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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带着泥土味儿。
钟离伊站了起来,有些不安地走到铁门前,望着那有光的洞的那边。
蹬蹬蹬,有脚步声。
那个人送饭来了。
虽然被囚禁于这里,但是奇怪的是,钟离伊用的膳食却不算差,至少两肉一菜一汤,虽然不可与皇宫里的相比,然而远远比钟离伊想象中的好得多了。
那人走到门前,打开了铁门的一个小洞,将装着膳食的篮子递了进来。
钟离伊接了过来,却抬起眸,直直地看着那男子的双眼。
“本宫已有大半个月……没有洗浴了,可否送些水给本宫?”
那男子看着钟离伊,动了动唇,脸有难色,双手比划着,钟离伊一下子明白,他是哑巴。
看他的意思,似是不行了。
钟离伊有些失望地垂下眸,自己这一身衣袍脏兮兮的,虽然在山洞里,身子不会发臭,但仍然是有一阵微妙的味道。
“可以让你的主子来见见本宫吗?本宫想知道他是谁。”
钟离伊继续低声道,那男子望着钟离伊,眼中有一缕怜悯之意。
见他不语,手亦不动,钟离伊低叹一声,知道无望,只好回到床榻边。
这地洞里,还有另外一个小暗室。
那个暗室算是茅厕,离得比较远,倒也没有闻到什么气味。
钟离伊慢悠悠地用着膳,一边用一边想着对付那个哑巴男的办法。
依她看来,那个男子应该是还有良知之人,如果能让他对自己动了怜悯之心的话,那么,她能逃出去的可能也很大。
用完膳,钟离伊将盘子收入了篮子里去,提着出去,交给那个男子。
她水盈之眸哀哀抬起,落在那男子的脸庞上,神色极为飘忽,“这位大哥,本宫用过这一次膳,也不知道能再用多少次……在这里黑暗得不分日夜,本宫有如活在绝望的深渊里,随时都有被人宰杀的可能,可怜了本宫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来到世上看一眼本宫……”
钟离伊的声音低了下去,水眸垂下,鼻子发酸,眼泪便不可压抑地流下来。
有时候,刻意装哀伤,其实亦不用怎么作戏。
因为她的心底,当真如此。
男子怔了怔,张张嘴,目光落在钟离伊那挺起来的肚子上。
男子眉头一紧,眼中有些歉意,但是飞快地提着篮子离开。
钟离伊静静地望着那男子消失的背影,唇边噙着一缕冷笑。
希望在短时间之内,能走出这个山洞。
日复一日,钟离伊每次见到哑巴男子,都会试图说上好几句话。
哑巴男子渐渐没有之前的防备了。
这一日,那哑巴男子突然将铁门打开,“你快走,外面的守卫被我毒晕了,快走!”
钟离伊怔住,她一直以为这个男人是哑的,可是他居然会说话。
“是谁将本宫囚禁在这里?”
“在下也不知道,在下只是收钱受人所托而已。”男子低声说道,钟离伊急步向外,她被困了半个月,而计上离宫到如今,已有一个月了吧?
洞外,果然倒着两名侍卫,举目望去,四处皆荒野,无人烟,无牛羊。
正是黄昏,夕阳西坠,霞光一片,男子领着钟离伊朝西而去。
“往那里走上半个时辰是官道,在下送你到官道上去,以后姑娘要小心,勿被人再抓住了。”
男子低声道,钟离伊这才发现,他五官端正,但是左脸上明显有一道被烧伤的痕迹。
说不上丑陋,但显得很狰狞,然而这个男子,却是善心之人。
“可是……放走了本宫,你会被牵连吗?”
