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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副台长进来了。赵副台长一坐下就开说，老周肯定把成绩都汇报了，那我就只谈问题吧？我上来就给你诉苦水，张台你不会对我生厌吧？
张镇一笑说，怎么会呢！连问题都不清楚，我怎么干呀！他感觉老赵这个人性格直爽，对工作很认真。就说，老赵，看得出你为咱台的生存发展很着急。我想听听你的一些想法。
赵副台长习惯地一收胸，吸了一口长气又急促地呼出，说，那我就如实给你摆！问题可概括为一老一少二多。
张镇问怎么个一老一少二多？
赵副台长扳开一个指头，说，一老，设备老化陈旧啊！你也看到了，还有哪个市电视台用那样破烂的设备啊？老童在任时，年年咬牙发穷狠说更换一部分，可哪来的闲钱？可不更新设备，整个电视台就象快散架的老破车，说垮就垮！真停了播可就是大事了！
张镇一听，心里就有些敲小鼓，是啊，停了播出，老百姓不干，上级业务主管部门找你，市里领导也不饶你啊！他就在心里暗暗定了，下一步首先更换部分急需的设备。他发现老赵忽然不说了，正拿眼盯着他，急忙说，老赵你继续说。
老赵就又扳起来一个手指说，再说一少，一线业务骨干少啊！你别看有180号人，可真能干事的也就是三分之一！
张镇问，这么多人怎么进来的啊？老赵说，还不都是有头脸的人的关系！现在工厂公司都不行，都看着电视台跟块肥肉似的！老童手里满满一把条子，哪个也惹不起！要几个编制来，就排着号地打发这些条子。
第11节：电视台长（11）
张镇清楚，这样的情况，各事业单位都存在。如今企业大都效益不好，而进政府机关必须通过公务员考试，于是有点关系门路的就朝事业单位挤。肯定用不了几天，塞到他手里的条子也一定是应接不暇。而事业单位真正需要的人才，又很难通过编制进来。事业单位的编制掌握在政府手里，下边打报告要编制简直如登天。政府只允许事业单位对社会招聘一些合同人员。
老赵又说，按说可以对社会招聘一些专业人员，咱目前依旧吃的是大锅饭，合同人员的身份是临时工，当然工资待遇比正式工低许多。可钱少了招不来好的，招来了培养成了熟手嫌待遇低就又飞了。
张镇没再接话。他在想，电视台不是自收自支了吗？怎么还在吃大锅饭？这样的体制怎么会调动大家积极性？既然吃着大锅饭，那些有门路子的人又怎么不来挤？
老赵望着张镇有些冷的脸，又扳起来一个指头，我再说二多？
张镇发现自己又走了神，急忙点头噢了一声。
老赵说，欠债多，主要是盖大楼那4000万，这个我就不说了。我想说的是，酒店存在的问题多。老赵神情有些忿忿然，搞酒店纯粹是卖国贼！败家子！
张镇心里一震，这么严重？
老赵就把和别人合办酒店的事情说了一遍。
星光大酒店的前身，是局的广播器材厂和一个招待所，占地七十亩。赵副台长说，那器材厂过去主要生产小喇叭和水泥杆，老产品无了销路，处于倒闭状态，招待所原是六层楼，主体建筑宽大，装修档次却比较低，经营效益一直不好。后来局台分家时，就把器材厂和招待所当作一个包袱分给了电视台，主要是为了养住那二十几号人。接过来后，本来想自己想办法开发，可一盖大楼，也就一直没钱办。到了2005年，市里掀起了招商引资的高潮，每个单位下达指标，实行任务指标考核，完不成任务的，单位第一把就离开业务岗位去党校学习半月，然后再去跑项目资金，什么时候完成了指标什么时候再回单位主持工作。年内没完成任务的就另行安排工作。这样的高压政策足以让各单位的第一把们惶恐。当时给电视台的招商任务是1000万元投资额。这把前任台长老童难住了。老童又是开会动员，又是四处找熟人跑关系，真是绞尽脑汁，千方百计。老童领着几个人在外奔波了一个多月空手而归。回来不几天，老童忽然召集开会，说要研究招待所和深圳一家公司合作的事情。
第12节：电视台长（12）
赵副台长说到这里，就打开本子，翻到了那天的会议记录，又继续说，老童说合资建一个大酒店，十年为合作限期，我们以器材厂和招待所的地皮和实物为股份，占51％为董事长，那家公司以1000万投资入股，占49％为总经理。利益也按这个比例分成。我当时分管后勤，老童一提出，我吓了一跳！没敢表态。
张镇问，为什么？
赵副台长一合本子说，明摆着啊！咱那地皮和实物到底是多少钱啊？那公司投1000万就占了49％？
张镇问，咱的当时能值多少？赵小文又打开了本子看了看说，当时房产部门估算，那地段是黄金商业区，咱那地皮和老楼，起码也得卖个4000万！赵小文气愤地一拍本子说，张台长你看，这样一算，咱的值多少钱？相比一下，他们1000万怎么可以占49％？这不明摆着是把咱的资源和钱送给人家吗？
张镇明白了，当时老童是看到了那1000万的投资额。类似这样的情况，在这几年的招商引资中屡见不鲜，不少单位为了吸引外商投资合作，不惜低价出让资源或低价估算自己资产。张镇问，当时怎么就定下来了呢？
