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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冥欢咧嘴笑得像个弥勒佛,“只要能带我出去,就算把我画成一个丑八怪也行。”
见得他同行,花著雨便对芍药附耳道:“带上冥欢也不错,你就没去了。不过你把时间盯着点,如果我到晚上还没回来,你就想办法去太子那边报信。万一你没法报信给他,就直接去西山马场找我师父。”
一听这任务很重,芍药忙不迭点头,还把手里的包袱塞到冥欢手里,“小姐就交给你了,可别出什么差错。”
冥欢自是答得干脆。
临行前,芍药鬼鬼祟祟又从屋里拿出个包袱塞到冥欢手里,同样笑得古怪。冥欢也没想太多,欣然前行。
等他们一行人到了永安堂,花著雨让冯少华准备一些现成的药丸以备不时之需,同时自己进到里间将芍药为她准备的男装换上,一袭宽袍大袖云锦绣落梅的莲青色袍子松松挂在身上,腰间一条无任何刺绣的腰带,束得她甚显身形单薄而修长。
至于头发很简单,轻松的挽了一个髻,一顶青纱帽戴上去,衬着她用眉笔描得飞扬的眉,更显秀眉修目,清妍的五官看上去果然少了几分女子的柔润,多了几分隽秀俊美。
当冥欢被她唤进来后,眼珠子都瞪得快滚落下来,他捂着嘴,指着连声“你你你……”个不停,也没把句话说完整。
花著雨挥袖一笑,“怎么样?是不是被惊呆了?”
冥欢叹了一口气,蓦然将她拦腰抱住,靠在她胸口感叹道:“姐姐,你娶了我吧。”
花著雨戏笑着一托他秀致的下巴,轻佻道:“正有此意,所以还请你先把衣宽了吧。”
冥欢一抱胸,警惕道:“姐姐想干什么?”
花著雨上前三两下就扒了他的外衣,冥欢几乎是在死命挣扎,花著雨也不管他,扒下外衣后,就把芍药准备的那个包袱打开,将里面的一套粉红女装给他套上,随即把他的头发打散,又重新给梳了两个丫髻,这么一来,端的是个标标志志唇红齿白的小丫头。
当一把镜子照到冥欢面前,冥欢气得哇哇大叫,伸手就要拆,花著雨一把拉住他,正色道:“谁都不知道到那贤王府会遇到什么事情,你扮成个可爱的小丫头,谁又会注意你?万一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出其不意之下不是也可以顺利逃走?若是要拆,你就别去了。”
冥欢委屈得差点要抹泪,“姐姐跟方大哥一样就喜欢欺负我,这样一点都不好玩。”
花著雨哄着他,“这也是让你增加人生阅历,各等人生都偿试,将来会是你一笔不小的财富。”
冥欢趁机又扑到她怀里,“姐姐就哄我……”
花著雨一把拎住他后襟,不客气道:“别以为你真是小丫头,老想往我身上粘,站直了。”
她把他扔下先自出去了,冥欢在后面直撇嘴,不满地咕哝着,“把我弄成这么个鬼样子,还不准人靠一靠,我图哪样?”
一应准备妥当,冯少华重新叫了辆马车,直往贤王府赶。
待到贤王府,只见门口一对雄威石狮,鎏金牌匾,气势非凡,厚重的朱漆大门前有几个护卫看守,一派森冷庄严。
冥欢规规矩矩地背上医药箱子,冯少华恭敬上前与几个看守交涉,听说是来给贤王看病的,那几个看守倒也没为难,只是通知里面的人将他们三人给引领进去。
来引领他们的是一个中年管事模样的人,他在前面谨慎道:“今日贤王府有贵客,你们不可随意乱走,大声喧哗,不然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们,若是冲撞了贵人,定叫你们脑袋全部落地。”
眼观贤王府景致舒雅,仆从如云,想必这个贤王平日也是个极重享受的人。
花著雨道:“我们只是来给贤王看病,自不会到处乱走,你只要把我们直接带去见贤王就是了,哪里会去冲撞你们的贵客?”
