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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灰蒙蒙的朱代东出现在陈树立面前时,他差点不敢认,直到朱代东叫了一声陈书记,陈树立才确定,这个连头发都被灰尘染成了黄色的“灰人”就是朱代东。
“代东同志,来县城可不能骑摩托车,路上尘土飞扬,哪受得了?”陈树立微笑道。
“书记,有件很重要的事必须要立刻向你汇报,我打电话到中科院想通知代正君,厂里一切都准备就绪。可中科院的回复是:查无此人!”朱代东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与灰尘搅拌一起,用手一搓,就成了一团泥。
“什么?!”陈树立大吃一惊,脸如土色。
第79章 树木岭致富工程
陈树立的慌乱是有原因的,昨天他刚刚正式跟王副书记和县长汇报了这件事,今天朱代东就告诉他,代正君是骗子,这让他如何接受得了。难道昨天才刚刚通报,树木岭马上要办一家硅藻土厂,今天就要推翻,说树木岭的硅藻土厂不能办了,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吗?
“找个地方坐会坐吧。”陈树立微微叹了口气,如今事已出了,早发现毕竟比晚发现要好,至少现在代正君还没有给树木岭造成实质上损失,如果等到几个月后,可就骑虎难下。一想到那时的后果,陈树立就不寒而栗,现在他的心已乱。
两人来到香山山庄,点了间包厢,此时已到用餐的时候,点好酒菜之后,朱代东给陈树立倒了杯酒,树木岭酒。
“书记,你看这件事该如何办才好,硅藻土厂办还是不办了?”朱代东轻轻问道。
“办,当然得办。”陈树立重重的说道,在硅藻土厂这件事上,他已经没有退路,现在停办,就是向县里承认自己的失策,出师未捷身先死,不但别人会笑话自己,就连他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
“如果不能赢利,甚至都不能生产出合格的硅藻土,那……”朱代东担忧的问,硅藻土厂没办成,固然陈树立和承担责任,可是硅藻土厂如果不能赢利,甚至还大量亏损,照样会给陈树立带来麻烦,现在是两难境地。
“赢利应该不成问题,如果代正君不行,大不了换个人嘛。”陈树立摆摆手笑笑说道。
“还是办硅藻土厂?”朱代东问,出师不利,他对于硅藻土厂信心不足。
“当然,难道你有什么好项目?”陈树立看了朱代东一眼,问。
“酒厂新酒上市后,肯定会扩大规模,而侯家塘豆腐厂的生产规模也会扩大,这两家工厂的生产废料,一为酒糟,一为豆腐渣,这两样东西如果能利用起来,也能办一家新厂,饲料厂!”朱代东其实早就有计划,酒厂的酒糟被直接丢弃,而豆腐厂的豆腐渣呢,则被村里养猪的家庭拿回去喂猪,用不了的,也是倒掉。这两样东西可是制造饲料的好原料,如果能办一家饲料厂,对树木岭乡来说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代东,不是我说你,你也在省城读了四年大学,怎么想出来的点子,不是豆腐就是饲料?办企业,除了要赢利,而且还得注意形象,饲料厂与硅藻土厂比,哪一个能更加引起县里领导的关注?”陈树立笑了,他是办乡镇企业,又不是私人企业,除了要考虑赢利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引起上级领导的注意,让企业成为自己的跳板。饲料厂想要请上面的领导来视察,恐怕都很难,那可是给猪啊、鸡啊、鸭啊吃的,他们恐怕连饲料厂的大门都不想进。
