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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响亮,待得近了,方能分辨得出,那里面有人声叫嚣,有兵器对峙,还有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呼喊声,或许是惊呼,或许是哀磬,听得每个人的一颗心都快要掉到嗓子眼的位置,只有紧紧地闭住嘴巴,生怕一旦张嘴,心就不会从嘴里不由自主地跳出来,跌在地上,摔个粉碎。
窗外,门边,有了此起彼伏的应和声,分明是受命守在太兴殿的侍卫冲伐而出,厮杀成了一片,太后依旧没有动弹,汝月低眉垂眼,而琥珀她们听得牙根发痛,恨不得用双手将耳朵都捂起来,谁都知道外头的杀伐正在继续中,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到底死了多少人,只知道那每一声哀呼,都是一条性命。
在这样的局面之下,最不值钱的反而是人命了。
一声其实并不算响的推动声,是太兴殿的宫门被人从外头推开来了,随即是脚步声,无数双脚步声,从殿外的长廊那头走了过来,步伐有些凌乱。
是谁,到底来的是谁!
屋中的每一双眼,都分外急迫地盯着这最后一道防线。
秦氏下意识地搂紧了重华,琥珀侧身挡在了汝月的面前,而太后半合的双眸正一点一点张开,平时慈眉善目的面容,显出慑人的光彩。
终于,这一道门被人给推开了。
汝月第一眼见到的人,就是走在最前面的明源帝,他的衣衫带血,不知是受了伤,还是染上别人的血,他的脸色惨白,眼眸却亮得神采奕奕。
约摸是一瞬间的沉默,这一瞬间,所有人的呼吸都像是停滞了。
随后爆发而出的是,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汝月从来不知道,这些宫女们,可以在一起发出这样响亮的嚣叫声,又尖又响,似乎都快把太兴殿的屋顶给掀翻了,而这声音回荡中,全部都是喜悦,满满当当的,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情。
汝月见到皇上的嘴巴在动,但是被诸人的呼唤声给湮没下去了,屋中的呼叫声,传染给了窗外的,甚至是殿外的,那些取得了最后胜利的人群,于是更加排山倒海一般的又一波欢呼声再次响起。
汝月觉着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然而,然而没有一个人会伸出手去掩住双耳,因为每个人都想听,想喊,想因此而发泄出,发泄在此之前积压而下的,所有的恐惧,担忧,只要这样的举动,才能够真正宣泄出所有的情绪。
汝月看到皇上对着她伸出了双臂,他的嘴角挂着一个疲倦而无比优雅的笑容,她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双膝跪倒,再慎重其事不过地将虎符从怀中取了出来,双手高高举起,将这块还保留着她的体温的虎符呈现到了皇上的眼前。
明源帝深深地看了汝月一眼,他的样子也同样慎重,将虎符给接了过去,随后大踏步地走了出去,那些跟随其后的人,也跟着掉头而出。
汝月明白皇上要去做什么,虎符经过这不长不短的十年光阴,终于还是兜兜转转地回到了宫里,回到了皇上的手中,大局已定,再没有会得被扭转的意外,她回过头去,见到太后也在看着她,目光中毫无保留的都是赞许之色。
她知道,她赢了,她赢的是坚持到了最后,坚持看到了结果,可是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甚至是她以为凭一己之力挽回的那些。
如果,这个时候,汝月自问,她可曾后悔过,她怕是自己也答不上来,有失必有得的道理,她明白,然而当她真正去盘点那些失物时,她只是觉得心痛,不舍地心痛。
第二百六十七章:求情
接下来的日子,汝月还是依旧住在太兴殿,所不同的是身边已经没有了乌兰,琥珀又要服侍她,又要帮着秦氏照顾重华,颇有些捉襟见肘的忙碌,太后都看不过眼,说是让泯然过来帮忙,其他的小宫女,太后也委实不放心,却被汝月给淡淡拒绝了,太后如今身边也不过剩了两个人,哪里还能够霸占去一个。
汝月也不想多麻烦,从太兴殿的小宫女里头又选了两个人,暂且留在身边,不过是日常的照顾,做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的。
这一夜,汝月才让秦氏抱走了玩闹得累乏的重华,明源帝来了。
两个人一打照面,相视而笑,心中都在想对方必然这几天都没有睡好,清减得很是明显。
明源帝落了座,汝月将小宫女都谴出去,亲自沏茶,他拍了拍手边的位子:“不用忙这些,坐到寡人身边来,你身边的人一下子都没了,寡人已经让沧澜给你选两个好的,回头教好了你这里的规矩,就让送人来。”
“臣妾这里的规矩?”汝月不明所以然地看着皇上,还是轻轻坐了下来,“臣妾这里还有什么特殊规矩不成?”
