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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敌人;他从诞生之日便不遵守神立下的规则。”
“是啊,一开始我也不能理解。”黎塞留说;“可如果,他必须要遵守呢?”朱利安诺等着他的答案。黎塞留便替他解惑;“比如说;他并不是以魔王的身份被召唤,而是以人类之身重新诞生。”
“这也能做到吗?”
黎塞留说:“很难以置信;可教廷确实做到了。你可还记得之前我带你去看的血样?”他见朱利安诺点头;便接下去说,“我当时并未告诉你——那份血样便是巡法局送来的。有魔王之力,却并非魔王之血。而如今教皇令我追捕的魔鬼,二尺四寸,黑发,金瞳,分明就是在描述一个人类的孩子。加洛林和教皇在找的很可能就是同一个人,他兼具人类与恶魔的身份。”
惊喜令朱利安诺脑中嗡嗡作响——袭击米夏是伊万的自作主张,但当事发后伊万便不能再瞒着他。他告诉朱利安诺,妨碍他的是个小魔鬼,两尺半左右的身高。虽不曾提及样貌,但还有哪个十岁孩童能轻易击退一个连续杀人狂呢?
若这孩子真是魔王,教廷可以操控他,他为何不能?朱利安诺感到蠢蠢欲动。
黎塞留则依旧在思考那可能性,他说,“我们可以假设,在毁灭巴比伦的时候,魔王的肉身已被消灭了。一个没有强大肉身的恶魔,或许比较容易摆布。于是教廷通过某种仪式,让他降临在人类孩童的身上——理论上这是可行的,‘以我身为通道,以我身为居所’,古来不知有多少人被恶魔附身——但这一次的附身稍有不同,譬如说那恶魔并不知情。无人告诉他他是被创造的,他从睁开眼便以为这就是自己。”
朱利安诺说:“于是他兼具人类与魔鬼的身份,因为是人类,他受神立的规则所约束。又因是魔鬼,他的血里流淌着力量。可是,老师,纵然教廷敢犯下渎神的大罪,创造出这怪物,他们又该如何隐藏他?不合常理之事,总是难以隐瞒的。”
“宗教裁判所——”黎塞留说,“在宗教裁判所,有一类人一直隐藏在黑暗中。人人都知道他们的存在,可无人见过他们。”
朱利安诺立刻便也想到了,他低声说:“秘密行刑人……”
“是,秘密行刑人,达马苏豢养的杀手。”
并不是每一个异端都会被送上裁判所的火刑架,有一些事会动摇教廷的根本,不能公开;有一些人掌握权势,无法逮捕。这时便需要秘密行刑人,他们专学杀人的技巧,悄无声息的在黑暗中完成任务。甚至无人知晓遇害者死于暗杀。没有人见过他们,因为每一个见到他们的人,都死去了。
“将魔王培养出杀手……这可真是……”朱利安诺心里就只剩下赞叹,在渎神的路上,比起教廷的天马行空,他简直就是个没见识的乡巴佬,“可教廷如今为什么又要缉捕他?”
“因为那毕竟是魔王啊,”黎塞留感叹,“纵然他什么也不记得,他的血也依旧是高贵的。连神都不曾驯服的灵魂,怎么可能屈从于人类的操控?恐怕教廷很快便意识到这一点——也或许,他们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黎塞留在胸前划十字,“达马苏枢机卿去世,也许还有更深的隐情。时间上太巧了啊……”
他这么说的时候,书桌上摆放的水晶球倏然裂开了。清脆的响声令两人都一惊。此刻他们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天空已变得漆黑,却又不是夜的黑。月光投下的窗影不见了,连星光也不残余,那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明光。
朱利安诺端了蜡烛去察看,黎塞留抬手将他拦住,“留在这个房间。”他说,“无论如何,都不要出去。”
朱利安诺抬头便看到,黑暗中唯有钟楼塔顶发出微弱的光芒,与他签订契约的恶魔坐在上面,悠然弹奏他的鲁特琴。
他于是了然,自身上解下红宝石镶嵌的黄金十字架,系在黎塞留的手腕,“是。愿神保佑您,老师。”
朱利安诺坐在书桌前,就着蜡烛的灯火阅读教皇的亲笔信。
——外间雷鸣轰响,恶魔如乌云覆盖着整个大教堂的天空。骑士和神父、修女们正在对抗恶魔的进攻,不断有人从庭院里奔跑着经过,给战士们搬运圣水、剑弩和绷带,也将伤残者搬运回来治疗。
只要望向窗外朱利安诺就可以看到惨烈的战场。可他兀自不动,年轻的面庞一如往常的温和无害。
作为翡冷翠的紫衣主教,黎塞留并没有逃避他的责任。此刻他也许正在最前线,吟诵经文驱除魔鬼,为圣殿骑士们加持力量。不过朱利安诺并不关心——圣母大教堂修建在古代遗迹上,有巨大的炼金术阵源源不断的从地下汲取力量,阻拦魔鬼的入侵。这里是安全的。该感到恐惧的是远离大教堂的下城居民,他们□的暴露在恶魔面前,就像投给猛兽的饵食——不过这些人又和他有什么相干呢?