“我只是结合乡里的实际情况,办好饲料厂,我们的饲料都不必销往外地,全部由本乡消化。”朱代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在省城确实生活了四年,但那四年只是让他开拓了眼界,但这并不就代表他就要照着城里人的想法去做事。城里有高楼大厦,树木岭有么?城里有各种经济开发区,树木岭有么?树木岭有的只是几万农民,他们靠天吃饭,要发展树木岭的经济,就必须先让这几万群众富裕起来。
“你的饲料厂也太小了吧,就在乡里就能消化?豆腐厂的豆腐还能卖到市里呢。”陈树立原本紧蹙的眉头,听到朱代东这席话,也不由舒展了许多,嘴角也是微微弯起,饲料厂的规模这么小,还是算了吧。
“书记,饲料厂之所以能由乡里内销,当然不是指现在乡里的情况。如果乡里支持,我想在全乡发展集散养殖业,大力养殖生猪和鸡、鸭等。”朱代东说道,成立饲料厂的目的就是为了发展养殖业,在全乡发展养殖业,才能让全乡的众多群众真正受益,让乡里的群众通过勤劳的双手走上致富的道路。
“让乡里的养殖户消化饲料厂的饲料,饲料厂可以赚钱,养殖户也能有一定的收入。”陈树立这次没有笑了,如果与全乡的平均年收入大幅度提高相比,一家企业的赢利就显得要暗淡得多。
“不是一定的收入,而是可观的收入。我所说的那些养殖户,其实可以称他们为养殖专业户。养猪,至少要在十头以上,养鸡、鸭,至少要在二百只以上。用饲料喂养的生猪,出栏时间可由原来的十个月缩短至六个月左右,而鸡、鸭的产蛋率可达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一家一户可能并不显眼,可如果一百户加起来呢,或者是一千户甚至是一万户呢,恐怕到时饲料厂的规模也不足以供应全乡所有的养殖户呢。”朱代东笑道,全乡总共才一万多户村民,如果真的做到家家养殖,树木岭乡凭此一项,就能从全县最后的排名一举跃升至前列。
“可是乡里的村民有几个能一次养十头猪、二百只鸡的?”陈树立也被朱代东这个规模宏大的计划震惊了,如果真的在树木岭实施这样一个计划,那取得的成就只能用伟大来形容了,硅藻土厂一年三十几万的赢利根本就摆不上台面,何况那只是代正君所说,到时能不能有这个数字还不一定呢。
“这就需要乡里的支持了,所有的猪崽、鸡苗、鸭苗都由乡里免费提供,饲料也是一样,农经站、农技站、林业站、兽医站都要全力配合,这已经不是一个项目,而是一个工程,我把它命名为树木岭养殖致富工程。”朱代东自从得知自己将要被提拔为副乡长后,就一直在琢磨着要做点什么,他需要一个项目,一个能惠及全乡的项目。正如金沙村的胡支书所说,有的侯家塘村豆腐厂的例子摆在那里,没有人再会想要失去一次机遇,一个改变他们命运的机遇。
“这得多少钱啊?就算硅藻土厂不办了,乡里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陈树立眼睛的眼度又开始暗淡下去,朱代东的这个致富工程听起来确实诱人,但需要投入的资金也非常大,相应的,风险也就增大了。
“书记,你现在的语气可像足了我第一次与金沙村的胡支书谈豆腐厂时的情形。”朱代东笑道,金沙村的胡支书后来可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你陈树立呢,不会也步胡支书的后尘吧?
