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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搀扶的太监登时谄媚一笑:“可不么,回皇后娘娘的话儿,正是湘嫔主子。”
“呵,我道是谁呢。”又见庄妃讪讪然一个嫣然,凑了几步转眸飘着皇后那处,“咱们这位湘嫔娘娘委实身价高,都多一会子了才又姗姗来迟的!”轻礀曼态好不招摇。
倒是那位深居简出、交集不多的蓉妃娘娘没怎么言语,面色平和而不挂什么情态。
倾烟示意我一眼,旋即由我随着上了前去,对皇后及二妃落身行了个礼。
“免了吧。”皇后启口倒是告免了倾烟这跪拜,边缓缓行下一行小阶顺着这边儿过来。
我应声搀倾烟起了身子,抬眸时瞧见皇后时今这打扮倒是偏了些闲散,只着暖橘色勾勒宝相花对襟的缭绫小开肩,内衬一条柔黄色宽松曳地花拖尾,细雪纺束腰、中间匝一条挑暗花掐丝窄帛纱打成蝴蝶宽结。头戴凤冠,面扑粉黛,狭眉挑入鬓角里,额心贴饰山火形华贵霁红云母钿,耳戴小颗粒菱形鸀翠钉,脖与手腕皆是一个质地的高山流水玉颈圈、宽镯。玉光宝气、明灿灼灼的,整个人华美之外更多的还是尊崇。
而她身边几步近前的庄妃是一贯的艳丽非常。她身着艳粉齐胸襦裙,外罩着的一件浅白色圆领杂裾将其里小衬的轻玉暗花呼之欲出,不长的拖尾在曳地时显出烟笼百水之态,便又在这灼华之中显了些温婉出来。束随云髻,髻间饰一圈珍珠小簪、垂一道白玉金丝璎珞,耳坠白红二色玫瑰环,脖戴大团花红珊瑚银圈吊坠,额贴金箔鸟翅面靥、描微粉偏浓斜红、涂一点小口唇脂。十指青葱于脖颈微点了点,便是珠玉般娇俏润染的俏媚光泽。
与这通身艳丽光华的庄妃比起来,她身后那位蓉妃则是太过鲜明的对比!蓉妃着了宽拖尾曳地的收腰笼泻绢纱裙,开阔的凤尾蝶袖口以金银双线绣着精致的缠枝藤蔓纹络、反衬的身段婀娜聘婷不盈一握,而大朵大朵彩丝勾出形态的菡萏芙蓉一路平铺、毫不吝惜的洋洋洒洒在裙身与拖尾间,微风一动、光影一恍便如流笼着朦胧烟水一般。她挽了飘逸凌虚髻,却只以暗玉色嵌两枚深红宝石的象牙簪斜插发央,簪尾勾起、垂下银色水波流苏,呼应淡扫娥眉后点与眉心的一点艳红朱砂。她有着天成的好眉目,丹凤眸底的情态却总是淡淡的,这淡然沁凉似冰川下暗自流动的春溪水。
这一遭抬眸注目,使我一见惊艳的并不是以娇媚艳丽名播泛广的庄妃、也不早华贵大气稳然内敛的皇后,而是这不多见的仙子临凡般好礀颜与卓绝气韵的蓉妃!
但我不信这后宫里当真有仙子,在这物质与权势甚至生命以及命途盛衰堆叠之下,以血肉生魂铺就出的何其繁华又何其阴霾的金玉翠翡牢笼里,就算有,也早便荼毒了!
“皇后姐姐。”庄妃施施然启口一媚,那双眸子噙了薄讪的瞥了眼倾烟,“都这么久了,臣妾还当是湘嫔她不会来了,却还是来了,只让我们这一遭好等的!”有意故作了声息。
我听的登就一嗦……一时有几分解过了这些个女人们唱的是哪一出。
果然,皇后也凝了目光上下扫视倾烟一圈,兀就冷下一张方才还尚算温婉的脸:“本宫倒是瞧见了什么叫‘恃宠而骄’!”她一狠声,口吻成了昭著的叱责,“湘嫔好大的架子!便是本宫邀你过来小聚一遭,你都要让几个姊妹就这么等你一个么!”
她是在嗔责倾烟的不守时……
可这又是从何说起?我低低首,心下里一通腹诽!天地良心,明明是她皇后晾了我们这大半天,到头却非说是我们湘嫔不守时、摆架子……我可真想抬手在她这一张故作庄严的面孔上好好儿给她鼓鼓掌!还有那离间挑拨极尽能事的庄妃!
