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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呆立在原地,没有回答。
“你穆姐姐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他的脸微微沉下来,眼光锐利,虽然严肃的样子也依然很好看,可是言冰觉察到了。
“相公,我说错话了?”
“没有,你别瞎想。”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言冰闷闷地往棉被里又缩了一缩,方才从穆沅家出来,一眼看到相公的样子,那种欢喜,仿佛不能形容地美妙,可昙花一现般的,相公又变成原来那个带点冷漠的相公了,她不过多问了一句,只有一句话。
“快睡吧,你忙一整天了。”宋殿元在对面的小床上躺下,顺带吹熄了蜡烛。
“相公,今天我卖了十七个雕像,下次我还去集市。”
“恩,下次还去。”
“我再买上月斋的牛肉?”回来的时候,桌上放牛肉的碟子空了,言冰想着又有点开心,果然相公最爱吃那口。
“别买了,太贵。你坐一整天只赚那一点。”
黑暗中,他仿佛翻了个身,安静下来。
言冰想着穆沅咬着她耳朵问的话,她没有敢问相公,为什么我穆姐姐说的那些事儿她一点都不明白呢,抱着枕头,她睡着了。
夏虫(三)
隐隐远处有鸡鸣。
言冰习惯早起,身下的炕火已经熄灭,冬天的早晨冷得叫人贪恋那丝余留的暖意,不舍地从棉被中爬起,她在暗处摸索着昨晚脱下来的棉衣,缓缓穿上,动作极小。
眼睛适应光线,低头找到鞋子,她一步一挪到另一张床前,蹲下身。
宋殿元侧身而睡,整个人裹在棉被中,睡相很好,呼吸绵长,眉间舒展,长睫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睡着后的他,看起来清秀美貌,不似醒来时稍嫌锐利锋芒。
言冰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隔着相近的距离描摹着他五官,一点一点移动,心头满满装着的是数不尽的爱恋。
他的呼吸一窒,双眸打开,黑不见底,不知情绪,静静看着她。
言冰象个做错事被大人抓住的孩子,眼睛心虚的移开,手指停留在半空中向前伸又不是,收回来又不是,尴尬地笑笑:“相公,我吵醒你?”
他依然静静,垂眸敛神,沉静无语,眸底似深潭,清楚地映出她的倒影来,头发蓬散披在身后,鼻尖冻得红红一点,面貌再普通不过,惟独一双明眸含水带情。
“没事。”他坐起身,生丝般的长发顷刻铺开在棉被上,被他随手掠起,挽拢一头乌丝用发带松松扎起。
“那我去做早饭,你再寐会。”言冰想想还是将手收回来,相公的那种波澜不惊,让她产生一种疏离感,朱大哥和穆姐姐也是夫妻,可他们眉目间的神情,与自己家的截然不同,差别犹如天壤。
她到灶头边,拨开昨晚剩余的碳火,将红薯与白饭倒在一起熬成粘粥,盛起时在他的那碗下面磕了个鸡蛋,滚烫的粥倒下,鸡蛋凝结起来,洁白的蛋黄慢慢蔓延着将蛋黄整个包裹起来,瞬时被粥铺盖住。
粥端上桌时,宋殿元已经梳洗干净,穿着藏青色的棉布袍子,眼睛亮亮的,端起粥碗轻轻吹口气:“你怎么不吃?”