“你这里自然是大不相同的,寡人一时也说不好,等回头琉璃宫都收拾好了,再着你同重华一起搬过去。”明源帝的手,搂着她的肩膀,将她拥了过来,在她的发顶很小心地亲了亲,“再给寡人些日子,将那些余党残孽都一网扫净才好。”
汝月伏在他的胸口,声音隔着胸腔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她低声问道:“皇上要如何处置桦月,如何处置方大人?”
“叛臣之族,按律当斩,更何况他是两次宫变的推动之手。”明源帝的手臂又收的紧些,“寡人有些明白,为何佑天立下那般的赫赫战功,宁愿带着妻女远走天涯,都不愿意回来,亲手将虎符交予寡人,他其实是在替他的父亲求情,求寡人看在他戎马十年,镇守边关的辛苦上,饶过方家上下的性命。”
汝月静静的,没有插话,皇上既然想找个地方说说话,那么,她听着就好。
“如今,寡人已经将方家在朝野上下的势力一锅端起,连同后宫中潜伏的那些棋子都基本没落下,全部尽收网底,寡人反而在想,接下来一步又该如何作为?”明源帝显然是处于摇摆不定之中,“寡人是不是该法外施恩?”
“皇上要的本不是那些人的性命,如果人都死了,那么,后世传闻也不过是说皇上行事雷厉风行,这些都不是皇上真正想听的。”汝月想一想才道,“臣妾猜想,皇上的心里已经做好了决断,既然皇上想要这般,就按着本意而为之。”
“如果有人说寡人妇人之仁,寡人又该当如何?”明源帝追问道。
“臣妾只觉得皇上仁心仁术,是一代明君。”汝月察觉到皇上的手臂渐渐宽松开来,就像是他的心情,被几句话拨动地放松开紧张,她在他的怀中,仰起头来,看着他,忽而探出一根手指,在他的下巴处,细细搔了两下。
这举动原是大不敬的,明源帝却很是受用,抓住了她的手指,凑到唇边一一亲过:“说的这些便是你这里的规矩,你的眼里头,总是人情味大过一切,所以同你说话,寡人觉得最是舒服的,既然你说了按着本意而为之,那么寡人心中已经有了论断,确实,寡人要那许多人的性命,不过是在杀戮的名册上头徒增了几笔,想来最是无趣的,收的了人心才是要紧的。”
汝月心念一动,不该问的都问了:“那么皇上会如何处置钦天监监司卫大人?”
明源帝才放松下来的身躯,又变得紧绷如弦,声音直接沉了下去:“你问他作甚?”
汝月既然已经问了,当然不会因为皇上的一句不悦,就将话给收了回去,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个道理她懂:“臣妾只是想知道皇上会如何处置卫大人?”
“他是此次宫变的主谋之一。”明源帝板着脸道。
“臣妾知晓。”汝月眼眸中,依然波澜不惊。
“若非他妖言惑众,说什么星象奇图,龙脉转头,一语中的般的妄下天机之数,方国义何来这般的大胆,前一次失败之举,将大半数的身家性命都搭了进去,应该知道,再输一次,就万劫不复了,卫泽,卫泽,他已经束手就擒,被收押在天牢之中,不日后,将凌迟处死。”明源帝这一次说得很决断,似乎没有给汝月任何可以辩驳的机会,“寡人已经说过,不可有任何人替他求情,你也不可以!”