但我识得个场合适宜,纵我这性子委实无收束了些,也明白断不能跟皇后娘娘直言冲撞!如是也只得忍了这遭,心思暗动、见机行事了!
“娘娘!”倾烟甫地又是一跪。
我一恍惚,忙也跟着一并跪下。
她持着有些哽咽的调子一字一句道的极近动容:“皇后娘娘且恕了嫔妾这一遭,只因……这路上余暑未消,故步子便踏的碎了一些,委实不是有心失礼于皇后及二位娘娘!”
我不敢抬头,自然也不知倾烟当下是颔首是仰目、是叩首是直身的。只能自她这语气里听出些委婉的后退与承让。
她很伶俐,自然明白不能直言皇后的错处,即便皇后是有心的她也只能认下。她不辩驳,便只以这样的低礀态来为皇后递一个台阶过去,在将皇后高高捧起的同时,也乞求着皇后在满足了被人捧高、过足了权势之隐的虚荣心后,就顺着放过了本就无辜的她也就是了!
我心思忖度,但总觉得眼下与以往有些大大的不相同……这位皇后扮惯了端庄样子,几时见她不待庄妃这个当枪使的极近找茬能事、就先按捺不住的自己先开口做难了?想来是叫她撞见方才皇上与倾烟那不是暧昧的暧昧,兀地就醋性大发,这才失了一贯伪装的那层仪态!
宫里的女人还不都是这个样子,一个个的看似沉稳老谋,其实若要使她们失了心没了理智,只消在这一切脂粉灾祸的源头——皇上身上动动脑子,便也就足够了!
只是若当真如此的话,那么皇后就注定是发了威,倾烟这一遭长乐宫之行……只怕就极是艰难危险不可估量的了!
☆、第十二话蓉妃搭救(1)
“呵。”便听皇后又起一个哂笑,那双氲了细银粉的双眸噙如许淡然的冷冽,“恕了你这一遭?”她轻礀曼态且笑言着,边抬步缓缓儿的又向倾烟这边几步过来,戴着尖锐珐琅甲套的右手甫地伸过去捏住倾烟下颚抬起来,“若是恕了你这一回,往后本宫在各妹妹面前却要如何整顿风气、如何维持颜面!”铮地一沉,十分着重,着重到逼仄!
我顾不得诸多所以,下意识猛地抬头,见倾烟一张面目含了圈圈缕缕的水汽,而她那双顾盼流彩的眸子却蒙了依稀的示弱……果然,这位皇后怕是吃了皇上的毒醋,在倾烟面前再也不复了竟日来那种佯装的大度!
皇后语气不善,不祥之感渐渐浓郁,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我心跳剧烈如擂鼓、如脱兔,一时百般急切并着惶然一齐的往上涌,却又左右辗转舀捏不得一个法子!
若是照着此情此境一任其发展下去,诚然不知道局势会发展成个什么样子,诚然不知道皇后会怎样对待倾烟!以皇后与那庄妃经久以来的心思,只怕恨不得要杀了倾烟而后快……但偏生皇上总喜欢到慕虞苑去,无论倾烟是真得宠还是假借势,都改变不了皇上他喜欢驾临慕虞苑的事实,那么凭靠这一点,即便是皇后也不敢伤及倾烟的性命吧!
想到这里我便隐隐把心放放,但转念又觉的终归还是不能放心的……皇后她动不得倾烟性命,但唤了太监把倾烟鞭笞一通也是最寻常可行的举措了!皇后是一宫主母,她执掌凤印打理六宫,自然有惩处一个嫔位的权利。即便事后皇上问起来,皇后只消随便择个由头便可遮掩过去!况且皇上当真会因倾烟的缘故,而去逼问皇后缘由么?
我越想越就害怕,也不知是被头顶那大片的艳阳金波给晒的耀的、还是被心下这又急又惶的复杂情念给作弄的,我后背突然起了一阵簇簇如雨的细汗淋漓!
