转过头,继续对着灯光仔细看向那张锦帛。
它以地图的状态摆放在我面前,也同时以一个难题的状态摆放在我面前。
既然这块锦帛的确是真品,既然它上面的确包 寻找到斐特拉曼坟墓的地图,那就意味着若想要找到斐特拉曼的坟墓,我只有选择同油王做那笔交易。
但,我从未拿活人做过交易,何况他是一个拥有特殊力量的活死人。
这个人在三千年前被他最爱的女人背叛,于是进了那座棺材,现在,三千年后,为了我自己的命,我不得不去做同那女人类似的行为。这事一旦被他知晓,我会怎么样……我无法想象,亦不敢在想着这些问题的时候去看他那双眼睛。
那双安静通透,仿佛随时能看穿人心的眼睛。
握着灯的手不由自主微微一抖,被他留意到了,我感觉到他朝我脸上瞥了一眼。
身子不自觉因此而变得僵硬,正不知该用什么方式摆脱眼前的状态,突然边上电话录音里嘶嘶一阵嘈杂,紧跟着,一个女人令我无比熟悉的带着哭腔的话音从里头传了出来,瞬间吸引住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汪老师……是我,她要从美国回来了!”
“我很怕,汪老师,我很害怕,那个人会不会也跟着一起来,”
“我很害怕啊汪老师……我怎么办,”
“回答我啊!你说我该怎么办……”
之后,一阵剧烈的抽泣声,压抑而无助,听得我心脏都揪紧了。
直到录音时间结束,那哭声才嘎然而止,整个房间里迅速寂静了下来。意识到斐特拉曼停留在我脸上的目光,我抬起头看向他。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我,放下锦帛:“你怎么了。”
“那个女人,”我咽了咽干燥的喉咙,下意识一把抓紧了他的手腕:“刚才那个女人……她是我妈妈……”
有话要说:宝珠会在木乃伊完成以后就继续更新,因为原本刚开木乃伊的时候属于比较空闲的阶段,没想到后来会这么忙,所以现在只能一个一个去完结掉了。木乃伊离结尾近,所以就先来写完它~
有同学问木乃伊大约还有多久结束。看大纲的话还有几百字,折成文的话,不知道十万字以内能不能全部搞定,总之,加油加油再加油~记得刚开坑时一个月一口气写了十几万字的,不知道现在还做不做得到了……
第七十五章 仿佛黑暗里最充满诱惑最邪恶的精灵
“你妈妈?”斐特拉曼的眉头再次蹙起:“她不是已经死了么。”
“这是她去世前的留言。”
“她听上去很恐惧。”
“是的,恐惧,很恐惧……”但我不知道她到底在恐惧什么。
那个‘要从美国回来’的她;那个‘可能会跟着她一起回来’的人……我妈妈指的这两个人,究竟会是谁?
困惑间,录音机里沙沙一阵响,我妈妈那带着哭腔的话音再次从里头传了出来:
“汪老师,是我……你到底到哪里去了……”
“……求求你接接电话,不然就来不及了……”
“他们……没人相信我说的话,阿妹不是人,真的不是人,她害死了老艾,又马上要从美国回来了……”
“汪老师你到底在不在,求求你接接电话,求求你……只有你可以证明我的话是真的!汪老师!汪老师……”
最后那句话几乎被她的哭声所模糊,而我从头至尾听得有种手脚发凉的感觉。
她说,阿妹不是人。
阿妹是我的小名。原来我妈妈之前所指那个令她感到恐惧的,要从美国回来的那个人,竟然就是我……
自从我离开中国后,一直没有直接联络过我妈妈,所以她一直都以为我在美国。因而从这段话可以判断,她在打这通电话给汪爷爷的时候,离现在并不太久,应该就在我通知院方我要回国探望她之前。
但她为什么要说我不是人,为什么还说是我害死了我爸爸。
我知道自从她疯了以后就一直对我怀有种莫名其妙的恨,恨到想亲手杀了我。但现下电话里说的这些,却是我第一次听到,她在录音机里的声音听上去是如此的恐惧和绝望,叫着我的小名,仿佛叫着一个令她恐惧得无处可躲的魔鬼。
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她变成这样……
于是倒带,将刚才那两段录音又反复听了几遍。
印象里,自从妈妈病了之后,她就很少开口。大多数情况下她同我们的交流仅限于肢 ,砸东西,丢东西,打我……偶尔开口也只是同爸爸语无伦次地说上一两句话,或者非常突然地朝我大吼大叫。
而电话里的她话语虽然充满恐惧,但听上去很清醒正常,完全不像患了疯病的样子。
只是那些话却让我费解。
她为什么说我不是人,为什么要这么说她的女儿?还说,汪爷爷可以证明她的话是真的。汪爷爷可以证明我的确不是人?他用什么来证明……
想到这里,突然脑子里一个念头兀地闪过,我不由得一激灵。
我想起汪爷爷是除了我爸爸和娭毑以外唯一知道锦帛秘密的人。
如果汪爷爷所说关于那块太岁,以及我被太岁救活的事情确实是真的,而不是他老年痴呆症所胡扯出来的东西,那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确实不是人。莫非我妈妈所说的话真的跟这块帛有关?
思及此,不由想起自己刚到上海时,那个名叫胡离的男人曾对我说过的一句话:
‘因为我从来不和活死人做交易。’
当时我完全没有把他这句话放在心里,此时想起来,不禁手心里一层冷汗。
难道这一切都是有关联的么,‘太岁’,‘活死人’,‘不是人’……
再继续深入,却不敢去细想,我怕自己想出来的东西会让我陷入一个更加黑暗的洞 ,一个没人可以把我从中拉扯出来的洞 ……只能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将那两段录音反复播放,直到手被斐特拉曼一把按住,我抬起头,朝这个来自三千年前的男人看了一眼:
“我越来越糊涂了,斐特拉曼,自从你出现之后,我觉得我好像活到了另一个世界。你说这是为什么。”
“我们每个人都是命运手里的一颗棋子。”
“你想说这都是命运的安排?”
“当有人试图打乱这盘棋的时候,会发现,自己的轨迹已经完全被自己给打乱,再想回去时已经完全不可能了,而可笑的是,终究仍是在命运的棋盘里被一如既往地摆布。”
“你相信这种见鬼的宿命论?”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