言冰单手撑着头:“我看着相公吃,心里觉得很开心。”
宋殿元淡淡一笑,拍拍她的头:“小冰,你还是象个孩子。”
言冰低头玩自己的手指,嘟嚷着:“人家哪里是小孩子,相公,我们都成亲好几年了。”
他的粥碗停在半空中,静止成一幅图画。
瓷碗幽幽闪烁,横亘在两人之间,绝然隔出一屋子的静谧。
片刻,他问:“小冰,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言冰被他吓住了,慌乱地否认:“没有,没有,相公哪里都很好,没有更好的了。”
“没有更好的了。”宋殿元重复着这句话,嘴边渐渐划出道弧线,声音越发低沉下去,“不过是你没有出这小镇,没见过更好的。”
“什么,相公说什么。”
“没有什么。”他加快速度,几口将热粥匆匆咽下,掠衣起身。
“相公,要出门?”言冰看看窗外,已经大亮,雪停了,染上一抹渗人的阴冷,望出去不过白茫茫的一整片。
宋殿元点点头,言冰跑到灶间包了两块干烙饼,想想又将肉脯塞一片进去,跑出来交给他:“相公带着吃。”
他垂头看看手上油纸包裹着物件,眼中温柔一沉:“小冰,我晚饭前就会回来。”
她点点头,乖巧地说:“那我做好饭菜等相公回来。”
送人出门,一直看着到他出了村口,连背影都忘不见,才讪讪地准备回屋,衣角却被一双小手拉住。
“小毛子,有事吗?”她蹲下身,与那豆丁般大小的孩子平视,额角抵住他的额角,孩子穿得多,层层衣服裹着,只露出胖胖的小脸,可爱地象只小肉圆。
他尽管拉住她衣服,将脸凑到她手心,用力闻闻。
言冰恍然地看看手,她刚才拿肉脯的时候,粘着蜜汁,她亲手做的肉脯是用相公打猎带回来的一个蜂巢上刮下的蜂蜜淹制而成,有股子特别的香味。
“小毛子是不是要吃吃?”
孩子用力抓牢她,似乎怕她逃走一样,她笑笑,将他抱起来:“那跟我进屋吃吧,外边多冷啊。”
她取出肉脯,用剪子剪成小块,放进小木碗中,又用湿巾帮孩子擦拭干净双手,把碗交给他:“小毛子慢慢吃,陪我解闷说话。”
孩子取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小心用唾沫含着,黑黑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口齿不清地唤:“姨。”
“这会吃了东西,才想到要叫我呀。”
孩子开心地笑起来:“姨,姨,好好吃。”
言冰坐在他对面做起针线,纳的是一双千层底的布靴,细密的针脚一圈又一圈,总怕不够结实,相公出去总仿佛要赶远路,特别费鞋,她悄悄地做了好几双放置在床头的柜子中,只要穿的那双,有丁点破损就赶着给他换新鞋。
别人都说新鞋络脚,可她做的不会,每一双都是又厚又软的,保证让每个脚指头都舒舒服服躺进去,鞋底纳地厚实,下雪下雨的也不怕渗水了。
她从来没有问过,相公每次出去,去的哪里,做些什么事,见过什么人,只要相公平安回来,她就觉得心满意足,等待也一样会很幸福。
“姨,我唱歌,给你听。”小毛子总算将含得淡而无味的小片咽下去,扑在她膝盖上,扭扭圆滚滚的身体,自顾自地唱起童谣。
这算孩子付出的报酬吗,言冰好笑的,也听不明白他唱些什么,稚气的声音听起来却能叫人开心起来。
小毛子在屋里跑进跑出地转几圈,突然支起耳朵:“娘,娘在叫我。”
言冰仔细听听,果然是。
“姨,小毛子回家家了。”他看着碗中没有吃完的肉脯,神情有点懊恼。
“小毛子将手手摊开,对了,对了。”她将肉脯都倒进他手心,“带回去吃吧,下次再来找姨玩。”
小毛子小心翼翼地捧着,回头又说:“姨,赶集,小毛子也去。”
“好,下次带小毛子一起去。”
得到认同,乐得大眼睛弯成月芽芽,他欢天喜地地走了。
夏虫(四)
村里头来了外人。
村尾最后那一间空闲的屋子转借出去。
只是听说,言冰并没有见过有人进出,不过,相公最近很少出门,即使走出去,也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就转回来。
大半时间,他坐在屋中那个光线较好的地方刻着东西,身旁有两个小筐,一个堆放着散乱的方正木块,另一个是已经完工的成品。
言冰倚靠在门边看他,低着头,神情专注,胸以上浸没在阳光下,头发被光线折射出斑斓的颜色,她又想到方才在朱硫家见到的一幕。
宋殿元觉察到她的气息,抬起头,诧异地看到她脸上不寻常的红晕,问道:“小冰,你怎么了?”
