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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绿绿因着翠翠的态度有些不满,想要开口却被羽君一个眼色挡了回去,闷闷的收敛一脸不乐意。
羽君有些想笑却笑不出,翠翠还是她熟悉的翠翠,她却不再是臧云庄的大小姐了。
“我这儿也没有什么需要做的事情,你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好么。”虽是湘无双温淡冷清的嗓音,与其却是带着点绵绵的慵懒,让翠翠微微怔了怔。这语调儿,这神态,这口气,听在耳里都让人熟悉而怀念。
这个女人,软下声音来说话的时候像极了受伤“坏了脑子”之前的羽君小姐,可是小姐才过世两个月,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沈苍澜怎么弄一个在些许方面与小姐相似的风、尘、女、子留在庄里!?
翠翠忍了又忍,她不能给臧云山庄丢脸,勉勉强强没有发作,可是一张臭脸已经明明白白的写明了她的心情。羽君也不恼,只当没看见,婉转问道:“今日这样的日子,怎么没见三位老庄主?”
翠翠没好气地答道:“老庄主结伴云游去了。”不然她还用在这儿听沈苍澜使唤?
“那……沈二公子和孟三公子……”
翠翠的脸色又沉了几分,这狐媚子想干吗?搜选金主不成?见“湘无双”只是似有似无淡淡的看着她,等她回答,既不催促也不放弃,隐约也觉得这女子实在不像个风尘中人,冷硬的开口回答:“孟荷公子外出造访名医求学去了,”略顿了顿,鱼肉郎中的医术本是江湖中闻名的,可是自从他竟然医不好“羽君”的身体,就时常自省终于有一天留书出走,拜师学医去了。而沈惊涛……翠翠犹豫了许久才闷闷道:“惊涛公子……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想来湘姑娘也是知道两个月前臧云山庄的那次意外吧,那之后惊涛公子心灰意冷不言不语,没有同任何人打招呼,就离开了……现在为止,还没有他的消息……”
羽君心里一阵抽紧,揪得无法呼吸。
这是她的错。
她本以为答应了惊涛的婚事,代替陆唯羽作了这个决定,可以从背后推她一把断了她的后路。如此才能让她看清楚自己该走的路,放弃对病书生的想念,让一切走回正轨。
然而她低估了陆唯羽对病书生的感情,完全没有料到陆唯羽会了结了“朱羽君”的生命,即使放弃自己的三世姻缘也不肯放弃病书生。大红的喜堂,映天的火光……那一场怎么扑也扑不灭的火,惊涛是如何看着的?看着自己终于得到的幸福毁于一旦,他的心,何尝不是失去了着落?
这个错,却是她一手铸成。
这世上她只欠了沈惊涛。
她忽而想起圣月说过的话……'兴许是……前缘未了',莫不是因此,才让她回到这世上,了却她欠惊涛的这笔债?
朱羽君不爱沈惊涛,她自始至终爱的只有沈苍澜。她对惊涛有的只是满怀歉意……可是为什么现在的这个自己心口却紧紧地揪着,揪得发疼……
“姑娘?!”
绿绿的惊呼声将她的思绪拉回来,她仍旧有些恍惚,不解的看着绿绿惊恐的神情,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胸前。水蓝色锦缎上一团殷红渐渐渗透,蓝和血混合出深暗惊心的红……
翠翠反应快些,虽然不喜欢湘无双但到底是庄上的客人,立刻去找大夫。绿绿惊慌着想要解开羽君的衣襟察看伤口,她却只是默然的随她去,迷茫渐深。
这伤口,为什么会突然间复发?莫不是在提点着她什么……心里一阵阵的抽紧,身体的伤,反而感觉不到痛。她看着急忙而来的大夫,沈苍澜,泓香时,屋里忙乱成一团,她却只是漠然的看。眼前的一切仿佛与自己无关,她听不到,感觉不到,意识与身体无法统一,分不清自己是拥有了湘无双身体的朱羽君,还是拥有了朱羽君记忆的湘无双……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她才渐渐清醒过来,好像悬浮的魂魄终于落回身体一般。定定望了望四周,发觉自己已经躺在床上,胸口的疼痛蔓延上来,一旁绿绿见她醒来急忙靠过来。
“姑娘你可算醒了,真吓坏我了……”
羽君试着坐起来,轻轻一动却扯得伤口生疼,似乎一旦魂魄和身体契合,痛觉也便恢复了。
“姑娘你别动,你的伤口莫名的裂开了,大夫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虽然重新上过药包扎了,还是要留心些……”
羽君没有顾绿绿的阻拦坐起来,问道:“香珠儿和玉川呢?”