“话是不错,可是贤王府不比别处,我看你们尽量给踮着脚走才行。”那管事又是自负又是傲气,看来对他们这种仰其鼻息的平民医者,根本没放在眼里。
冥欢自是不服气,却也识大体,只是在心里暗自腹诽。
花著雨更不会生气,俗话说宰相门前三品官,哪个大户人家的家奴不自认比普通百姓高上几等?不过是些小人心态罢了,跟着计较也低了自己。
那管事把他们带到不知第几进院的门口,“你们还在这里等一下,待我通知一声,看贤王现在得不得空。”
三人只得站在院门口,却不知这一等就近一个时辰,等得人头脑发晕,如果不是院门口还有棵大树,倒要被太阳晒晕了。
在花著雨也有些不耐的时候,那个管事终于出来了,他小声道:“王爷头痛病又犯了,已是躺下,这个时候最是怕人吵,一些下人都给撤得老远,你们就一个主治者进去吧,手脚千万得轻点,别的惊了王爷,先就让你们掉脑袋。”
冥欢不放心,花著雨已接过他肩上的药箱,“我进去,你们两个在这里等着。”
冥欢眼珠转了转,这里安静得很,稍有响动他也听得到,便不再出声。
花著雨随着那管事进院前行,走了几步,那管事却下道:“你往这条路进去,左转第三间房就是王爷休息的地方,尽量少说话,能不问就不问,王爷犯病的时候就烦人惊扰他。”
看来他也是怕惊扰了贤王,连半步路都不敢多走了,这么一来,倒让花著雨也生了些谨慎之心,这位贤王到底患了多重的病,至于让下人连他边儿都不敢走吗?
她顺着管事所指的方向,踏着白玉石路面慢慢朝前走去,待到一转弯,果然见到一排甚为雅致的屋宇,而这排屋宇前后不见一个人,甚至连一声虫鸣声都没有,死寂死寂的,很是沉闷。
花著雨走到廊下,一间一间从左数到右,直到第三间,她才深吸了口气,轻推开虚掩的门,先看了看里面的摆设,才慢慢走了进去。
其实这间屋子布置得很简约,一方乌木小几,两方莆团小坐,一只青青玉壶,两只莹白酒盏。隔着几步开外,只见素纱帷帐随着大敞的窗子吹进来的湿润的风随风而舞,不时扫过空荡寂静的床前。
在锦绣床榻上,素纱飘飞,隐约可见有人在拥被而眠。
恐怕这就是贤王了。
花著雨暗松了口气,照刚才管事的神态和语气,这位贤王是真的生病了,如若是这样,她倒是有把握把素莲几个人救出来。
她轻步走到床榻前,照着管事的话也不多语,径自坐到床沿,隔着素纱伸手,将被子微掀,准备给病人拿脉。
然而这一掀,却让她微微怔住。
她从来没有看到如此好看的手过,也不是,以前她就觉得方篱笙的手就已经很好看了,修长光洁,如玉般没有一丝瑕疵,虽然后来因她伤了,可是也丝毫不损在她心目中的完美。可是眼前这只手,却让她想起了象牙白,骨节不粗不细,匀称得像是用尺子比着做出来一样。指甲修剪得很光洁,也很润泽,简直就像是上帝精雕细琢的作品。而一般有着这种指甲的人,往往代表主人的身体是非常健康的。
她皱着眉,如果贤王出乎她意料没有病,她接下来该要怎么办?真要借助不得已的力量才能让素莲他们脱困吗?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的拿上了对方的脉。
她静心诊了又诊,确定了又确定,方发现此人脉象稳健,但是桡脉滑动,已近尺脉,分明是气血先天不足之征兆。如果不得到后天的调理,恐怕会因血亏而亡。
却不知这种病和头痛有何关系?
