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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淡淡的说话,显然让那女主子心里大不痛快,她要的是我气得哆嗦的表情吧。那女主子说了半天,既没有看见我气得胡乱大骂,更没有抽噎,不免窝了气,一把揪着站在门口脸色煞白的瓶儿,大声怒斥道:“你这狗奴才,是天借了你的胆子么?竟然私自去采摘御花园里的鲜花。这花可是方国进贡的,是你这种狗奴才能摘的?信不信本宫杖毙了你!……”
御花园里的花遍地盛开,宫里的许多娘娘经常让宫女去摘些或搬几个花盆美化各自的宫苑,这本就不是什么做不得的事,明显这女人不能刺激到我,就借题发挥到瓶儿身上。
可怜瓶儿一听这话,慌忙就跪在地上,口里带着哭腔道:“婕妤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她口中一直重复着这样一句话,显然心里很是害怕。
瓶儿口中的婕妤娘娘虽然治不了我,毕竟我也是皇后,即便是废后,余威尚在。但瓶儿只是一介宫女,就算她把瓶儿真的打死了,也不算个什么事。
只是,区区一个婕妤,居然就骑到我头上来了。人一旦失势,任是什么人都可以来欺侮么?
看到瓶儿那副委屈害怕的样子,我不免心疼起来。这几日相处,我已经把瓶儿当成真正的姐妹。倘若说那女人对我的冷嘲热讽,我可以置若罔闻,但她居然对瓶儿动起粗来,那我真是忍无可忍了!
我有些愤怒,我对着瓶儿说道:“瓶儿你起来。”转头望向那婕妤:“瓶儿是我的人,什么人也动不得。”
那婕妤见我终于有些反应了,更加得意,端起架子说道:“笑话,姐姐还当自己住在坤宁宫吗?更何况奴才犯错,我们做主子的就有责任教训好。你说是不是?”她最后一句话是对着跪在地上的瓶儿说的。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拽着瓶儿头发的手不免又多了两分力,拽得瓶儿一阵哀嚎。
我心里着慌,正要伸手去拦住,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有个唧唧叫唤的家伙。看到那婕妤和她的丫鬟把本来就狭隘的院门堵了个水泄不通,我冷笑地把那瓦片往门口一丢,瓦片碰到地板,啪嗒摔成碎片。
瓦片一碎,受了惊的老鼠蓦地发现自己能动弹,拼命地就想往外窜。
那婕妤并没有看到我丢东西的动作,只觉得眼前一闪,有个什么东西落在自己面前,等她定睛一看,竟然是只灰白杂毛的耗子,立马尖叫起来。她不叫还好,那老鼠受了惊吓,一下窜老高,竟然飞到了婕妤的水摆裙上,婕妤和她的丫鬟想必都是小姐命,一百年没看过老鼠这种东西,这时候,哪里还有主子淑女的样子,一个个大叫出声,踮起脚在那里左右转圈圈。根本顾不得跪在一旁的瓶儿。
我走过去把瓶儿扶起来,一把将她拉进来。
只听到那婕妤对门口看守的两个小太监歇斯底里地呼喝道:“快!快把那东西弄死,弄死啊!”只是那老鼠早就一溜烟顺着墙根跑了。
我才懒得看那女人丢人现眼的模样,把斑驳的木门从里头合上,拴上了门闩。
瓶儿这时候还在呜咽着,我摸了摸她的额头,理了理她的发丝,一边说道:“傻丫头,现在没事了。别哭了。”
瓶儿却哭得越是厉害,忽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
“瓶儿,你这是干什么?”我一惊,心想这小妮子也不用怕成这样吧?外面那两人受了惊吓,多半是先回去休息压惊,暂时不会过来。
我去扶她,瓶儿却摇头不肯起来,她泪眼婆娑的望着我,“瓶儿是高兴,瓶儿为娘娘高兴,瓶儿以为以娘娘的性子,那吴婕妤过来挑衅,娘娘多半就隐忍了,躲在一旁偷偷哭泣,所以那吴婕妤要惩治瓶儿,瓶儿也只有认了。可是,可是瓶儿想不到,娘娘居然会为了瓶儿……”她说着,泪又下来了。
我无奈地笑道:“她骂我,我就当那是风吹,懒得和她理会。可是你是我的好妹妹啊,我干什么要忍?我要是一忍,妹妹要真没了,谁帮我洗衣服梳头啊?还有,怎么一紧张就不叫我姐姐啦?”