明源帝根本没有给汝月可以求情的机会,两个人一起经历了这许多,如果汝月真的不管不顾起来,非要替卫泽求情,他不想出现那般尴尬的场面,索性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汝月被皇上突如其来的怒气震慑,知道皇上的用意,居然是真的要用卫泽的性命来震慑天下,任凭那天机是千真万确,他也同样可以力挽狂澜,与天为争,胜者为王。
明源帝这一走,倒像是刻意要回避开汝月,别说是接着四五日都没有来太兴殿,便是汝月想要出去亲自面见圣上,都被宫门外的侍卫给拦住了,她转念一想,折身去见了太后。
太后的气色大好,那一场动荡,似乎让她变得越发沉稳淡然,见汝月进来,她笑着说道:“该是催催去,等你的琉璃宫修缮一新,好早些搬过去住,免得成天被困在哀家这里,你也不舒服。”
“臣妾原是从太兴殿出去的,一草一木都如同娘家般,住着也觉得很好。”汝月轻声答了。
太后很满意她的答案,立时让人给她沏茶端点心:“皇上近日来,是忙碌了许多,那么多余党都要处置,哀家听闻是你劝慰皇上少生杀戮,这一句话,就饶过了许多性命,哀家听着就觉得很好,也只有你能劝得。”
“这些都是皇上自己定夺的,臣妾不过是徒有虚名,落了个口彩。”汝月哪里敢邀这个功,谦谦应道,“经历了这一次,皇上将许多事,看得更为透彻明朗,岂非臣妾这般的井底之蛙,可以比拟。”
太后笑着端起茶盏来,吃了两口,才继续问道:“那为何,当日皇上又拂袖而去,与你生了龃龉可是?又是何事起因?”
既然太后都问了,汝月仿佛见到一丝曙光,将皇上对卫泽的判决立时说开了:“皇上既然决定要从轻处置叛军,以免造成更大的杀戮,却为何单单不肯放过卫大人。”
太后的笑意凝结在嘴角,目光寸寸冷淡下来:“你是真的不懂,还是想借着哀家的口,再做一次判断决论?”
汝月想到大局未定之时,太后对她说过的那番话,如果皇上不肯轻饶卫泽的原因是出在她的身上,那么她尽可以同皇上言明,她与卫泽始终是以礼相待,没有丝毫的逾越之意,太后始终看着她的神情,见她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已经猜到她心中所想,不免叹了口气道:“你是个蕙质兰心的孩子,只是在宫中的这么久,还是没有看透这些帝王之术,不过你心思纯然,怕是真的看得出,也不能够明白。”
“臣妾是当真不懂。”汝月听着太后的话,就已经知道,是自己想错了。
“此次发动叛变的是方家与重光,虽说他们都是幕后最大的受益者,可是归根溯源,祸端却是在卫泽的身上,他身为钦天监监司之职,便是真的星象有变,那也是皇家最高的机密,他能够倾吐的人,只有皇上一个,谁曾想,他居然将此作为筹码,鼓吹动了,原本就有狼子野心的方国义,如果没有他的信誓旦旦,方国义纵然是想要谋得皇位,也是要等新后获宠,最好是为皇上生下嫡子之后,岂非比辅佐一个无论是性格和能力都大有缺陷的重光来得安稳妥当,重光的头衔是大殿下不错,然而他在宫中,在皇上的眼中,地位一直尴尬,有了这样好的机会,重光又怎么肯放过!”太后说得异常有耐心,“几年前,重光曾经有过一次念头,说要将自己归于当时的皇后名下所出,前皇后的身体败坏,那是后宫之中,算不得秘密的秘密,如果重光归于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