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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为何,那时便能通读这其中的‘惊世骇俗’之语。
那时尤为羞涩,一经看完便早早封了箱底。
只是昨日,我把它从箱底整出,放在最上头,为的不过是让顾倾源知道我不是不懂男女之情,只是太晚明白罢了。
我习惯了他的好,只是太晚发现罢了。
“今日帝都又是如何了?”
每当我这么问,宝宸自是知道我想听什么。
“今日帝都可是闹开了锅,听闻宫里边端嘉皇太后向皇上谏言说是罗云王已到了选妃的年纪,望皇上配个好婚。”
“他必定是从了她的意了。”
“小姐说的没错,话说我们皇上真把端嘉皇太后当生母看待着。这不,选秀在即,倒是让这替罗云王选妃抢了名头。”
罗云王虽不务正业,但在朝中实有太后一党庇佑,再也家财万贯,怕是莨城不少名门已然开始较起了高下。
“可巧的是前些时日莫二小姐落水重病,怕是会误了入宫的时日,拂煕宫里的贤妃娘娘将莫二小姐的名讳上报给了皇上。”
我轻笑:“你不知其缘故,那贤妃自是她莫涤蕴的长姐莫涤尘了。”
宝宸轻呼:“那可不是我们景家的死对头!”
是啊,景家的人,哪个不知景家同莫家仇深如海。
“皇上开了金口,待到将军府的莫二小姐痊愈既可同罗云王谈婚。”
端嘉太后没有意见也是正常,要知道那重病的莫二小姐系属将军府的嫡出小姐,然则太后的野心昭然若揭,如何没有拉拢之意。
“恐怕莫涤蕴这婚嫁言之尚早啊。”
我想起了那日在酒楼里笑里藏刀的毓清帝,听爹说,毓清帝虽然六岁即位,恐那时年幼,皇权旁落,如今根基尚未稳固。太后一党实难连根拔起,他是万万不能再大太后党的人马了。
心下衡量一二,但愿莫涤蕴不要成为嫁不出的老姑娘才好。
“奴婢就看那莫二小姐的人品是极差的,她那丫头莫香哪有一点规矩的。”
只听的宝宸嘴上抱怨,她岂知我心中所想的莫涤蕴并非池中物。
或许飞扬跋扈是她的面具,还是说,落水重病本就是一场逃离深宫的戏码?
又听宝宸咕哝了一句:“要说这莫二小姐病的可真是时候。”
心下叹息,如若可以,我也想像她莫二一样,远离泥潭。
“我见今日日头尚好,你将耳房的书多半抱出去晒晒。”
耳房里的书,多半是二姐闺房里取得的,其间不乏有男儿看的兵书,倒是让我得空搬回自己屋里探看。
由于看得多了,与顾倾源试兵之时,却越发觉得自己是纸上谈兵了。
爹爹曾经在课堂上看过我与顾倾源针锋相对的时候,他道,女儿家的如何去学这些个东西,顾倾源倒是说接触兵法可以使我多周全些世故人情。
我早见他谋略颇深,但多半被他那副书生气遮了去。
他这样的人,只是,我不能成为他的牵绊,他这样的人,待我入宫后也该入朝为官,纵使不为我们景家,也该为他自个图谋前程吧。
重门深居话依别
毓清十九年春,皇城尚在飘雪。八万里雪山绵延,我在想,我会是怎样的命运?