她向他走过来,一张小脸红得涨鼓鼓的,双眼却亮得冒火,口中喃喃道:“我才从朱大哥家回来。”
他没有接口,耐心地等着她说。
“朱大哥和穆姐姐在玩亲亲,正巧被我撞见。”她站在他面前,俯视着他,眼神勾人,轻声细语,“相公,为什么你从来没有亲过我。”
宋殿元呆在那里,根本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向来镇定的他,慌乱中站起来,想挪开几步,想错开她认真询问的目光。
可,已经,来不及。
言冰闭起眼睛,声音低到不可闻,但又是那样坚定无疑,语调隐隐有些倔倔的:“相公,亲亲我。”
面上一片坦然,嘴唇微微向上翘着,仿佛等待有人采邑的果实。
她等待着,良久,良久。
红晕一丝一丝退却下来,嘴角的弧度跟着向下坠落,她猛地睁开眼,果然,眼前人已然不在,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罢了。
心里面一样空荡荡的,她只觉得冷而已。
穆沅依偎在朱硫怀里,娇笑着,傻丫头,难道你相公没亲过你,要看得这么目不转睛的,不害臊。
穆姐姐,不巧被你言中,他从来没有亲过我。
之前,并不知晓夫妻间会做如此亲热的事情,只当同住一个屋檐下已经再亲密不过,一切不过都是她的猜想。
是她想错了。
言冰微微一笑,笑得心口微颤,径自朝院内走去,趁着太阳好,将一笼子鸡放出来晒晒,随手抓把米撒在地上,一窝蜂地抢食,有只小的,被挤在中间,懵懵懂懂地半睁着眼,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样子。
言冰将它抱出来,毛茸茸的身体在她冰冷的指尖下微微打颤,却认得她的味道,不避不闪的,她又抓了米特意喂它,然后看着一群鸡在院中奔来跑去好不热闹。
一直到太阳下山,宋殿元推门进来,他走的时候匆忙,没有将门插好,回来的时候,依旧一推而开,只看见鸡群在院内散乱嬉戏,言冰坐在一边的凳子上,双眼茫然然地看着地下,青石板上差点被她看出一朵花。
“小冰。”
她听到声响仰面看他,不做声。
“小冰。”他试着向前靠一步,她的表情倦怠憔悴,叫他看了不忍。
她回过神,怯怯地说:“相公,我忘了做饭,太阳下山了。”
宋殿元过去一把用力将她拉起来,触手冰冷,心的一角塌下来,柔声道:“那就不做饭,我们去村口吃。”将她两只手包在掌心中揉搓片刻,直到感觉不太冷了,牵着她,言冰乖巧地跟在后面,没有作声。
她的世界是他一手建立的,第一次,言冰觉得相公,其实很陌生。
两人站在小饭铺前,言冰半个身子靠在他怀里,身体自动向温暖的地方靠拢的本能反应,她用脚尖刨着地,动动唇,呐呐低头,后面的根本听不到。
宋殿元将耳朵凑近点,想听清楚她说什么。
言冰望着他半透明的耳朵,和耳后那一片小小凝脂般的皮肤,犹疑地:“相公,要不我们还回去吃,外边吃,很贵。”然后伸手用食指,忍不住摸了那里一下,恩,手感很好滑滑软软的。
他整个人立时缩回去,哭笑不得,倒吸着气,拽着她手,拖住往里面走。
坐定下来,他问她想吃什么,言冰想了想,眉头皱皱,往两边的桌上各自瞄了一眼,下决心回答:“我想吃碗光面,要多撒点葱花的。”
宋殿元忍着笑,唤老板过来,点了两个小菜,一角清酒和一大碗肉燥面。
言冰整个人放松下来,嚷嚷着叫老板找油辣椒过来,用筷子挑了一大陀拌在面里,先用力吸一口气,赞道,好香好香,然后大块朵颐。
宋殿元自斟自饮,面上清清淡淡的笑容,筷子点到及止。
“相公,你要不要也吃点。”她讨好地将半碗面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