钟离伊有些担心。
“姑娘请放心,在下最多不在这里混了,在下一向孤单一人,四海为家……走到哪里都一样。”
男子道,钟离伊亦不再多问,她没时间去怜悯这个被她利用了的男子,一路向西,走了一个多时辰,终走到官道前。
从这个男子的口中得知,这里乃为大齐国。
大齐国和瑖国乃为邻国,钟离伊没想到,他们竟然将她送到这里来囚禁。
这里不是独孤冽的地盘,是以,送到这里来最合适,独孤冽的人就算有搜寻到此处来,但毕竟是大齐的国土,终是不能太放肆。
“这里有些盘缠,姑娘拿去……虽然在下想和姑娘同行,但毕竟姑娘是有家之人,被人看到了总免得被人落下闲话,在下就此告辞了。”
那男子拱手,钟离伊默默地福了福身,以示对他的救命之恩。
“其实……”
男子突然又欲语还休。
“大哥有话不妨直说。”
“其实是一位姓马的姑娘,让在下救你出来……同时她劝姑娘勿要回国,如今的情况不合适。她转告在下的话也就那么多,还望姑娘好好保重!”
他说罢,转身就朝北边而去。
这里是三叉路口。
钟离伊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自嘲一笑,原以为是自己利用了这个男子,没料到,竟然他是被人所托。
姓马的姑娘……那么,除了马千羽,那还有谁?
马将军不是忠于独孤冽的吗?马千羽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难道自己就是被马家的人送到这里来的?而那两个黑衣人,便是马家的人?
如果马将军意欲谋反,他为何不和白慎之等人一起合谋呢?按理说,他们联合在一起,胜多于负,为何不和他们同一道?
或者,还是有其他特别原因?
钟离伊不想再想了,沿着官道而上,那男子给她指出的,乃是大齐的京城,去到那里的话或者有机会遇到了独孤冽的人呢!
钟离伊提着男子交给她的包裹,缓步前行,可是她毕竟是身怀六甲的女子,走得不快,又怕那些人会追上来,于是索性请了一辆马车,坐在马车上可以先用膳,车缓缓向前,夜风拂入,那么清凉。
大齐的天城,繁华美丽。
钟离伊找了一间客栈住下,男子交给她的银子并不多,大概也只可以用上五六天,在这五六天之内,她必须得有更多的银子,才可以够上返回瑖国的盘缠。
从大齐国回到瑖国,大概得花上半个月的时间,加上她身子不方便,只怕要更久。
可是她一个怀孕的女人,在哪里挣更多的钱?
钟离伊从小在皇宫里锦衣玉食,在昭国宫变后被救了出来,亦体会到外面的艰苦,她努力抛开一些担忧和烦恼,让自己的心情尽量保持着愉悦,才让孩子以后的性情更明朗一些。
钟离伊想来想去,还是托人带信给独孤冽的好。
可是瑖国皇宫森严,不知道那信,能否送到?
不管如何,她还是先写了一封书函,希望独孤冽收到后能让人马上赶来大齐国接她回去。
然而,都过了六七天,都没有任何音讯。
钟离伊在一间刺绣店里找来了活儿,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店里,得来的手工费也只是勉强够糊口。
钟离伊沉静等待,她总相信,独孤冽会派人来接她的。
在京城的这段日子里,她也打听到了瑖国的消息,听说瑖国宫变后,独孤冽已开始重整旗鼓,人心渐渐安定下来。
那一晚,是独孤家族赢了。
这一日,已是钟离伊到天城的第八日了。
酉时,从店里出来,夜风凉凉,华灯初上,这大京城繁华却充满了迷离,钟离伊抚着肚子,朝客栈而去。
路过一小巷之时,突然冲出了两个大男人,男人怪笑着将钟离伊拉入了小巷里,外面倒有几个看热闹的人,却也不出手相助。
“你们是谁?想作甚?”
钟离伊一惊,她身怀六甲,这两个男人不会想着轻薄她吧?
“老大,听她的口音,小弟早就说她是个无依无靠的外地人嘛!”
“哈哈,是的,臭婆娘,把银子交出来!”
