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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钟离伊鼓起勇气,叫住了独孤冽。
独孤冽回眸,冷冷地看着钟离伊,容妃破例地朝钟离伊福福身行了个礼,只要独孤冽在身边,她还是一温顺女子,不如昨日于亭中那么带刺。
是手段高明的女子,都善于伪装。
“容妃娘娘,能否回避一下,本宫有话要和皇上说一说。”钟离伊毫不畏惧地望着独孤冽身边的那位如玉佳人。
容妃脸色一变,独孤冽却冷笑一声,“朕为何要听你道来?”
钟离伊怔了怔,脸色仍然很沉静,她缓缓地跪了下来,独孤冽身后的张公公、李略等人脸色微微一变,皇后娘娘如此执着,让他们都感动了,皇上却没有一点动摇。
看来,皇上,真的怕再次受伤吧?
“臣妾有事要和皇上一一道来,还望皇上看在臣妾侍候皇上的分上,给臣妾一次机会。”
钟离伊垂下螓首,于烈日之下,那洁白的额头细汗涔涔。
云香立在后面,心痛地看着自己的主子如此放下架子。
独孤冽心中百般滋味,她,是在作戏,还是什么……
他又爱又恨地看着跪于地上的钟离伊,这个他深爱着的女人,他突然很害怕面对她。
害怕再一次,体无完肤的伤害。
“皇上……微臣先行告退。”李略《文、》低声地道,和张公公《人、》一起退下,站得远《书、》远的,容妃却冷冷地《屋、》立在那里,俏眉轻挑,轻轻地挽起了独孤冽的手臂,“皇上,再不去,只怕饭菜就要冷了。”
独孤冽冷眼看了钟离伊一眼,默然地携着容妃而去。
钟离伊抬起首,双眸弥漫着水雾,她淡然的声音却多了几分颤意。
“臣妾对皇上的心,一向未从改变,皇上为何不给臣妾一次申辩的机会?”
钟离伊凝望着那个略滞的背影,苦涩地笑着。
独孤冽回首,冷眸无情,只是容颜上有几分动容。
“皇上,皇后,不好了……椒房殿走水了!”小安子突然跌跌撞撞地跑来,一见到钟离伊在此,才松了一口气。
“走水了?”钟离伊一惊,也没等独孤冽反应过来,起身就朝椒房殿跑去,云香在后面追着,“娘娘,小心啊!”
钟离伊知道,独孤冽赐她的东西,对于他来说很重要,所以绝对不能让那些东西被焚烧掉。
独孤冽看着钟离伊那急奔离开的背影,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他正欲给一个机会她,可是她的心思竟然在其他事物之上。
她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李略见状,暗叹一声,看来皇上刚刚心软,娘娘又跑了,真是好事多磨啊!
钟离伊跑回到椒房殿,但见火势刚刚开始弥漫开来,宫人们提着水,正忙着扑火。
“娘娘!不要进去,里面太危险了!”
云香一把拉住了钟离伊,钟离伊甩开了她的手,“皇上所赐的东西还在里面!”
“皇上的东西重要,还是娘娘的性命重要?娘娘,不要那么冲动!”
云香再次拉住钟离伊,喘着气叫道,钟离伊怔了怔,眼睛被扑面而来的浓烟薰得直掉眼泪。
是的,她的命,要比那些东西重要。
这一次,她终是没有保全那些独孤冽看重的东西。
而独孤冽得知后,的确也赶来看,然而,不管钟离伊怎么说,他都只是冷冷地看着烧成一片焦黑色的椒房殿,默不作声。
钟离伊说得口干舌燥,他终是冷冷地看着她,“你,是刻意烧掉了那些东西,朕一直珍视的东西,对吗?”
钟离伊一怔,心蓦然一痛,在他的心里,自己竟然是这种人?
“皇上,你太看得起臣妾了……臣妾没有本事放火烧自己的椒房殿。在椒房殿起火之时,臣妾不是在外面等皇上吗?”
独孤冽双目欲裂,“朕知道你是个聪明女子,关于朕赐你的东西,你大概都知道是谁的东西吧?难道你不是嫉妒,才毁掉它们的吗?”
