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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芸和兰瓷是两个伶俐的丫头,感受得出现在气氛的诡异,便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站在君柒身后,
在这八尺之地都是恶臭的地方里。
久久之后,地上的人依旧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慢慢松开了手,之前因为和君柒较劲儿而拉得挺直的脊背一下子便是缩了起来,几乎是一瞬间,那乌黑的一团便真的成了一团。
留在君柒鞋子上的,不过是一个脏黑的手印,以及那消散不去的臭味。
在他松手的瞬间,她毫不留恋,转身就走,倒是留了两个丫头在后面有些目瞪口呆,似乎是不信这事情的发展,到最后竟是这样。
这会儿她们倒是不再嫌弃那人身上的浓烈臭味儿了,反而看向他的眼神带了些怜悯。
如果他求饶,如果他说些别的什么,那么她们会毫不犹豫地嫌弃和转身就走,可他什么都没有说,在沉思许久之后,却是松开了,松开了一个或许可以让自己离开这种尴尬境遇的机会,选择默默地将自己蜷缩起来。
然,君柒走了七步后,便是顿住,“车夫,麻烦将他搬上车。”
君柒这话出之后,兰瓷和季芸甚至那车夫的心骤然便是一松,竟是些许喜,已然忘却此人的臭。
而地上的他,本早已无望,听罢少女清朗的声音,一怔,接着,许久没有扬起的唇角勾了一勾,只是,没人看得到埋在杂乱头发下的那弧度。
很多年后,有人问君柒,她这样的人,怎么会好心将一个废人臭人带回去,记得她是这样笑着说的,
“那味儿,可是一件对付敌人的利器啊!”那时候的她,比来时,锐角已是圆滑了许多,那时候,很多已经变了。
……。
……。
君柒回到君府的时候,府里的人多数都是在大院里头了,大院里传来一阵阵戏子婉转绵长的声音,动人韵味十足。
方才回君府的路上,路过安府时,君柒又亲自向安府外不远处的小贩打听了下安府最近的情况,却依旧没打听出什么,那些小贩整日为自己的温饱愁苦着,哪有时间顾这大宅里外的事情。
不过一个小贩的一句话,却让君柒心里留了个心眼,
他说,
“安府最近来往进出的人,比平日多,好几次安府的侍卫都将在安府附近的小贩打发走,让他们生意都是不好做。”
君柒始终觉得,君安氏的无故失踪,和安府有关,这是一种无来由的直觉,没有任何证据,好在每年年前君安氏都会回安府拜年,这次她不在,待过了今天,再过两日,她便上前给姥姥姥爷舅舅舅母的去拜年去。
话说回来,回到君府后,最首要的事情,不是去见各家客人,也不是去向老太君禀报自己的两个的去处,而是,如何将那浑身恶臭的人安置。
因着这些思量,君柒并未从大门走,而是让车夫转了个弯,改而走了后门,马车停在后门的时候,一个留守在后门的小厮赶紧上前,
“五小姐。”那小厮机灵,看到外边坐了君柒的贴身婢子兰瓷,便知道里头是谁了,这大过年的,府里的一部分小厮婢子回家过年了,留了几个在府里,也派了个比较机灵的守后门。
那小厮一靠近马车,便闻到一阵恶臭味,但当着五小姐的面,也不好意思掩住口鼻,只能硬忍着上前,
君柒下来后,就吩咐兰瓷给了马车夫银钱,特地多给了几个铜子儿,那车夫自告奋勇道,
“都是大小姐,大姑娘的,这人,还是小的替小姐驮进去吧!”