瓶儿破涕一笑,说道:“姐姐,瓶儿发现你变了,和原来的那个娘娘,完全不是一个性子。”
“是吗?原来是怎样?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暴,也难怪现在一旦失势,大家都认为大快人心吧。”我自言自语着,心想今日这个吴婕妤过来羞辱,多半是平日里受了我的气,要过来解解气。按照皇帝所说,我还弄死了他的皇儿?只不知那皇儿的母亲是否还在,倘若在世,只怕也见不得我好。
我心里一凉,不知以后还有多少事端,却见瓶儿瞪大双眼,看我的眼神像看到一只大怪物:“姐姐……你在说什么?姐姐最是温顺柔婉,谁会认为姐姐残暴?”
哦?看来每个人说得有些出入呢。看到瓶儿那满是不解和惊诧的眼神,我知道自己该同她交待些什么了。
长门篇 第八章 旧事
我把瓶儿拽回屋子里,一边轻轻地理着瓶儿的头发,一边说道:“瓶儿,我不知道该怎么同你说。说出来,你也许会不相信,我自从上次死过一次,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
瓶儿返转头凝望着我,不明白我说的“记不得”是怎样一种程度。
我笑了笑,说道:“所有的一切。除了知道我姓戴,知道我是个皇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甚至连自己叫什么?那个皇帝叫什么,都不知道。我甚至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晓。兴许是死前的打击太大,我自己承受不了,就都忘了。”我说到这,看了瓶儿一眼,只觉她眼里仍旧有着犹疑,想必这答案并不能让她信服,我于是又画蛇添足道:“瓶儿你知道吗?我感觉到自己当时已经上了奈何桥,都喝下了那碗孟婆汤,我想我该去投胎转世,却听到后面有人在叫唤我,我不知为什么,有些不舍,就回了头。这一回头,居然就醒了回来。”
我当然不能和她说我是从公元2007年穿越回去的,穿越是什么?我和瓶儿解释,只怕会越说越糊涂,她把我当成精神病了。
我这个“喝了孟婆汤”的说法显然让瓶儿更容易接受,她忍不住拽着我的手,有些许激动道:“没想到姐姐果然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当初那太医说姐姐已然殡天,竟然是真的!只是,姐姐是听了谁的呼唤,回转头来的?啊,莫非是姐姐那个心上人?”
我本来想说正是瓶儿你在床边哭泣把我给唤回来的。但一想有些肉麻和假惺惺,好在瓶儿正好给我找了一个看似不错的借口。我于是红着脸点了点头。
瓶儿脸上竟比我还喜悦:“怪不得姐姐别的忘记了,独独没有忘记和心上人在一起的光景呢!”她说着还替我憧憬起来:“不知老天爷让姐姐醒来,是不是要安排姐姐和心上人重逢再续前缘呢?”
再续前缘?我心里苦笑,难不成星也会穿越到此么?
我制止瓶儿的遥想,也断绝自己的念想,正色道:“瓶儿,关于我的事,我一直没问你,就是不想让那些悲痛重新回到我身上,不过,现在,我想不知道都不行了。”
“为什么?”瓶儿带着几分天真道。
我颇有几分无奈地一笑,说道:“刚才来了个吴婕妤,谁知道下次会不会来个郑贵妃,刘美人的?瓶儿,我以为冷宫的日子逍遥快活,可是,恐怕没有那么快活。我如果不知道自己之前发生过什么,又怎么应付她们?”