钟离伊脸色冷然,“皇上,臣妾没有。”
独孤冽静静地看着她,一边的灯火映落在那张过分冷漠的脸上。
那么冷漠,那么让钟离伊心碎。
他,真的一点也不相信她。
“那些东西,并不是因为露儿用过,朕才珍惜,你可知道……那是朕最敬爱的父皇……留给朕的,父皇曾欲赠于太后,可是……最终是朕接了手。父皇生活作风严谨,从来不铺张浪费,有一年在洛海遇刺,他掉入海中,可是却逃得一死,上岸后就带着从海底带上来的玛瑙,据说是这串无主玛瑙的光芒,令得晕迷的父皇醒来……”
独孤冽沉沉地道,说得如此轻描淡写,然而,这才是他重要那红玛瑙的原因。
那红玛瑙,无时无刻地令他想起了那个最呵护他的父皇。
钟离伊怔了怔,心里竟然有一缕释然。
“皇上……难道你真的相信,是臣妾放火烧自己的殿吗?在皇上的心中,臣妾一直是个奸诈而不可信的细作吗?”
钟离伊低声问道,其实 这一刻,心中又喜又悲。
喜的是,并不是因为周露儿,他才对那些东西如此珍视。
独孤冽抿抿唇,眼神冷漠,“朕的心里,你已经是这样的一个人,今晚你就在侧殿住下吧。”
他冷然地留下了这一句话,明黄色的身影便飘然而远,完全没留一点温情。
钟离伊立在那里,只觉得三月的风,仍然是那么冰冷。
他们,为何会走得如此远?
他看她的眼神,还是那么冷漠,那么冰冷,仿佛他和她都不曾认识,不曾有过那些极夜里的缠 绵,不曾有过任何的牵连。
钟离伊没有叫住他,她知道,独孤冽说出的话,不可能会改变的。
她这个皇后,到底又有什么价值呢,他不再信任她,为何还要册她为后?
凉凉的黄色光芒洒了一地,云香看着满脸哀哀的主子,轻轻地叹息,她一个旁人,看得出来皇上对皇后还有情意的,否则亦不会亲自到此。
只是,那些冷漠,是真的,还是伪装出来的?她一向知道深宫中的生存法则,一个女人太得宠,自然成为了众很矢之首,可是他就算要保全她,也不用如此吧?
钟离伊沉静地看着独孤冽的背影,若有沉沉的冷意朝她扑来。
******
椒房殿走水一事,皇上仿佛不曾放在心上,不曾命人去调查。
只是那一夜,独孤冽坐在龙榻上,身边空空如也,这曾是钟离伊的地方,只是,如今物是人非了。
信不信,亦好,他内心那些聚积下来的愤怒、阴影,已让他无力去相信钟离伊了。
当晨光落在窗棂间,洒入这个没有灯火的内殿之时,独孤冽那张疲倦的脸更显憔悴,这段时间来,他过得并不好。
那女人的容颜,总是似雾似影地跟踪着他,挥之不去。
独孤冽倚在榻上,宣进了张公公,令其磨墨。
“皇上……你……可是要拟圣旨?”张公公有些好奇,皇上神色迷惘,眉间有痛苦之色。
太重情的男人,其实亦不好。
皇上 就是一个例子,后宫美人上千,为何独独对一个女人死了心。因为重情之人,在他们的心中,眼中,没有一个人能比得起心里的那个女人的。
“正是,拟一张,废后的圣旨。”
独孤冽的声音冷然中带着疲倦,他静静地坐在龙榻上,望着窗外的晨光,仿佛还没有睡醒一样。
张公公忤住在那里,有些惊讶地望着独孤冽,随后垂首轻声问,“皇上,您……刚刚说,拟圣废后?”
“正是,要朕再说一次吗?”
“不……不必,皇上,只是您册后才九日,怎么……如今怎么要废后?如果传了出去,这不是就成为了一个笑话吗?皇上,这不是小事,还望皇上三思后行!”
