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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倾天下-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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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的眼神澄澈如水,与贤的深邃和显的热情不同,在他的眼里,婉儿看不到一点点**的东西,于是浅浅的一笑道:“因为,或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旦突然大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如同他的眼神一般干净,道:“不错,这几年来,宫中发生的事我都看到了,也经历了,所以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成为朋友,就像你和太平那样。”

婉儿轻轻的点了点头。

也是在这一年,武后将东都洛阳定为了神都,她说,只有在那里,她才能真正的平静,也只有在那里,她才能回忆起和高宗皇帝那些美好的过往,可在婉儿看来,这只是她想要逃避的托词而已,长安留下了太多关于血腥和杀戮的回忆,所以她要离开。

帝都从长安转向了洛阳,朝中的大臣也渐渐明白了过来,权力中心的转移背后其实是李唐王朝真正旁落的开始。

迁都洛阳并不如武后想象的那般美好,先不说朝中老臣的微词不断,朝外反抗自己的人也不在少数,朝里朝外的危机让武后身心俱疲,而此时,幸好身边还有一个婉儿,帮她肃清着那些阻碍自己向上的绊脚石。

进入洛阳宫后,武后一直居住在贞观殿,因为那是高宗病逝的地方。

婉儿奉旨走了进来,武后将手中的一份文稿递给了她,道:“念。”

婉儿接过,迅速的扫了一遍文稿的内容,这些字她不敢看得太过仔细,因为每一个字都直指着武后心中最隐秘的地方。

犹豫了片刻,婉儿还是一字一字的读了出来。

“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乱春宫。潜隐先帝之私,阴图后房之嬖。入门见嫉,娥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践元后于翚翟,陷吾君于聚。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姊屠兄,弑君鸩母。神人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窥窃神器。君之爱子,幽之于别宫;贼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呜呼!霍子孟之不作,朱虚侯之已亡。燕啄皇孙,知汉祚之将近。龙藜帝后,识夏庭之遽衰。”

婉儿屏住呼吸,念完了上面的话,抬头看武后,她却一脸的泰然,婉儿只好继续读了下去,不过语气倒是加快了不少。

“敬业皇唐旧臣,公侯冢子。奉先帝之成业,荷本朝之厚恩。宋微子之兴悲,良有以也;袁君山之流涕,岂徒然哉!是用气愤风云,志安社稷。因天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爱举义旗,以清妖孽。

南连百越,北尽三河,铁骑成群,玉轴相接。海陵红粟,仓储之积靡穷;江浦黄旗,匡复之功何远!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暗呜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

公等或居汉地,或协周亲;或膺重寄于话言,或受顾命于宣室。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抷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倘能转祸为福,送往事居,共立勤王之勋,无废大君之命,凡诸爵赏,同指山河。若其眷恋穷城,徘徊歧路,坐昧先几之兆,必贻后至之诛。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婉儿读完便重重的跪了下去,这洋洋洒洒数百字的《讨武氏檄》,不但嘲讽了武后的出生及侍奉两代君主的尴尬,更是耸动天下反武的言辞,慷慨激昂,令婉儿也心生敬仰,但到底面前的人是武后,这样的话在她听来恐怕就不是这样了。

“婉儿,你读到了什么?”武后平静的问道。

婉儿俯首道:“当日徐敬业因事被贬为柳州司马,却不想他却与一帮反贼勾结,起兵扬州,这篇檄文想必也是他的意思,想要借此令天下起之,置娘娘于绝境。”

武后轻轻的点了点头,道:“不过,还有一点你没有说,此文辞藻华丽,慷慨激昂,的确是一篇好文。”

婉儿没有接话,她知道即使武后再欣赏一个人,一旦触犯了她,也一样难逃死亡,这是婉儿从这么多年所见所闻中领悟到的,想到此,她不禁偷偷看了眼那篇檄文,为它主人骆宾王留下了一声无声的叹息。

“娘娘打算如何处置?”婉儿问道。

第九十八章 都亭

武后合上了檄文,对一旁的如月吩咐道:“待明日早朝之后,宣裴炎到贞观殿来觐见。”

“是。”

因为裴炎和婉儿的努力,才将显和他那个不安分的皇后请出了朝堂,武后也因此才能重新临朝听政,对此,武后虽未说过什么,但心中却是感激的。

只是后来,武后欲追封武氏先祖,裴炎以此举簪越礼数,有损李唐社稷为由相阻止,武后的心中多有不快,虽未找过裴炎的是非,但追封却还是如常进行了。

之后,再有大事,武后却很少相问于裴炎了。

武后到底还是一个惜才之人,婉儿暗想到。

次日早朝,武后称病未去,只有旦一人主持。

下朝之后,裴炎刚走出殿门,便被如月叫住了,如月低声说道:“裴大人,太后娘娘有请。”