“嗄?这……似乎是花散里有些事情,香珠儿带玉川先回去处理,说很快就回来的……”
“马上帮我找他们,找不到就联系晴暄让他来。”
绿绿一怔,满脸的不解却没有说什么,转身去按香珠儿留下的方法找人联络。
晴暄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来到臧云山庄,他到来的时候羽君有些昏沉正在小憩,他在床边坐下来,静静看着她的脸……明明还是原来的那张脸,却莫名的有了不属于湘无双的柔和线条,少了几分干练,独立,竟然他第一次觉得无双也是需要别人照顾的。
他不知道这种转变究竟是好或者不好,只是,他感到不安。
他的手轻轻触着她的脸颊,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静静的望着他,那眼光让他完全陌生。
“你醒了。”晴暄收回手,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听说你急着找我?出什么事了,脸色怎么这样差?”晴暄不知羽君伤口复裂,她也没打算告诉他,莫名的,她不想跟晴暄有过多牵扯,只愿就此疏远,让他放弃了无双。
“我这伤是怎么来的?”
晴暄不解她为何突然有此一问,“只是寻常的行动,许是你大意了……”
“那我换个问法——这伤,是谁伤的?”羽君灼灼的盯着他,她说不清自己的感觉,但有种直觉——这伤,似乎跟她“复生”有着某种关系。
晴暄认真看了看她,说出一个名字:“林菱儿。——不是什么要紧人物,不过是阻击一个高手的时候她刚好在,本来顺便杀了也就罢了……只是没料到她临死竟然那么不甘,硬是拼了最后一口气伤了你……只是个意外。”
林菱儿,她对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听晴暄的话,这个人跟湘无双也应该没有牵扯……可是为什么,这伤,突然让她如此在意。
“无双,你不必想太多,虽然碍于义父你得留在这儿应付一阵子,但是万事有我和玉貂雪狐,你不必太操心的。”
羽君下意识想要去拒绝晴暄对她的好意,只是如今的自己没有他的帮衬的确什么也做不了,只是沉默着。
耐心,细致,体贴。不曾想,当年的小狗子卸下了伪装,竟然是这样一个专情的人物。她情愿看他的嬉皮笑脸彼此虚伪应对,那对她来说,或许更容易些。若留了晴暄在身边,她要做的事,恐怕只会伤他。
“你走吧。”她冷冷的下了逐客令,“我要问的事情已经问完了,多谢你替我走这一趟,你可以回了。”
“无双?”