张公公慎重地道,独孤冽冷笑一声,晨光勾勒出他那好看的轮廓,张公公看不到他的表情,独孤冽原先还有几分悲凉之意,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
“朕想了一个晚上了,册一个青楼女子为后,本来就为一个笑话,如今天下人对朕颇有微词,朕自然得想法子将之前做错的事弥补一下,张公公,难道你觉得有错么?”
独孤冽冷冷地笑道,双瞳邪光焕发,张公公满头大汗,“皇上……说的是。”
天子的话,无人敢违抗。
他虽然感觉到不妥,但亦无权更改。
张公公拟好了废后圣旨,独孤冽看了看,终是握起了笔,一字一顿地写下了废后圣旨。
谁亦没料到,钟离伊只当了仅仅九日的皇后,还出乎意料的是,那一张圣旨,完全改变了钟离伊的人生。
这是她这一生中,最大的转折点吧。
第一次,乃为钟离家被灭门,第二次,便是在瑖国皇宫中,地位急剧巨变。
午时,钟离伊正在用午膳,桌上的丰盛午膳虽然香味扑鼻,可是却没有一点食欲,钟离伊仍然只是浅浅地吃了几口,就放下了饭碗。
云香脸上有忧色,“主子,还是多吃一点吧,你瞧你,脸色那么难看,人也瘦了一大圈……虽然事情不如意,但总得好好保重身体呀!”
钟离伊淡然一笑,抿了一口补汤,“本宫知道……你很担心本宫,本宫亦想多吃一些,补好身子,才有力气去做其他的事儿……”
可是,她一看到食物就不想吃,不仅仅因为独孤冽,她的胃口,是在这几天才突然不振起来。
想来,大概是一直以来的忧心和思愁,才致使今日如此吧?
云香还在一边唠叨着,钟离伊眉头一蹙,云香所说的不无道理,不吃,也得硬着头皮吃。
于是,钟离伊再次捧起了饭碗,吃了几口,可是胃那里堵得厉害,一种欲呕的冲动令得钟离伊连忙扔下饭碗,跑到殿外哇哇地吐了起来。
一侧的云香急坏了,连忙扶着钟离伊,“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奴婢这就去请御医为主子看看!”
钟离伊几乎将吃下去的全吐了出来,胃才舒服了一点。然而云香没跑几步,却见张公公大步而入,脸色凝重,看到脸色苍白的钟离伊,张公公怔了怔。
“娘娘,身子不舒服?”
空气中弥漫着那股难闻的酸味儿。
张公公并没有因为这种气味而嫌弃钟离伊,钟离伊淡淡地摇首,“公公无事不踏三宝殿,不知道公公有何贵干?”
张公公脸色沉了沉,钟离伊分明看到他手中的那卷金色的圣旨。
她后退两步,云香连忙折回头,主子的脸色蓦然变幻无穷,看来张公公……带来的并不是什么好事。
“娘娘,皇上……做了一个决定,娘娘要做好心理准备。”
张公公低声道,钟离伊看着他阴晴不定的神色,亦猜以了几分,垂下螓首,“公公,请宣旨吧,本宫做好了心理准备。”
张公公叹息一声,难得皇上 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女人,可是这个女人又得打入冷宫,实是太让他可惜了。也不知道要等多久,皇上才可以重新遇上喜欢的女人呢?
张公公将圣旨缓慢地展开,钟离伊无力地倚在柱边上,尽管有云香扶着她,可是她还是觉得,这个世界之上,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
张公公缓慢地念了起来,一字一顿,硬生生地刺痛了她的心。
这是一张废后的圣旨,大意是说钟离伊有失皇后风范,生性好妒,和后宫侍卫勾三搭四,故而,废后,赐以和日贱后,打入冷宫,无皇令,永不得踏出冷宫半步!
原来,她一直在等待,可是等待来的,不仅仅是冷漠、被冷落,被忽视,而是——废后。
她还一直等着那个男人,来信任她,爱护她,回到从前那些温馨快乐的时光。
可是,不能了,她等到的,竟然是一纸圣旨一纸废后的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