其中一个男人喝道。
钟离伊一怔,隐忍着气,她身子不方便,硬是和他们争执,只怕会伤了胎儿。
不过,若是将银子交出去,她岂不是要饿上了?
“两位大哥行行好,本……小女子和家人一起出行,无意中走失了,小女子如今孤苦零丁,只能以刺绣谋生,只赚来一天的膳食费用,还望两位大哥高抬贵手,勿……”
还没等钟离伊说完,其中一个男人就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还不快交出来?你是不是想本大爷劫你的色,打你的胎?”
跟畜生讲理,大概是行不通的,钟离伊无一个援助之人,只能默默地将银子交出来。
两个男人对望一眼,拿着她的二十个铜钱,大摇大摆地走了。
钟离伊回眸,望了一眼那些看热闹的人们。
人心作古,无正义之人,人性和道德,亦日渐堕落。
钟离伊走出巷,怎么办,店子已关门了,她认识的并不多,一个个的找,无人敢给她一餐晚膳,她又累又饿,只好委屈地于一间小店的角落里坐下来。
灯火映落在她的身上,孤单无比。
肚子好饿……钟离伊默默地望着那前面来来往往的人流,欲哭无泪。
从皇后沦落到青楼女子,再由青楼女子飞上了皇后枝头,如今,又成为路边要饭的?
独孤冽……他在哪里?
他身边有内奸,只怕他亦不安全,可是现在她的处境,又如何能解决呢?
“快闪开,大齐的士兵要过来了!”
“是啊,听说瑖国恩伊皇后(伊的封号)被敌兵焚烧至薨,皇上已派人赠上慰品,不过短短十天,听说瑖国盛帝又册新妃了。”
“盛帝能坐着皇位那么多年,实是让人惊讶。”
“是啊,听说六年前有一场变故,盛帝更不像皇帝了。不过如今伊人在抱,风风光光的,皇后薨了也立册新妃,看来越有皇帝风范了。”
一边的平民在议论着,一边将自己的摊子移到墙去,以便遣去瑖国的军队通过。
钟离伊怔怔地坐在那里。
独孤冽……他废除了自己的名号了?
不,在他的心中,她是已薨的人,虽然之前她乃为一废后,但是如此除号,她突然感觉到世界一片空白。
钟离伊眼睁睁地眼前的一切,摸着肚子,什么也想不到,只觉得胃排山倒海的翻滚着。
到底发生了何事,让他竟然对外宣告自己已薨,在他的心中,就没想过要寻回她?
她肚子里,还有他的骨肉,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市越来越热闹起来,街边烟酒、吃的、用的小档应有应有,钟离伊缓缓地站起来,肚子早就空空的,孩子不时在里面踢她,好难受。
如今,只有回客栈了。
客栈那里人也极多,不过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倒真的很惹人注目。
钟离伊饿得头晕眼花,都没有什么力气了。
这时,一个江湖女子走过来,紧紧地盯着她的肚子,“姑娘,你可要吃东西?”
钟离伊一怔,警惕地看着那个女子。
女子约三十年华,身上有一股狡猾气息,钟离伊眉头一蹙,信不信皆难。
信,怕这女子是骗子,不信,又饿得没得说……
而她的座上,有两个色迷迷盯住她的男子,钟离伊冷冷地一扫,转身就走。
回到了房中,她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首饰,这些首饰还可以拿去卖的……不过到当铺中去,一定会大打折的。
钟离伊《1文》坐到镜前,头上所戴《2人》的首饰,全是独孤《3书》冽赏赐她的,虽然没有《4屋》那串红玛瑙那么重要,但毕竟,都是他赐的,可是如今能解眼眉之急的,也只有这些首饰。
于是,钟离伊叫来了小二,交他一些首饰,让他给自己买好的。
小二也没多少心计,倒也一一照办了。
又过了四五天,钟离伊所以的刺绣店却闭门大吉,听说老板返乡了,钟离伊这一下又愁了,没了刺绣,她这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