赵副台长叹息一声说，就我们三个台长，老童问老周意见，老周说有水快流，引进1000万，咱就可以大规模快速发展，符合市里的跳跃式超常规发展的要求，是好事，完全赞成！老童又问我意见，我说是否压低他们的份额？叫他们只占20％？老童就不乐意了，说那人家还会投1000万啊！我说我们吃亏确实太大啊！老周就反驳我，就跟挖煤一样，说咱没钱开发，等于什么也没赚着！我说，我不理解，为啥非要这样做？就为了完成那1000万的指标吗？其他门路就没有了吗？老童当时很不高兴，说你老赵站着说话不腰疼！是不是你有什么想法？老童这话就严重了！我和老童关系一直挺融洽的，他以为我从中作梗要他出难堪我好取而代之。我说老童你这样说我我不接受，我只是就事说事！老童问我到底什么意见？我就是不吭声。老童这个人不霸道，他没搞少数服从多数那一套，搞的话，他和老周是多数我只有服从。僵持了一上午，最后老童说，这个事是市里一个主要领导叫办的。那意思是说，那家公司找了咱市里的一个主要领导，这样的分配比例，是市领导的意见。
第13节：电视台长（13）
张镇问，哪个领导？
赵小文摇头说，老童不说，咱也不好多问，最后我也没办法就只好说服从你俩意见吧。这事就这样定下来了。老赵说完朝后一仰，叹了一口气。
两人喝茶抽烟。沉默了一小会儿，张镇又问，酒店目前情况怎么样啊？老赵又忿忿然起来，说，现在人家是总经理，主要管理人员是人家带来的，一切都人家说了算！说是投资1000万，其实都是以那地皮为抵押贷的款！
张镇看着本子上自己记的几个数据，默默想心事。看得出，这个合作，里面肯定有不少猫腻，可涉及到了市里的领导，问题就复杂了。多年的为官生涯告诉他，涉及到领导参与的事情，在没搞清楚问题之前，在矛盾没激化之前，不可轻易表态，更不可主动扭转。否则，自己刚一动作，就会被打了闷棍。可那个市领导是谁呢？他见老赵观望着他，就平静地说，好！老赵你提的这些问题对我考虑工作有很大帮助！以后咱俩就这样的开诚布公，多给我提问题！
赵副台长站起身，收拾着杯子本子，说，我这个人心里藏不住话，报喜少报忧多，放五几年，肯定被打成右派！说着就哈哈一笑走了。
张镇翻看着本子，心情忽然沉重起来，心里的那种被提拔重用的满足平衡感一下子跑没了影。他把本子看完，沉思了一会，写下了一行字：一老一少二多
＇6＇一连几天，张镇一上班就关在办公室里找中层干部谈话。电视台共有宣传、技术、行政科室14个。
通过谈话，张镇感觉这些部门主任大都比较老实称职，但是进取心和改革意识比较淡。其中有两个女主任使他格外注意。
一个是总编室主任张立，37岁。她一进门，张镇立即感觉到一股清爽而旺盛的气息直扑脸面。张立的个子有一米六五高，挺拔而肥瘦恰当的身段上洋溢出青春的朝气和健美，俊丽的脸上流露出灿烂的微笑。
张立挺拔着腰身坐到对面的椅子里，朝台长一笑，先汇报了自己的简历：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分配来台做新闻记者，27岁就被老童提拔为办公室副主任，31岁担任总编室主任。全台宣传情况的汇总、电视剧的引进和安排播出、栏目评比、主持人管理、社会收视情况调查、业务培训、导视栏目等业务都归总编室。
第14节：电视台长（14）
在谈话中，这个张立坦然说自己是老童一手培养提拔的人，说别人造谣说我跟童台长关系暧昧那是胡扯！童台长提拔使用我完全是看我的人品和能力！可在谈到电视台目前存在的问题以及形成的原因时，却又比较深刻尖锐，甚至涉及到了对老童一些工作的批评否定。
她情绪有些激动，脸色也绯红，说，电视台要发展，必须改革！目前，上星落地的大台对地方电视台的压迫程度越来越大，我们的竞争力越来越小，生存空间越来越狭窄。发达地区已经把电视当作了一个文化产业来经营，无论节目形式还是节目内容还是收入渠道，都是按市场规律来运作了！而我们平川电视台的工作模式依旧停留在计划经济时代的旧框子里，特别是内部管理机制，依旧是大锅饭！我们电视台要发展要生存，节目必须重新设定，节目就是我们的产品，收视率是我们的生命，必须以经营意识来办节目！她还提出了一套改革发展的具体设想。
张镇感觉这个女人对全台情况很熟悉，能站在全局看问题，并且有才气能干事也愿意干事，充满活力，这样的女人一旦担负起某件事情，必然倾心倾力地投入。张镇正襟危坐在椅子里，看着女人那张精明的脸，心底忽然莫名其妙地冒出一股敬慕的情绪。就如脑子深处的某个闸门忽然打开，依稀浮现出压抑已久的某个影子。谈完话，张镇要张立写个书面东西给他，特别是具体写写怎么改革。张立说她早就写的有，也给过老童，可老童并没重视。张镇摆摆手说，老童有老童的难处，你拿给我看看吧。
另外一个是广告部主任潘虹，35岁，过去周明春干广告部主任时，她是副主任，周明春提拔为副台长后，她做了主任。这个潘虹一进来，张镇就立即感觉到她和张立截然不同的味道：曲线优美的身段上透视出成熟的性感韵味，白皙秀丽的脸蛋上凝聚着淡淡的冷峻，一双妩媚大眼流露出探究的神情和几丝抑郁。张镇感觉她比那电影演员潘虹漂亮。她大大方方地坐进对面的椅子里，一股高级香水味立即呛入鼻窦。她说自己大学英语系毕业后做了几年中专教师，后来调进了电视台广告部。张镇先是问她目前广告的播出时段和价位情况，潘虹打开精致的小坤包拿出一张表摆到张镇面前，然后隔着桌子探出身子凑到张镇脸前，用手指指点了一番，女人特有的体味透过白色羊绒衫飘散出来。张镇又问她广告的来源情况，她端坐着打开笔记本，说广告来源比较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