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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么说?”楚天舒停住了,抬头问道:“难道南岭县不是共产党领导的天下,付大木一伙真的就可以无法无天?”
“你还真说对了。”杜雨菲扔了餐巾,说:“南岭县就是付大木一伙的天下,这帮人在南岭县土生土长,在穷山沟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只知道有付大木,根本不知道还有法律。”
楚天舒愕然道:“有这么严重?雨菲,你太夸张了吧?”
“夸张?一点儿都不夸张。”杜雨菲冷笑一声,说:“前几任书记是怎么垮台的我不清楚,但是,公安局里的消息我还知道一点。一年前,公安局有位颇有根基的副局长,因为一个娱乐场所的事与付大木的弟弟有了过节,他便开始动手想整住付家老二,结果呢,不到两个月,自动打了病退报告……这还是因为他家有点硬关系,付家兄弟手下留情,要不然的话,他的下半辈子就得在监狱里过。”
楚天舒一惊,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我靠!付家兄弟在南岭县有多大的势力,连公安局副局长都奈何他不得?这些有恃无恐的家伙,难道不该有人去收拾他们吗?
杜雨菲接着说:“还有,马兴旺之死绝对不正常,为什么我还不清楚,但是,我相信我的职业敏感。县里已经在传,马兴旺是喝多了酒要强奸石花大酒店的女经理才招来的横祸。可能吗?马兴旺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不至于这么色胆包天。”
楚天舒又是一惊,不由得恶向胆边生:我靠!付家兄弟果然胆大妄为,连县委书记都敢下黑手?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难道能容忍他们长期在南岭县烂施淫威吗?
令楚天舒吃惊的事例杜雨菲还没有讲完,她说:“老楚,你还记得我们在县城小吃一条街上收拾的那两个家伙吗?”
“记得啊。”当时这两个家伙很是嚣张,居然敢猥亵杜雨菲,楚天舒当然忘不了。“一个是付大木的姨表兄弟周生平,一个是马兴旺的外甥黄冠,这两小子不是被判了刑吗?”
杜雨菲说:“是啊,又提前释放了?因为他们在里面有立功的表现。”
“啊?”楚天舒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没有再追问,个中的原因非常的清楚,郝建成当上了市政法委副书记、市公安局长,只要他肯帮忙,办这么点事还不是小菜一碟。
杜雨菲一脸愧疚地说:“你知道吗,那一对摆烧烤摊的驼背父女,我答应照顾他们的,可是,这两个小子一回来,就把他们逼得远走他乡了。还有,城关派出所的包所长,因为抓了这两个小子,也被陶玉鸣找了个由头,被贬到杏林乡派出所当所长去了。”
他妈的!欺压百姓,报复忠良,手段之卑鄙,气焰之嚣张,无不令人发指,真是邪得没有名堂了。长期以往,楚天舒气愤得忍不住拍了桌子。
在杜雨菲一桩桩活生生的例子面前,楚天舒对南岭县和付家兄弟又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付大木是南岭县的一方霸主,说一不二,作风霸道,哪怕是一名普通工作人员的任用都必须要征得他口头同意,然后他再口头通知人事部门去办理,正规的申请报告哪怕是马兴旺审批了,到了组织人事部门也没有任何作用;
县里大大小小的工程包括由省市拨款的农村“路路通”等县内基建工程,大都被他弟弟付二林在幕后把持,由县里的几家建筑公司包办,而据说这几家建筑公司里都有付家兄弟和县委县政府几个头头脑脑的股份;
县城里新建的石花大酒店是付家兄弟搞权钱色交易的私家大本营,由付大木的弟弟付三森在幕后操控,几乎垄断了县里的娱乐服务业,凡是小有姿色的女人都逃不出他们的魔掌,中意的留在石花大酒店当领班,不听话的就打发到其他娱乐休闲场所去受折磨;
付家兄弟在南岭县一手遮了半个天,可他们的手段还很隐蔽,大肆敛财和胡作非为从来不亲自出面,纵容黑恶势力为他们出头张目,闹出了事就推出一两个替罪羊来顶包,关几天再放出来除了能得到一大笔钱的补偿,还可以给一个赚钱的生意做,县里的小混混们个个都以结交周生平等人为荣,巴不得能摊上这等好事。
……
第799章 豪气冲天
杜雨菲讲述的只是她在南岭县工作期间的所见所闻,更深层次的东西或许她根本不知晓,例如,付大木兄弟能在南岭县横行霸道这么多年,他的背后一定还撑起了几把有分量的保护伞。
摆在眼前的就有一个,那就是市长唐逸夫!
虽然楚天舒在决定去南岭县时已经有些心理准备,但是仅从杜雨菲这里得到的信息就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将要面对的对手,已经超出了普通官场的范畴,而是一伙无恶不作的土霸王。
按他以前的想法,自己有伊海涛的支持,又在青原市结交了不少的人脉,背后还有一个林国栋,还会搞不定一个小县城的地头蛇?
现在想想,自己的想当然,委实太轻率了,稍有疏忽,便有可能万劫不复。正因为付大木兄弟只是几个地头蛇,伊海涛和林国栋的力量反而借助不上,多数的情况都只能靠自己和他们斗智斗勇。
此前,楚天舒还一直为如何运用在伊海涛身边学会的官场手段而得意,可还没等他踏入南岭县的土地,一种无形的压力几乎令他喘不过气来。
楚天舒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地说:“雨菲,你再三提到了付家兄弟,他们也不过是土生土长的几个地头蛇,果真有那么大的能量吗?”