只是有那么一瞬,黑发红裙少女的身影闪过朱利安诺的脑海,令他短暂的失神。上帝造人真是残忍啊,朱利安诺想,纵然她如烈火燃烧般美丽,可在魔鬼的力量面前她依旧是脆弱而短暂的。不能将她攀折在手中便已等到她的凋零,是多么寂寞的事。
然而他已习惯了这种寂寞。他很快便不再去想她。
他脑海中一遍遍回想的是这一晚黎塞留向他披露的真相。有野心鼓动在他的胸膛里,令他浑身都要颤抖起来。想要将这份力量握在手中——那么,他该到哪里去寻找那魔鬼呢?
。
恶魔的喧嚣惊醒了人们的美梦,初时睡眼惺忪男人和女人还互相推诿着,该谁下床去安抚被惊醒的婴儿。可随着第一声惊惧的惨叫响起,恶魔的盛宴便开启了。
黑暗笼罩着翡冷翠,这城市很快便沦为人间炼狱。到处都是狩猎的魔鬼和奔逃的人群,鲜血喷溅在白石的墙壁上,人命在恶魔的爪下碾入尘埃。恐惧的人们躲藏在床下、衣橱中、墙壁后瑟缩着,握紧了手中的铁质十字架向神祈祷着,直到恶魔的指爪伸进来撕开他们的藏身之处,露出尖锐的牙锋向他们狞笑。
其实神已经保佑他们了。在神的威压之下,恶魔的力量被束缚着不能肆意施展,它们只能像人类一样屠杀。然而恶魔的**原本就比人类强大,何况他们太多了。
帕西瓦奔走在每一条街巷里,从恶魔的爪牙下救出一个幸存者,而后目睹更多人遇害。
愤怒奔涌在圣骑士的胸膛。可他知晓凭借三个圣骑士是打不赢一个位阶恶魔的,在他们被那恶魔戏弄的时候,他手下的军团便会将翡冷翠屠作空城。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救助更多的人,护送他们进大教堂避难。
比雷斯百无聊赖的坐在钟楼塔顶,观赏着地上的狩猎和受难。他心中不存慈悲。
可当他在满目恐惧和哀嚎中,不经意对上了圣殿骑士愤怒欲燃的目光,他忽然就微笑起来。终于有些趣味了,他想,他该奖励这高尚的骑士,他已有一千年不曾这么愉悦的被憎恨过了。
他于是拔剑,自塔顶上下来。踩着尘灰、烈火、废墟和鲜血,向着帕西瓦走去。
帕西瓦感受到背后凝滞的杀意时,那魔鬼正提着剑对他微笑。他随手挥剑,剑光抖落像一条银色长龙。冰冷的杀意刮过帕西瓦的皮肤,他身上每一块肌肉都紧绷起来。他知道自己遇到了这一生最大的考验,可若对这魔鬼退缩,他便再不配做一名圣骑士了。
他紧盯着魔鬼的目光,轻轻对他身后哭泣的小女孩说,“藏到墙后面去,我会再去救你。”
小女孩想扑上来抱他的腿,可看见对面不耐烦挥剑的男人,她的腿便不由自主的发软。
“你真的会再来救我,对吗?”