第80章 隔墙有耳
让朱代东这么一说,陈树立犹豫了,金沙村的老胡前不久还找过他,说到侯家塘村的豆腐厂,这个倔强的老头子眼里也是噙满了泪水。他后悔莫及啊,后悔当初没有听信朱代东的话,要不然现在扬眉吐气的将是金沙村。身为建国以来就一直担任金沙村的老支书,他太希望自己的村民能过上富足的生活,可是机会却与他擦肩而过,或者说从他自己的手心悄然溜走。
“代东,你对饲料厂和养猪场有把握?”陈树立有些心动的问,硅藻土对他而言是水中月镜中花,他之所以敢立那个项,完全就是看重代正君中科院专家的身份,可现在朱代东却告诉他,中科院查无此人,要不是他已经向县里的领导汇报过硅藻土厂的事,他肯定毫不犹豫的全力支持朱代东。
“农业部于1988年提出建设‘菜篮子工程’,这几年的主要目标就是建立中央和地方的肉、蛋、奶、水产和蔬菜生产基地及良种繁育、饲料加工等服务体系,以保证居民一年四季都有新鲜蔬菜吃。而我们在五大类中就占据了肉和蛋,再加上侯家塘的豆腐,树木岭乡将为市里的菜篮子工程作出巨大贡献。光是这一条,不要说县里,就是市里也会支持我们。”朱代东说道,在侯家塘村豆腐厂第一个月的业绩出来后,他就已经向市里的沙常日报和晚报均投了稿,题目就叫《市民餐桌上的树木岭豆腐》。
文章也是引用了农业部的菜篮子工程政策,介绍雨花县树木岭乡为了响应中央文件,配合市里的菜篮子工程,以优质黄豆为原料,经过标准的生产工艺,严格的消毒包装,保证了市民每天可以吃到放心、安全、可口的树木岭豆腐。
但有些可惜的是,这篇文章暂时还没有登出来,朱代东这几天一直关注市日报和晚报,据他估计,文章应该就在这几天见报的。
“可硅藻土厂我已经向王副书记和王县长作了汇报,现在要是说不办了,领导怎么看我?”陈树立觉得在硅藻土厂这件事上,自己有些操之过急,搞得现在如此被动。
“书记,你觉得硅藻土厂的赢利真的会那么乐观吗?”朱代东问,他知道,如果自己想要让陈树立改变主意,首先就得说服他放弃硅藻土厂。
“也许在北方可以做到,但我们,恐怕够呛。”陈树立微微摇了摇头,硅藻土的原料要从东北运来,光是运费就不菲,到时如果销售不乐观,就真的不妙了。
“书记,其实要名正言顺的放弃硅藻土厂也容易,但我们首先得先说服自己。硅藻土的成本我们大体可以算出来,如果能知道销售的价格,就可以判断这家工厂会不会赚钱了。”朱代东说道。
“是啊,我怎么把这给忘了,你等我一会,我出去打个电话。”陈树立脸上露出愉悦之色,快步走出包厢。
陈树立一走,包厢里就只剩下朱代东一个,因为陈树立要与朱代东谈事,因此,司机王波也没有随他们一起进来,而是让他一个人在大厅用饭。朱代东不知道陈树立会不会在香山山庄打电话,但一个人吃饭实在有些百无聊赖,他就默运龟息大法,将自己的听力逐渐调高。
他的听力一打开,各种嘈杂的声音就涌入他的双耳,酒杯的叮叮碰撞声、服务员的走路声、客人们的窃窃私语声,隔壁包厢内的高谈阔论声,然后才是大厅传来的声音。朱代东对王波的呼吸声很熟悉,刚“定位”到他的人,很快就听到陈树立的声音:“小王,送我回家一趟。”
王波要与陈树立一起走,朱代东知道,陈树立这个电话恐怕不是一时半会能打得完了。甚至,陈树立还会不会再来接着吃,也不一定。不知道徐军在干什么,上次树木岭酒的事还没有感谢他,虽然这也是互利互惠的事,但毕竟是他先帮了自己的忙,于情于理都要当面向他道谢。
但让朱代东沮丧的是,他在整个香山山庄内“搜寻”徐军的声音,可是将每一个角落都“听”完,也没有找到徐军。对自己的听力,朱代东有异常寻乎的自信,既然没听到他的声音,那徐军肯定就不在山庄里。
没有目的的偷听别人说话,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唯一的结果就是让自己的耳朵受罪。因此,朱代东就准备将听力调理到正常范围内。但就在他要调整时,突然听到有人在说王副书记的名字,而且声音还很大,正是隔壁包厢中传来的。他心里一动,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隔壁。因为有了明确的目标,对其他声音就没有那么敏感,耳朵比刚才也舒服了些。
“王文虎这个三打书记这次要是还当选,就真是没天理了!”
“上班打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