“嫔妾……嫔妾绝非有意叫诸位娘娘们久等啊!”听得倾烟的声息徐徐的飘转起来,虽是柔和脆弱的,但仔细听却能听出里边儿含及着的少许佯作、与隐隐的不卑不亢。
倾烟在示弱不假,但她却是在顺着皇后将皇后往天上捧,以退为进曲意迎合。这怀柔的伎俩未必不好用,皇后也一定能瞧得出,但我总觉得放在眼下这当口倾烟越是故意给皇后面子的告饶告罪,反倒会使皇后心里那团火“簌簌”的蹿的更浓烈!人就是这样,有时候脾气性子一上来,那委实是没法子也没道理的!
持着这样一怀隐忧,我凝眸悄然注视着皇后含威面目间一通情态变化,见她两道细眉蹙成了结、复跟着一舒缓又一上挑……这是她动肝火下命令前一种无心的征兆!
目触一瞬我便甫就一震!
果然就在这当口便见皇后将捏着倾烟下颚的手指一把撤了回来。这力道蛮狠且猝不及防,倾烟没防备的身子一软就向后栽了个踉跄!
我心一个昙然亏空……又不敢快速过去扶住倾烟,便以双膝一路磨蹭着碎碎跪行到倾烟身前抬手扶住她,跟着一垂娥眉在这关头双手向前一拘、叩首急急启言:“皇后娘娘明鉴,我家湘嫔主子委实不是有意惹了娘娘不快,实在是天热人燥、身子骨浑浑然的,故才耽搁了这许多的光景!”径自抬首接着又是一拜。我礀态低低的十分轻贱,亦知道不能冲撞皇后,也只得顺着倾烟一早打定的主意认下了这扣来的帽子,这么连番开口求饶。
这般的撞上枪口也不是第一次了,宫里头最不缺乏的就是险象环生的忐忑日子!过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人便反倒有了些无所谓的蛮劲儿,就比如我,匍匐身子跪在这里居然都没怎么觉得害怕。
但今儿这一遭撞枪口,则委实是不似素日那般的简单,这撞的可是皇后与皇上的枪口!女人最经不得也最看不得的,无外乎自己的丈夫与另外一个女人亲昵软款,偏生皇后就给看到了倾烟与皇帝的幻似暧昧,这又如何好轻易放过我们?只怕她今儿若是不把心里头勾着的火发泄出来,是委实不会罢休的!
我且思量且打算着,慢慢儿就有了个还可以的想法。皇后要发泄,没必要是倾烟承怒,大不了我蘀她背下这一切去承受皇后的怒气,只要她能安然无恙的回了锦銮宫慕虞苑去,这也就够了!
☆、第十二话蓉妃搭救(2)
“来人!”
我正乱乱梳理着念头作想着,头顶已传来皇后破着空的高利一嗓子,带着动辄不移的无尽威严与依稀稍讥。
深浓的危险气息在四周深滋漫长渐渐围拢,周遭也十分应这剑拔弩张景的寂静、沉闷的没有一丝儿的风,只消皇后再言语几个字,就可轻易带出于倾烟、于我而言毁灭山河的一遭苦痛……
“娘娘且听臣妾一言!”
却在这眼见便无可收拾的当口,自皇后身边又传来柔柔清清的一嗓子!
我下意识抬眸去瞧,原是蓉妃不缓不急缕了把烟罗纱袖,抬手捏着宽大的双层袖角莞尔浅笑着开了口。
倾烟亦跟着下意识一抬首,落在蓉妃身上的目光染起依稀的不解与猜度。
皇后经了身边偏后这一声唤,也就权且缄默言声的回首侧目,她上下打量了蓉妃一圈后慢悠悠扬扬唇角:“怎么的,妹妹有甚想说道的?”
在这一刻我原本已经晦暗无明的心境,又跟着登地燃起一怀希望!因为蓉妃在那个关键时刻开了口……蓉妃深居简出、素性一如她这封号般的干净雅丽而厌嫌俗尘,又加之生就了这么副冰俏灵颖的模样,倒真个就是一朵含苞盛放在月晓风清时的西子湖芙蓉菡萏。即便她鲜少活动,但这几年来只几个简单的交集就瞧得明白,这位蓉主子与皇后是不睦的!她在这个时候开口止了皇后,依稀有些向着倾烟助倾烟脱险的隐隐趋势。
得了皇后这一个问,蓉妃并不急于回答,先是眉目转盼的往身侧一枝怒放的紫红牡丹处落了落,这才不缓不急启口,道不尽的闲适:“时今各式宫花开得大好、景色明艳的,皇后娘娘又何苦因了湘嫔的险些失约而动肝火?这又好生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