君柒点头,这样最是好,又叫那小厮帮忙,
“与车夫一同将里头的人扶着,随我来。”
马车帘子打开,一阵恶臭将那小厮熏得倒退一步,碍于五小姐,不敢再后退,跟着那车夫将那浑身散发着恶臭的人扶了起来,跟着君柒走。
心里想,五小姐从哪里捡来这么个人,竟还是带回了府。
君柒想来想去,记起自己初来时的那个荒芜的院子,离君家大院及各个院子较为远,就将那人带去那儿,省得府里臭气熏天。
这儿本就是后门,是以离那荒芜的院子很近,将人带到后,君柒就打发走了小厮并嘱咐他谁也不能告诉,如若说出去,那便可以早日回家不必再来了,小厮忙点头称是,就跑着离开了。
车夫也走了。
走之前将那人搬到那间满是蛛网的屋子里的木板床上,现在还是冬天,这儿没点遮蔽都是大开着,一阵阵冷风吹来,还是怪冷的。
君柒又吩咐兰瓷去拿一套小厮的衣裳来,让季芸去取点热水来。
而床上的人依旧如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拿来这些东西后,君柒便带着两丫头离开了,关上木门前,她留下一句,
“你有的,只有你自己。”
随之而来的,便是关门声,在这安静的地方,显得有些空洞。
床上的人脏黑的手握了握,又松了松,终究是握紧了。
……。
离开那地方后,君柒顺道回院子换了双鞋子,洗了洗手,难得地抹了点香。
那味儿,的确是难以忍受。
去前院的大院有两条路,一条是大道,一条是小道,小道是捷径,君柒不想让人注意到她,便选了小道,带着季芸与兰瓷几下穿过小道,从后面到了大院,众人的身后。
季芸弯着腰,站到了老太君身后,而兰瓷则带着君柒到自家小姐的坐席之处。
君柒作为君府的嫡系嫡亲小姐,坐的地方自然是在老太君附近的,在第二排的地方,君柒的身侧是两个姐姐,两个哥哥的地方是空着的。
她刚坐下,便听到身后有人的窃窃私语声,
“听说这就是前些日子回来的柒姐儿,”
“我去年见过柒姐儿啊,可不是现在的样子。”
“听说可是厉害,就是她将老太君从青灯居里拉出来的。”
“呦,那真是比她的两个姐姐厉害多了。”
“你可真是逗趣,那两姐妹就是废物,没人要的。”
“嘘,别说了,就在前面呢!”
几声寂静过后,便是一阵刻意放低了声音的轻笑。
兰瓷听着这些,十分为君柒不平,却也觉得自己无力辩解,她们说的,好像都是事实。
君柒也没理会,流言蜚语而已,终究会被时间冲散走,她比较关注的是,林大管家与方氏的事情。
人都这样一种怪癖,当自己如何激情如何慷慨地谈论某件事,而当事人却是毫无反应时,他们便自己也生了无趣,便会自己断了这议论。
就和现在一样,那几个小姐别有用心地想看到君柒奋起而反驳,那她们便又有戏可以看了,今日可是大日子,人都是在这儿,那君柒今日若是闹了,老太君也是不依的。
可惜,君柒并不在意,更准确的说,现在这时候,根本不将这些小事儿放在心里。她扫了一圈这里的家眷,才是在老太君身后那一排里最左边的地方看到了方氏。
这方氏今日不知心里想的是什么,其他日子里总希望自己一身光鲜,整个君府妻妾无人能敌的样子的她,在今天这个明明可以用来当做大出风头的日子却穿得简单朴素,若不是君柒眼尖,或许一下子还不能从这一群花红柳绿里找到这方氏。
她特地看了看方氏的头顶,找了一圈,如她所料,只是簪了平时便是最喜欢的金蝶簪,在阳光下璀璨发光,随着她脑袋的动作那金蝶似要翩翩起飞。
就算她有比那金蝶簪名贵百倍的紫玉簪,她又怎会有那样的胆子,却簪上?不过是藏着掖着自己对镜欣赏罢了,更何况,如今,这二姨娘怕是连自我欣赏都是不能了。
君柒在想,若是方氏知道,那紫玉簪是她取走的,不知是会何反应呢?是焦虑紧张还是大不了破釜沉舟地拼一把?