“很多人都认为,付家兄弟不过是几个混混,上不得台面。”杜雨菲摇着头,说:“错,大错特错。现在是当官的怕黑道,黑道怕公安,公安又怕当官的,付家兄弟一人走官道,两人走黑道,正路子搞不定的人物,就走野路子,双管齐下,没有多少人扛得住。”
楚天舒说:“雨菲,你这么说,我反倒有信心了。”
杜雨菲疑道:“为什么?”
“只要他们有人涉黑,就容易找到突破口。”楚天舒舒展了眉头,笑道:“付大木可以将他自己隐藏得很好,我找不到他的漏洞。但是他的两个弟弟要走野路子,不信就不露马脚。”
“可是……”杜雨菲欲言又止。
“雨菲,你想说找到他们的破绽很难,还是他们太心狠手辣,我玩不过他们?”楚天舒举了举手,“你不用回答,我心里清楚。放心,既然我敢去,就敢跟他们拼一拼。”
杜雨菲为难道:“我当然希望你去了能扳倒他,可是,我更担心的是,你连脚跟都没站稳,就被他们赶出来了。”
楚天舒刚要出言辩解,这时,摆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抓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楚天舒随手按开了免提键。
对方开口就问:“你是不是楚天舒?”
楚天舒看了杜雨菲一眼,问道:“我是楚天舒,请问你是谁?”
“别管我是谁。”对方冷冷地说:“楚天舒,我只想奉劝你一句,好好在青原当你的狗屁主任,别卵子发紧非要跑到南岭县来自寻死路!”
对方的声音压得很低,也很古怪,一听就是刻意在掩饰,而这声音中透出来的丝丝寒气,令当过刑警的杜雨菲在温暖的包房里也陡然打了个冷战。
嘟,嘟,嘟……对方挂断了电话。
楚天舒怒不可遏,他霍地站了起来,抱着膀子站在了窗前,仰首望着外面满是阴霾的天空,默默沉思。
杜雨菲转过身来,默默地注视着他宽厚的后背,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心里五味杂陈,久久难以平静。
良久,良久……
楚天舒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容,他喃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人生难得几回博!”
杜雨菲站起身,走上前去,紧紧抱住了楚天舒的手臂,她嘴唇颤抖着,未曾开口却已是泣不成声。
楚天舒擦去了她的泪水,帮她穿上了外衣。
出了门,杜雨菲开车去了市公安局,童丹元还在等着和她谈话。
楚天舒开了车飞速向前驶去。他大开着车窗,呼呼作响的风吹拂着他的面庞和头发,在快速的穿行中,眼前的车一辆辆被他甩在了后面,不时有抗议的喇叭按得嘟嘟响……
忽然间,楚天舒依稀明白了为什么要当官,不是为了所谓的为某某服务,也不是造福一方的大口号,而是为了良心,为了道义,为了不让邪恶肆虐。
望着迎面汹涌而来的滚滚车流,他仿佛看到了唐逸夫、付家兄弟、匿名者等等一个个张牙舞爪地向他袭来。
一股豪气陡然从胸中漫出。
同在一片蓝天下,同在一块土地上,凭什么他们就要横行霸道,普通民众只能忍气吞声,必须让他们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为民除害亦英豪!
车径直开进了市委大院,楚天舒快步上楼,直接推开了书记办公室的门,郑重其事地对伊海涛说:“老师,我决定了!”
伊海涛正在认真地批阅文件,他抬起头,从老花眼镜的上方看着风风火火而来的楚天舒,问道:“小楚,你决定了什么?去,还是不去?”
楚天舒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去!”
伊海涛摘下老花眼镜,笑了,他似乎早有准备,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卷轴来,递给楚天舒,说:“呵呵,小楚,林书记给我的题词,今天我想转送给你,可以吗?”
楚天舒接过来,一点点摊开。
展现在眼前的是林国栋苍劲有力的题词:“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方见手段;狂风雨骤时立得定,才是脚跟。”
楚天舒渐渐冷静了下来:“老师,您早猜到了我会选择去?”
“当然。小楚哇,你跟了我这么久,你的脾气秉性我能不了解。你呀,越是艰险越向前!”伊海涛示意楚天舒坐下,不急不缓地说:“只是,这一次非比以往了,不仅要处变不惊,在狂风雨骤时立得定,更要沉着冷静,于花繁柳密处拨得开啊。”
楚天舒长舒了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了,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就不多说了。我相信你有能力把南岭县的工作做好!”伊海涛想了想,说:“你去找一下常部长吧,他会帮你办好相关手续的。”
“好的,我现在就过去。”见伊海涛点头后,楚天舒起身告辞。
出了书记办公室,楚天舒来到了市委组织部长常胜利的办公室。
“小楚,来了,坐坐坐。”常胜利一边让座一边要给楚天舒倒茶。
从常胜利的热情态度来看,应该是伊海涛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
楚天舒把杯子抢了过来,自己将茶倒好,坐在了常胜利面前的椅子上。
“小楚,哦,不,现在该叫楚书记了。”常胜利扔给楚天舒一颗烟。
楚天舒抓起打火机,帮常胜利点上了。
“楚书记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啊。”常胜利吸了口烟,缓缓吐出,大有深意地瞥了楚天舒一眼,点头道。
楚天舒猛一听到“楚书记”这三个字,心里竟有点美滋滋的,但脸上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故作轻松地摇头道:“常部长过奖,我这次下去主要是以学习为主,向南岭县的领导们学习,力争早日成熟起来,做一名让组织放心的县委书记。”
跟在伊海涛身边这么些日子,又见识过林国栋等省一级领导,楚天舒早就悟出来了,一流的演员从政,二流的演员经商,三流的演员才去拍戏。
在官场上,人人都是演员,喜怒不形于色那是基本功,就算是一肚子草包,也得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面孔,小老百姓装B被雷劈,当官的不装B被雷劈,这个道理其实是一样一样的。
行走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