羽君已别过脸执意不再开口,也不肯看他。晴暄的脸上看不出情绪,连轻微的叹息也不闻,全无责怪。“那我便回去了……香珠儿很快会赶来,玉貂可能有事在身,倘若一是走不开我便唤了雪狐来暂时代替玉貂,你身边总得留个人在才好。”替她掖好被角,一切安排妥当,晴暄便轻轻走了出去。
无人知他此刻手指冰凉,隐忍着告诫自己,不听,不看,不去深究。无论无双有什么样的变化,他都不可以去探寻,似乎唯有如此,才不会失去她……
他走到房门前,身后传来无双轻声地询问:“晴暄,若是阿猫还在,你可会变回小狗子?若是我的愿望,你可会……”声音渐低,他却听见了。然而他只是略略顿了身影,装作没有听到她的话,开门走了出去。
无双为什么知道他和阿猫之间的事情……最初他以为许是玉貂所说,未曾细想,玉貂的个性怎么可能多言去说这些。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却不想知道。奇*。*书^网
羽君的疑惑亦没有得到解答,全无头绪。她在屋里静静躺了片刻,听到外面传来嘈杂,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听得出是两个人在争吵,你一言我一语,虽还不至于尖酸刻薄却也拐弯抹角骂得颇有水平。
只是当她听出这两个声音一个是翠翠一个是绿绿,便无心称赞了。
这两个丫头,终究是对上了吗。
无奈只能起身出门,果然看见两个人,都是一身翠绿衣裙,一个站在院子里一个在对面廊子上远远的隔着半个院子对骂。她没急着拦,倚在门边听了一会儿。翠翠牙尖嘴利,平时就没大没小没天没地的,嘴上从来不饶了人,可到底是在臧云山庄长大的总归不是什么都说的出口,比不得在花散里那风尘地儿打滚儿出来的,看绿绿平日里也不怎么去招惹别人,这种时候却是面不改色的拐弯抹角说了个天上地下。
翠翠打小跟着羽君,羽君就是个懒散性子,自来都是翠翠管着她,她也不去为难丫头,翠翠哪里吃过亏受过气?一时气急了,竟然口没遮拦起来。
“不过就是个风尘女子端的什么小姐架子,你个丫头跟着作威作福!臧云山庄不是任你们来去的随便地方!”
这一句,却是把绿绿也惹着了,反击起来,“那你又算个什么,不过是个丫头,臧云山庄的丫头还比别人高贵怎么的,说到底不过伺候人的!还没翻身上枝头呢鼻孔就瞧到天上去了,连庄里的客人都想指手画脚,合该着当一辈子丫头,看你那什么名字,还翠翠,一听就是天生的丫头命土得掉渣!”
翠翠鼻子都气歪歪掉,还是头一次张口说不出话来:“你!你那名字才土!”
羽君在门口那个闷笑,憋得伤口都痛——这什么水准的吵架?小孩子不会吵成这样的。那个绿绿大姐啊……您老当初也是叫翠翠好不?这话也说得出来,改了名儿就忘了本了?
她这一笑,外面的两个人都发现到她的存在,都闭了嘴略略发窘。
好歹湘无双也是客人,无论她是哪里出身,翠翠的教养都不好让她当面失礼。跟绿绿这个使唤丫头吵架是一回事,面对正主是另一回事。何况她方才说绿绿的时候还捎带上了人家……
羽君抿了唇止住笑,不想翠翠难堪,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绿绿,你进来。”
绿绿乖顺的进了屋,她却站在远处,看了看翠翠……看来“朱羽君”“死了”之后,这丫头也积攒了不少压力了,恐怕在新庄主夫人底下过得也不顺心吧。
“翠翠……”
“湘姑娘有什么吩咐?”
“谈不上吩咐,只是你若有天呆腻了臧云山庄……便跟了我来可好?”
翠翠一时愕在那里,已经跟不上羽君的思路,完全不知道话题怎么会转成了这个。“我……我为什么要跟你去!?”她在臧云山庄呆得好好的,就算看不惯新夫人,也犯不着跟这个女人走吧?有病!
羽君似有若无的向翠翠看了一眼,脸上似是而非的一抹浅笑道:“不急,你慢慢考虑。”转身进了屋。翠翠却因她那一个笑容僵在那里,那似勾非勾的唇角,那似有若无的笑意,眉梢眼角处细微的神情,竟与她那“已逝”的小姐如出一辙。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暗自告诫:究竟在想些什么?这个黑道的风尘女子,怎么可能跟小姐相像?真是眼屎糊了眼睛产生错觉!
她嘟嘟喃喃的走了,屋里绿绿却诧异得跟被针扎似的,追问道:“姑娘!您不是认真的吧?那可是臧云山庄里的丫环!”
“那又怎么了?”
羽君说得轻巧又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