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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问题令我沉默。
复活一说是从汪老爷子这里听来的,虽然存有质疑,但他确实没必要就这事对我撒谎。可是我的复活同我是否拥有复活斐特拉曼的能力,有什么直接关联么?
困惑间,裴利安走了过来,没有返回他的座位,而是径直来到我边上,蹲□将遮在我脸侧的头发轻轻掠了起来,然后用他那双漂亮的棕色眼睛看着我:“知道么,每次看到你这样我总是会很烦躁。”
“为什么。”
“因为你什么都记不起来。”
“你觉得我忘记了什么?”
“很多,全部。”
“除了小时候生病那段日子,我想我的记忆一直都很清楚。”
“却忘了我是谁,他又是谁。”
我再次沉默。
这反应令他也沉默了下来,静静看着我的眼睛,仿佛要用他那双在灯光下微微泛红的眸子看进我心里去似的。这种被透视的感觉令我觉得很不舒服。
当下别过头,我将视线转向窗外黑漆漆的天空,却不料他一把拧住了我的脖子,强迫我将视线再次转向他:“我说过,每次看到你这样我都会很烦躁。”
我挣扎了一下,挣不脱,却牵扯背后的伤口一阵剧痛。
疼痛发作起来是种煎熬,不知道现在那些伤口到底扩散成了什么样子,有时候会觉得背上湿漉漉的,伸手去摸却又什么也摸不到。痛的时候全身发冷,不痛时背上又仿佛火烧一样,就那么一忽儿冷一忽儿热的,反复交替,折磨得人筋疲力尽。
我疼出一身冷汗后开始全身发抖,所以他说什么,做什么,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呆呆看着他,这令他那双深褐色的眸子微微一缩,随即脖子一松,他放开了我。
“抱歉。”在我身边坐下后他轻声对我道。
我没有回应,只别过头继续看向窗外。
窗外黑色的天空令玻璃反 我和他的倒影,他在反光里看着我,用着我所熟悉的那种温和的样子。
那一瞬我几乎以为他回来了,那个我所熟悉的,在酒吧里随心所欲,又能让我随心所欲逗留在他身边的裴利安。而不是沙漠里的黑金皇帝。所以当他将手覆盖在我手背上的时候我没有拒绝,他顺着手背 向我的手指,然后将它们握在他手心里。
“还记得你第一次到我店里来的那天么。”然后听见他问我。
“记得。那天你告诉我什么叫沙漠红。”
“因为它是你的颜色。”
“这个倒从没听你提起过。”
他淡淡一笑:“因为说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是不是因为这同我的记忆有关?”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再透过玻璃的反光看向我,静静的,随后提起我的手,用他薄削的嘴唇吻了吻我的手指:“它是我唯一无法控制的东西。”
“有时候,当我看着你,你就在我眼前,我却只能将你当作另一个人,陌生且遥远,你和从前一样对我笑,同我说着话,却又同从前完全不一样。而,你对我一无所知,A,我却对你了如指掌……”
这话令我不由自主回头看了他一眼:“包括我在长沙的行踪?”
“以及一切的一切。”
我深吸了口气。
不知是他的这番话,还是我背上的疼痛又开始加剧,我悄悄避开了他,靠窗将身 蜷缩了起来。“为什么要让斐特拉曼复活。”然后我问他。
他贴在我手指上的嘴唇微微一滞,继而移了开来,带着点喑哑,他慢慢道:“因为他可以重新打开永恒之门。”
“为什么要重新打开永恒之门。”
“因为,”略一沉默,他再道:“因为那可以让我们回去,回到过去,回到真正属于我们的那个地方。”
“我们?”
“对。我得把你带回去,艾伊塔。”
“我不是艾伊塔。”
这句话肯定的语气令他手指一紧。
我蹙眉,但没有挣脱。“我真的不是艾伊塔。”
“等你回去你就会想起一切。”
“你确定么?”
“就像确定我有多爱你。”
这话一出口,令我手不受控制地一抖。与此同时飞机突然也颤抖了一下,整个机身由此微微一斜,窗边那盏灯闪了闪,倏地熄了。
“怎么回事。”按下沙发上的呼叫键,裴利安问。
“没事,碰上了气流。”扩音器里传出小钱的话音。而这时灯光又亮了起来,飞机亦恢复了原有的平稳。
“那就好。”松开按键,裴利安朝斐特拉曼看了一眼。
“怎么,你认为是他干的?”见状我脱口而出。
他似乎怔了怔,随后瞥向我,慢慢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三万英尺的高度,他不会冒这种险,否则我们全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似乎很了解他。”
“他救过我,不止一次。”
“所以你就忘记了他曾经有多危险。”
“有多危险?”
我的追问令他目光沉了下来。 着我的那只手慢慢松开,他淡淡道:“你又开始让我烦躁了,A。”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真相?真相就是……”
后面的话还没出口,他脸色忽然微微一变,因为机身再次颤动起来,比之前强烈得多。
猛地上下一个颠簸,我头几乎在窗玻璃上撞个正着。忙摸索身后的安全带,却突然发现裴利安的视线正朝左边那口‘玻璃棺材’全神贯注地注视着。
我不由自主顺着他视线看了过去,随即一怔。
那口美丽的‘棺材’里,斐特拉曼不知几时已经醒了。依旧维持着最初的姿势,他一动不动躺在里头,只将头微微侧着,对着我俩的方向,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静静看着我们。
然后我听到他嘴里轻轻说了句我所听不懂的话语。
这同时机身猛地朝下一沉,在一阵尖锐得一瞬间掩盖了机舱内所有声音的嚣叫声中,整架飞机骤然间朝着三万英尺高空下的地面直坠而去!