念及此,便伸手摸了摸一直在自己怀里好好放着的紫玉簪,那簪子的点缀并无新奇之处,就连纹路,或许还比不上一些精致的金簪银簪,但,新奇名贵的地方,却就在于这紫玉,有了这紫玉的圆润光滑细腻而美好,那得怎么样的后天雕琢,才能比得上?!
若是她现在拿出紫玉簪,再在众人面前将自己猜测到,彻查到的公布,那这方氏立即会败得声名全无,这府里的林大管家,也会骤然之间失掉一切。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机,没到那最好的时机。
紫玉簪落入了君柒的手,那方氏便成了被动的一方,只能随着君柒而动了,而君柒,如一头伺机而动的豹子,随时等候着最好的时机,便来个猛兽出山,一下子将方氏吞入大口,永无翻身之地!
方氏所做一切,实则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妻妾斗争罢了,只不过,她斗得不是该斗的人,争得也不是能争的人。
君柒将袖笼中的紫玉簪又悄悄收了回去,从外头看来,一点看不出方才她的动静。
前方的戏正热闹,她回来的时候,就是知道,那君筱雨与君筱雪早就被老太君罚去跪夜了,对此,她很是满意。
现在台上的戏,正是讲古代宫廷里,贵妃娘娘因失宠而与侍卫勾搭上的戏,那般旖旎的戏,竟是这么露骨大胆地在众人面前演了出来,不知是这大宇国的开放,还是这戏子的开放。
正讲到那贵妃醉了酒,半遮半掩地勾着侍卫,缓缓进了她的宫殿里,床帐刚落下的瞬间,刀剑相击的声音忽的响起,原是皇帝知晓了贵妃与侍卫之事,当初捉奸来了。
结局还未唱到,众人却都是心知肚明,这接下来会如何。
君柒看着这一出戏,忽的觉得有意思,这挑戏之人,不知是什么心思,才会在这般日子里,不挑一个喜庆的戏,却挑了这么一个带了些旖旎情意的戏。
院子里响彻着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却如何都比不得人心里的戏婉转多姿。
这厢戏声婉转动人,那厢却安静祥和。
榕桦院里,苟氏的房门紧闭着,里头时不时地传来几声有咳嗽声,每隔一段时间,便不轻不缓地传来,让闻者都替里头的人心疼。
“三夫人,您让奴婢做的事,奴婢已经做好了。”
从榕桦院的侧门鬼鬼祟祟地闪进了一个较小敏捷的身影,那身影看去有些熟悉,只不过远远看去,并不能看清是谁。
那人进了榕桦院后,榕桦院里自有人接她。
两人相接后,朝四处看了看,才是迅速朝苟氏的房间而去,一下闪身进屋,连屋子的开门声,都没发出。
苟氏的屋子里,并不像屋子外头一样喜气洋洋,屋子外挂着红灯笼大喜字,而这屋子里却干干净净,简洁大方的家具摆设,并无过多花瓶字画装饰,苟氏的房间,简单地比男人的房间更简单,
如同往常一样,前屋里没人,那两个丫头掀开珠帘,到了里屋,才是见到苟氏。
这里屋更是让人惊讶,里面除了毫无喜色之外,更是在最上头处,有三个挂着白花的灵牌,在外头这般热闹的氛围下,这屋子里的景象,显得尤为诡异异常。
而下面的蒲团上,正跪着一个人,他穿着素青色的衣衫,身上没有任何喜色点缀,赫然便是向来冷清高贵的苟氏,只不过她现在脸上的神情不是往日的无谓与淡泊,反而是一种浓烈的恨意,眼底灼烧的悲痛,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
那三张灵牌上,没有任何字,如此生生看去,倒是有些渗人。
“咳咳~咳咳~”
里屋的床上,传来两声规律的咳嗽之声,那沉闷隐忍的咳嗽声,让人禁不住一阵心疼的苟氏的咳嗽之声,只不过这一次却并不让人觉着心疼了,只觉诡异。
三房苟氏明明是在这蒲团上跪着,那从床上床帐后传来的咳嗽声,又为谁的呢?
“你且记得,在方氏那里做好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