瓶儿听到“应付”两个字,不禁有些悲恸。她带着一丝哭腔道:“姐姐,既然上天让你忘记过去,你又何苦记起来着?姐姐,你好歹也曾经是皇后,她们不敢对你怎么样的。瓶儿受些委屈,也算不得什么。”
“你真傻,欺负你和欺负我有什么分别?”我摇了摇头,“说吧。有些事,我其实很想知道。”
“姐姐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皇上他的皇儿是怎么死的?是我弄死的吗?”一想到那男人眼里的杀意,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从瓶儿口中,我得知皇后,不,我的名字叫戴悠梦,很美的一个名字,生在越国。
这里是吴越国的皇宫,大唐分崩离析后独霸江浙一方的偏安国。
我的父亲叫戴襄,乃是越国的宰相。戴家在越国本来是只手遮天,祖父是越国开国的功臣,我的姑母还是先帝的正宫皇后,我父亲戴襄自然而然重权在握,而我作为戴家的大小姐,自然是这一任皇帝后位的不二人选。
对了,这个皇帝姓钱,单名一个佐字。瓶儿不敢犯忌讳,还是用手蘸着水在桌上把皇帝的名字写给我的。
钱佐的生母并不是我的姑母,他的母亲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宫女。在怀上钱佐的时候被册封为妃。
我的姑母并没有子嗣,所以她妒恨一切能够怀上孩子的嫔妃。她想尽办法让那些有着帝王血脉的孩子胎死腹中,或者生出后弄死,借此来保住她的后位。当然,那时候的先帝并不知她的歹毒,但先帝到了四十岁,都还是没有一个儿子。
当钱佐的母亲怀孕的时候,已到中年的先帝,对这个孩子呵护备至。钱佐的母亲本是个宫女,多少听过我姑母的歹毒,为了保住钱佐,作为母亲的她也是费尽脑汁,才能在这夹缝中,粉碎了我姑母一次又一次的暗害。
我姑母没能够在孩子未出世的时候把钱佐给解决掉,对他和他母亲是恨之入骨。再加上,钱佐出生仅仅一个月,就被先帝立为太子,在我姑母眼里,这更是难以容忍的。
终于,在钱佐七岁的时候,钱佐母亲的床下被发现了用于巫蛊的桐木小人。历来帝王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巫蛊之术。陈阿娇因为这个失了宠,汉武帝还是因为这个逼太子刘据自杀了,更何况钱佐的母亲本就是个毫无势力的宫女出身,不可避免的被打入冷宫。
这个时候的先帝并不只有钱佐一个儿子,在我姑母把所有矛头都指向钱佐母子二人的时候,先帝又使得另一位妃子怀有了身孕,所以钱佐这个太子之位并不见得有多牢靠。
不过,小小年纪的钱佐在那时就知道选择何种方式来保存自我。他主动向我姑母示好,还表现出一副懦弱的模样,我姑母年纪大了,或许也明白一味的拔苗不如培植属于自己的傀儡。钱佐正是利用我姑母这一点心理,费尽心机地伪装自己,让我姑母以及背后的戴家为他肃清登上皇帝宝座的道路。
当然,为此,钱佐并不好过,十几二十年与虎谋皮的日子,早已经让他找不到什么是真实,仇恨越埋越深,随时等待爆发的那一刻。
长门篇 第九章 真相
接下来的事情,我可以想象出来。
钱佐是正牌太子,在先帝驾崩之后,由他来继承大统是最合适不过。更何况面对一个又听话又懦弱的傀儡,戴家怎么会不甘心“辅佐”呢?
钱佐隐忍了多年,自然知道不能操之过急。成了皇帝的他,想必还是步步为营,慢慢收拢他的皇权,等待时机。
这后来,我姑母去世了。
再后来,我成为了皇帝的皇后。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我那重权在握的父亲,直到自己被送上断头台,都不明白钱佐怎么忽然之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
钱佐,如今拔光了荆棘的他,心里搞不好正空虚的难过吧。
“那他的皇儿又是怎么回事?”我问瓶儿。
瓶儿说道:“姐姐和皇上大婚之前,那些朝臣们说按照祖制,后宫需充盈,皇上在和姐姐大婚之后,需得另外册封两妃。于是皇上又封大将军尹天照的小姐为德妃,兵部尚书季直良的小姐为淑妃。”瓶儿对这些事倒也知道得极为清楚。
我暗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