顾倾源说,天上的星河会斗转,我就是这其中一眼。
他曾问我信不信命,现在我只能说,信或者不信。
我望眼相府门前的宫车,素锦华盖,这就是皇家,骨子里透出的细致。
宝宸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她眼尖着见着侍黛,匆忙上前:“侍黛姐姐,宝宸求你千万得照顾着我家小姐。”
侍黛宽慰她:“傻丫头,你说什劳子浑话呢,有皇贵妃娘娘在,不会有人欺负三小姐。”
像是得到了定神符,宝宸碎念着:“对,有皇贵妃娘娘在,我怎么给忘了。”
我近身上前:“侍黛姑姑,你如何来得?”按说这接秀女的活让她一个皇贵妃的近身侍女确实是大材小用了。
“娘娘嘱咐奴婢前来为三小姐多加打点。”
“有劳二姐费心了。”
心想着爹爹此刻进宫也赶不到爹爹早朝回府,只怕今后也难碰上一面了。
这时娘亲将一个包裹放置我手里:“这些你拿着。”
侍黛接过话茬:“夫人大可不必,三小姐此番进宫,所需的物件,皇贵妃娘娘都有打点,三小姐只管带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好。”
娘亲看了眼宝宸手里的木箱道:“你都带了些什么,告诉为娘,也好让为娘安生。”
“多是女儿家的物件,此外还有一副棋。”
是顾倾源给我的那副尚州白玉棋。
“这如何能使得,宫里不比外头,手头怎可没有银两打点,这些个琐碎的事情如何能叫你二姐为你操心。”
娘亲执意要将她为我整理的小包袱塞给我。
无奈我当着众人的面,将宝宸手里黑漆雕花木箱打开。
里头除了顾倾源的那副尚州白玉棋,还有平日里我放置在闺阁中的一个化妆匣,此外别无它物。
我将娘亲给的小包袱放在里头,然后合上盖子。
娘亲抚着我的肩头,宽慰道:“你的身子才大好,进宫后可得小心照看自己。”
“娘亲,女儿知道了。”
我见娘亲没有回府的意思,便对身侧的两位姨娘道:“二位姨娘,外头天冷,将我娘扶回屋吧。”
三姨娘看懂了我的意思,转头扶着娘的手道:“是啊大夫人咱们回屋吧,别辜负三小姐的一番孝心。”
相府外清冷了下来,劝回了娘亲,我对侍黛道:“姑姑,你先上马车坐着,我再好好看看相府便上来。”
宝宸将木箱交给侍黛,走至我身边,直到侍黛上了马车,她才轻声开口:“小姐,你是不是在等顾先生。”
她的语气是笃定的,也罢,就连我的心也是笃定的,我盼望等到他来,总有些什么要对他说来着。
相府的大门里走出一个人,宝宸对我说道:“小姐,有什么话现在不说,以后便没机会了。我先回府照顾夫人了,有朝一日,你可要派人来府里接我,奴婢舍不得您。”
宝宸为了我能和顾倾源单独说上几句话,她和我的离别显得格外苍白。
此经一别哭成茧
宝宸辗转进了院子,我理了理心绪道一声:“你来了。”
距离上次他来我园中已是八日有余了,这八日,心底却期盼他能来看我,终不料等到了今天。
“你在等我。”
我看着他的面色平静无波,心下顿觉酸楚:“是,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没等他说什么,话锋一转:“先生曾经说过,后宫粉黛多如牛毛,然帝不离后乎,唯有承央者,才算蒙受君恩。那时学生不懂,现在学生懂了。”
我懂了,他让我驻进皇帝的心里,要成为皇帝心间上的人。
我从绣间取出一方草青色的素帕,笑着塞进他手里:“倾源,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我望着他的眼,心里默念,得到你的垂青是我的幸事,失去你的眷顾是我的宿命。
这与他的意愿无关,纵然他会把这句话理解成我对君恩的追求。
不知为何,顾倾源总是一厢情愿的认为我会听从他的话,就像一日一日,一年一年,一步一步接受他传授给我的课业一样。
在他的意愿里,我永远都是那个崇拜者他的学识,依仗着他的主张的女学生。