第八十四章 连你也他妈的背叛我
纳哈马是阿尔及利亚东部大沙漠里一个小村子,人口很少,也很落后,隔着小寺庙的窗有时候可以看到一些光 小孩牵着他们的牛从外面经过,嬉闹蹦跳,说着些无法听懂的当地土话。而我躺在这个小地方破旧的病床上,闻着牛粪,香料,以及消毒水混合出来的味道,他们是我目光所及范围内一成不变的唯一风景。
算起来,距离飞机失事的那天,我已经在这里待了整整三天。
最初的记忆是模糊的,但我仍清楚记得在我透过机舱窗户眼睁睁看着地面那片焦黄的土地倾斜着朝我迎面扑来的那瞬,那时候我非常肯定地认为,这一次我肯定是死定了。
后来,也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当时真的曾经发生过,在我当时混乱如麻的记忆里,我隐隐觉得那架急速下坠的飞机突然间在离地大约数十米的距离停顿了一下。
似乎是时间一瞬间静止了一样的感觉,但奇怪的是,却没有感觉到因而造成的巨大冲击力。按理说,这么大一架飞机从这么高的地方以如此之高的速度坠落,又因某种原因在坠落中途嘎然而止,这过程造成的反冲力是无法想象的。因此,我不确定当时那一刹是不是真的发生过那样的停顿,正如后来,我无法确定那架迅速坠落的飞机在我全部意识消失之前,是不是真的坠毁了。
我相信没有一个人能从这么快速度下坠毁的飞机里逃出生天。
可是我却活了下来,并且除了轻度的骨折和一些擦伤外,任何稍微重一点的伤都没有,这不能不令我感到困惑。
遗憾的是,在飞机里的最后那段时间,由于机舱里骤然下降的气压,我昏了过去,所以之后发生了些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当我从昏迷中苏醒时,我已经躺在了这个村子唯一一座小清真寺的病床上,它是整个村子的医护站,站里的医生用半生不熟的英语告诉我,我是被他们村里的人在离村子数公里远那片沙丘地带里发现的。
‘是不是附近还有坠毁的飞机和其他的伤者?’之后我问他。
他听后看上去很惊讶,然后用一种非常疑惑的表情望着我,然后问:‘难道你是从坠毁的飞机上掉下来的?’
我默然。
很显然那地方除了我以外他们没有再发现其他任何人,包括那架应该是坠毁了的飞机,因此,这问题就不知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了,于是只能保持沉默,然后在一片寂静下来的空气中,对着窗外零零落落散布在黄沙地里的低矮建筑怔怔发呆。
我呆想着那天飞机的突然失事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是因为飞机突然发生了某种重大故障,还是斐特拉曼当真不顾当时三万英尺高空的距离,在他苏醒后动用了他的特异功能?
如果是后者,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为了同整架飞机里的人同归于尽么?可我始终不认为他会是个这样决绝并莽撞的人,况且即使真是那样,为什么我还能好好活着?我不相信这能用“运气”两字做解释。
而既然我活着,那此时飞机上其他人的境况又究竟是如何。
费特拉曼呢?
他在那个不知道是什么元素做成的囚笼里,那东西极其柔韧坚固,令他无法移动,亦无法脱身。所以,飞机坠落的话,他必然仍在那架飞机里。
那么他现在究竟是死是活?
他同飞机里其他那些人,以及那整架飞机,此时到底在什么地方……整整三天,这些问题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被轻微脑震荡搞得有点混乱的大脑。
第四天中午,我仍在为这些问题所困扰的时候,那名唯一会说点儿英语的医生再次来到了我的病房。磕磕巴巴指手画脚了半天,才让我听懂他方言极重的那些英语,他说,有个自称是你朋友的人来看你了,你要不要见他?
我怔了怔,没等回答,门突然开了,一张极熟悉的脸从外头探了进来,带着一股沙漠里的仆仆 :“上帝啊我的真主!你真他妈让我好找啊!A!”
“到底是上帝还是真主?小默罕……”念出这名字时不由得眼眶有些发热,还想再说些什么,他已经丢掉行李几个大步朝我奔了过来,扑到床边一把抱住我,几乎没把我的肩膀给勒断:“我还以为你他妈死在中国了!妈的!我真他妈以为你已经死在中国了!”
小默罕默德是通过这里的医生发布在网上的信息找到我下落的。
他说他当时用尽了所有方法尝试联系我,但都以失败告终,于是他决定干脆重返中国去找我。就在启程前一晚,他无意中在网上关于寻人启示之类的页面上看到了我的照片,才知道我已经不在中国,而是到了阿尔及利亚,虽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到了这个地方,他仍是以最快的速度按照网上给出的地址找到了这个地方。
“这些天你到底跑哪儿去了?A?为什么该死的连一点消息都不肯透露给我,手机始终处在停机状态,妈的,我还以为你被绑架了!”之后他有些气急败坏地指责我。
“我不能联系你,小默罕,因为我不能把你也拖进这个坑里来。”
“坑?什么坑?”
我斟酌片刻,然后撇开我身上所发生的事,斐特拉曼身 发生变异的事,以及斐特拉曼和裴利安之间互相认识的事,我把自从小默罕默德返回埃及后我在中国的所有经历简略地同他说了一遍。
听完他沉默了好一阵,之后回过神,讷讷对我道:“我能说什么好,A,没想到黑金皇帝居然会是‘榆树街’的老板……”
“我也很吃惊。”
“他绕那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得到那具木乃伊吗?为什么要这么费事。”
这问题我无法回答,所以只能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