虽然不解,但是她已得诊断结果,便放下被子缓缓道:“王爷的病乃先天不足之症,此症应该伴随王爷多年,但并不是无药可医,如果王爷相信在下的医术,在下愿帮王爷开药调理,假以时日,王爷的病不说彻底痊愈,但是能将症状好上八九分,也是有可能的事。”
床榻里的人终于动了,隐约可见他将锦被微掀,一头乌发随之动了动,然后听到一个男声道:“你且先把帐子挂起来。”
花著雨又是一怔,贤王竟然有一把清朗淳厚的男低音,磁性十足,这可是年轻男子的声音,贤王不是应该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吗?
她起身将纱帐用玉钩挂起,回头一看,秋日不知何时浓郁,窗台边的玉兰开得灼灼,青绿的枝叶被衬得清晰鲜活。
她不知榻上的人什么时候倚被坐了起来,只是他的容颜却能让见过的人无不震撼。
他的气质明明如深海明珠,可是却让人感觉温淡平静。他的眉目明明很招眼,可是他却能将光辉内敛,如水如云,流畅柔软。
他一身比发丝还浓黑的衣袍层层叠叠,将他的容颜更是衬得干净遥远,那种望不到尽头的遥远。
“你是个大夫?”
那人似乎已习惯别人对他的凝注,温声道。
花著雨皱了下眉,“你不是贤王?”
那人掀开被子,更是将他一身浓黑的宽袖大袍露了出来,他将手臂伸向花著雨,花著雨好像能明白他的意思般,下意识就把手扶了上去。
他搭着她的手臂下了床,身量尽显修长。
“我不是,贤王在我隔壁。”
花著雨抚额,她怎么闹了这么大个乌龙,莫名跑到这里,然后把这么个不知深浅的人给弄醒了?
心里虽在暗咒,面上仍是有礼的退后一步一揖道:“不好意思,看来是我走错地方,打扰了您,请见谅。”
“你可知道我是谁?”
那人回身一笑,犹如所有的春天,都淡在他眉眼里。
花著雨根本不敢想,硬着头皮道:“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花著雨咬着牙不出声。
“我是国师。”他慢慢走到花著雨面前,郑重说出他的名字,“我的名字叫秦惑。”
他笑得像无尘的云,“你叫什么名字?”
花著雨冷静道:“我只不过是一个大夫,贱名在国师大人面前何足挂齿?”
“在我的面前,人人平等。”秦惑乌溜溜的眼珠子诚挚地看着她,声音柔和,“所以不要在我面前自称贵贱。说吧,我总不能一直对你没有称呼,要不我帮你取一个?”
他如此一说,花著雨忽然觉得他并没有传说中那般可怕了,想了想,“我叫唐玉。”
“唐玉?”秦惑侧目重复了一句,随即坦然地微微一笑道:“没听说过。好吧,既然是来看病的,跟我来。”
他转身从桌上拿起一个垂面的黑纱帽戴上,将他的容颜全数遮住,一室春光顿时黯淡。
他极其自然牵起她的手,好像芸芸高人不知尘俗繁华,不知人心诡诈,带着她出了厢房,朝隔壁的厢房走去。
“贤王因为这个头痛病,时常夜难入眠。曾经找过不少大夫看过,包括太医院的顾正凉,都只能让他短时间内头痛症稍缓,过得一段时间,又会复发,甚至更严重。如果唐玉能把他的头痛症医好,相信以贤王的豪爽,定会重谢你。”
秦惑的声音坦诚从容,好似对任何人说话都不会有一丝隐瞒。
花著雨本想将手从他掌中抽出,奈何对方的诚挚和信任以及通透让她无法做出那样的举动来,好像她一旦那样做,会将他玷污了,而她就是那污浊的源泉。
“连大泽有名的顾御医都没能看好的病,我实在也不是很有把握,只能说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若是能将贤王爷医治好,那自是再好不过,重谢倒是不必了。”
她尽量将自己的语气和神态放得平淡,不让任何人或者任何事左右她的思想。
“你说得没错,不过任何事没有绝对的,往往名医藏在民间。如果贤王运气好,自会遇到他命中的那个贵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