我不敢去望他的眼底,我怕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凉。
越过他的肩甲,我望了一眼相府的门楣:“自此,我肩负景家门楣,入宫去也。”
终是差了点什么,那男子瞬间脸色惨白。
他攥紧了手中的绣帕,心里空空如也。
宝宸从门后出来,看见他捧着一方绣帕弯了背脊,怕是哭成了泪人。
她知道,那夜小姐流着泪用他给的千年墨石,理着千头万绪的回忆,写下那么几字:“此情君莫笑,痴梦有绝时。”
可怜她的傻小姐,将顾先生刻进了心里,那黑夜孤灯下,她的心该是会有多疼。
宫车远去在南城素静的官道上。
顾倾源将绣帕埋进怀里,将那十字扎进心里。
他伸手去接那飘飘洒洒的雪,雪花在他手掌微微化开成水。
他想十五年前在雪目里出身的那个孩子终究会是有温度的,就像是这化在掌心的雪水一样。
那个瘦弱多病的女娃娃拜师在他门下,渐渐地他发现她聪慧异常,心思缜密。
没有人知道,这个女娃娃一下子成了他的希望。
所以他倾囊相授,将她说成是一颗棋子也好,上天就是赋予了她完美。
显赫的身家,绝美的皮囊,让人拍手叫绝的才情,男子都少有的智谋与胆略。
这七年里,不知是什么时候,她在他的心里,与众不同,需要栽培需要呵护,他甚至可以将她心安理得地定义成一颗极为关键的棋子。
只是,时间真是一种特别的东西,或者说她景覆雪才是一个特别的。
若有一天,他告诉她,他的姓穆,不姓顾?她该是怎样的表情?
瞧,他怎么还能去奢望看见她的表情,再是特别的女子,到了那时候也定会冠以毒恨的目光才是。
“覆雪,我方知若要教会你去情爱,那么我必然先要爱上你。”
他的眼神有了弧度,最终轻瞌上眸,风雪里,他的脸颊上依稀斑驳着泪痕。
顾倾源突然觉得,景覆雪成了他的千军万马,压着他的心头到了绝望。
至此深宫覆景门
“姑姑,我这心里怕是住进了一个人。”
我对侍黛是没有防备之心的,她是二姐的人,以二姐的心性能容的下她,那只能说明她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婢子。
只听她叹道:“皇贵妃娘娘的心里何尝不是住了一个人。”
我心下微微惊诧,二姐集权宠于一身,难不成她心里还没将莫少将军放下?
“奴婢听说死去的人永远活在活着的人的心里,这话说的原是没错的。”
我舒开笑容:“他还活着,只怕会活的比我好。”
“那么三小姐你要相信时光,时间一长,往往物是人非了。”
或许我该听她的,她说这话时,更像一个长者,或许她是过来人。
“无论如何,我先要把自己过好不是吗。”
何谓好?在我心里,我即将面对的男人,那是我大姐深爱的男人,也是我二姐最后选择托付终身的男人。
我进宫去,难不成是与我的两位姐姐争宠?
“三小姐,上苍对任何人都是公平的。”
我心里像是崩塌了一根琴弦,这所谓的公平,是不是就是顾倾源所说的命?
“待会到了宫里,三小姐只管拿出相府千金的气度,其他一切,奴婢都会替三小姐办妥。”
我轻声答应:“是。”
景家没有必要招人待见,我身为景家女儿更没必要降低爹爹一品大员的官衔。
秀女的车驾行的都是官道,遂一路平安,半个时辰未到,车夫拴了马。
“侍黛姑姑,到宫门了。”
侍黛并没有同那细嗓的小太监说上话,径自下了马车。
我坐在车内,听到外头来了别人。
“侍黛姑姑,车里的可是景三小姐?”
“方总管可是说笑呢,难不成皇后娘娘同皇贵妃娘娘还有别的胞妹不成?”
我听侍黛压出威仪。
那被称作方总管的太监讨饶道:“侍黛姑姑您这不是吓老奴么,咱家这就将景三小姐请下车来。”
门帘被掀开,我以为会是那太监,不料是侍黛的手,她把素手伸给我,示意我扶她的手下车。
依照规矩,马车前跪着一个奴才供我踩踏。
以前我自是从不踩踏他人脊梁的,今日我却要拿出相府威仪,伸出这一脚。
待我站定,方公公从手里摊开一张画卷,恭着身,从上到下了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