帕西瓦沉默了片刻,轻声说:“以生命起誓,我会。别害怕。”
小女孩终于回身拼命的奔跑起来,
那恶魔的战击随即便到了——他仿佛一直在等他准备好,此刻才出手。他只是站在哪里,随意的将剑挥砍下来而已,可帕西瓦竟只能狼狈的以剑格挡,他被迫后退着,剑刃撞击的火花迸溅在他脸上,他竟毫无还手之力。
那恶魔便有些不耐烦了。寒意令脊背生凉,帕西瓦用力抵剑将他推开。他用双手握住剑柄,压低剑尖自下而上的挥砍,用尽全身力气。可那恶魔的剑比他更快,他眼看自己的剑尖便要砍上恶魔的衣角,然而他的脖颈已感受到刀锋划破皮肤的痛楚。
他想,他终究还是违背了他最后许下的誓言。
可那恶魔在最后一刻放弃了斩杀他的机会,毫不滞留的后退——有人杀入他们之间,他整个人就如一柄黑铁的长剑,手中利刃与恶魔的剑碰撞在一起,毫无恐惧和迟疑。
烈火腾烧中,银发的巡法使嗓音冷彻,“反攻。”他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下了命令,“这里交给我。”
百人的圣殿骑士团,终于在这一刻赶回来了。
33chapter 33
烈火映照着寒刃,金色的残影快得不及消失在视野中;狂舞的刀刃在短短几秒钟内便撕碎了黑暗。
雷罗曼诺在第一击时便不存试探的心思——面对魔鬼你唯有以极致的实力暴风骤雨般冲杀上去;像一根弓弦般将自己绷紧再绷紧;不停的超越自我突破极限;直至断裂。在巨大的力量差距面前,防御与周旋都是没有用的;唯有进攻才是正确的选择。
每一次斩击必以金铁的碰撞为终。那魔鬼的快得无法看清,去势重而且锋利,每一击都足以成为杀招。在这对峙中雷没有间隙思考;一丝一毫的迟疑都将带来灭顶之灾。
但他没有半步退让,也没有半分畏惧。
阿拉伯人铸造这世上最锋利的刀剑,自然拥有能驾驭这武器的顶尖技法。他们对力与势的掌握已臻巅峰,东方人尚在追求削铁如泥的一斩,顶尖的阿拉伯武士已削断了顺风飞起的丝绸。雷修习的便是阿拉伯人的宫廷刀法,17岁的时候他便已击败了教授他这套刀法的老师。
那名为马修斯的男人曾陪伴在他幼年的病榻前,是他唯一亲近和憎恨的人。在亚琛的行宫这男人击败了法兰西皇帝身旁所有的骑士和佣兵才赢得他的监护权,他是公认的第一骑士。
被雷驱逐时,马修斯给他留下了一柄亚特坎长刀,他说:“从此再无人能伤害你了。”
是啊,从此再没有“人”能战胜和伤害他——可谁能想到,从此他的对手就换成一茬又一茬的魔鬼了呢?
是的——雷已经不是第一次,甚至不是第二次、第三次面对魔鬼。但毫无疑问,这一次他对抗的魔鬼比以往所有的,甚至比他在塞雷斯遇到的那个都要强大。这个魔鬼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面前,就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
可他也有不能退避的理由。
圣殿骑士们已分散向各个街道,斩杀群魔,救助恐惧四逃的居民。黎塞留带领着圣母大教堂的修士们,全力封印这魔鬼打开的地狱之门。他若退让了,翡冷翠便再没有人能阻拦这魔鬼,局面将再度扭转,屠杀势不可免。
雷的**和技巧都已发挥到了极致。便如久绷的弓弦势必松懈,再强势的刀法到此刻也将至末势,后继乏力了。可他一刀比一刀更凌厉,战斗的直觉始终保持在巅峰。连比雷斯都要为他赞叹了——这男人简直就不像是血肉之躯,而是一柄不惧怕被折断的武器。生死拨弄在毫厘之间,都不能令他露出丝毫迟疑。
比起他究竟将**锤炼到何种程度,比雷斯更好奇的是,他的内心究竟该有多么冷酷,才能坚定至此。
不过,胜负也已到此为止了——雷手中的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