武后之所以做得如此隐秘,是不想让人知晓自己暗召朝臣,而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裴炎显得有些犹豫,但到底还是去了。

贞观殿内,只有武后和婉儿,裴炎跪下行了礼,武后却没有让他起身,让如月将檄文递给了裴炎,道:“裴大人,你看看这个。”

裴炎结果,仔细的看完了上面的字,武后道:“徐敬业在扬州起兵,剑指朝廷,哀家欲派大将前往镇压,只是不知道朝中哪位将军能担此重任,裴大人可有好的人选?”

裴炎到底是老臣,深得大臣们的拥戴,之前的事,武后心中虽不快,却还是忍了下去,想要借此机会给裴炎一个机会,推荐他的门生前往,也好化解了裴炎心中的不快。

谁知裴炎却道:“太后娘娘,微臣认为,派兵前往只是下下之策。”

“哦?那裴大人认为什么才是上上之策呢?”武后平和的问道。

裴炎不卑不亢的答道:“徐敬业起兵,打的是匡复李唐的旗号,这份檄文上也说得很清楚了,皇上即位许久,却不能亲政,一切事务均取决于娘娘您的意思,所以以微臣之见,只要娘娘您肯还政于皇上,他自然就会退兵了。”

“哀家临朝听政,这是先皇的遗诏。”

“可遗诏上说的却是有大事不决者,均由娘娘定夺,而并非一切事务。”

婉儿抬眼看武后,发现她的手微微握成了拳,紧了紧,又松开了,道:“你的意思是说,是哀家逾越了礼制,才会有这场叛乱?”

裴炎不答,武后心中的不快更甚了,挥手谴退了他,方才重重的将手拍在了桌案上,而仅仅在两天之后,裴炎便被捕下狱了,理由是他受先帝所托辅政,却闻乱不讨,只一心要求太后还政,必有所图。

这个莫须有的罪名来自武三思,而那一纸诏书却依然是婉儿的杰作。

婉儿鄙视武三思,却也同样鄙视着自己。

旦即位后,武后大量启用武氏子孙,这其中最为得意的便是她两个同父异母哥哥的儿子,武三思和武承嗣,朝中大臣明白了武后的心思,便开始巴结起了这两位朝廷的新贵。可婉儿却是打心眼里看不起他们,却也不可避免的要和他们产生某些共鸣。

就在婉儿还在苦苦思索着救裴炎方法的时候,武后的另一道旨意也下来了。

十日之后,斩裴炎于洛阳都亭驿前街,一切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进行着,让婉儿也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了。这样的判决显然不会是武后的意思,又是武三思,那个被称为武氏家族中最‘杰出’的男人。

就在裴炎被斩的前一天,婉儿去见了他最后一面,便也有了那次推心置腹的谈话。

狱中只有婉儿和裴炎,婉儿的手中拿着武后的手谕,递给了裴炎,裴炎接过,却没有打开,道:“狼子野心,世人皆知,不看也罢。”

“太后娘娘先后废黜三位皇子,大力提拔武氏子孙,用意不言自明,大人又何必如此动怒呢?”

婉儿说出这样的话,倒让裴炎有些吃惊,但念及上官家和武后的渊源,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了,只是愤然说道:“太后和当年的吕氏走着一样的路,看来这大唐的江山很快就要易主了。”顿了片刻,裴炎叹道:“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先皇会让娘娘监国。”

“为什么这么说?”

裴炎回忆道:“先皇在世的时候,曾独自召见过我很多次,从他的言语中,我看得出来,他是放不下心的,尤其是对这几个皇子,做出这样的决定,想必是另有隐情。”

“或许,那并不是一份真的诏书呢?”

“你说什么?”裴炎的神色显得很惊讶。

婉儿淡淡的说道:“先皇的遗诏是我亲笔草拟的,所以只有我知道那是什么?”

“你篡改了遗诏?”

“皇上说,要让娘娘陪葬于乾陵。”

“可是那份诏书…………”

“是假的。”婉儿抢先说道:“因为她不应该这么早便死去。”

看着面前的婉儿,裴炎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个女人比武后更难令人琢磨,同时他也揣摩到了婉儿的心思,自始至终,婉儿都没有忘记上官一门的血仇,只是她要用一种最安全,也是最残忍的方式来复仇。

不可否认,想要用一纸遗诏,便将武后置之死地,只不过是一种美好的愿望而已,先皇没有看清,婉儿却看清了。

“这样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裴炎叹道。

婉儿没有回答与否,只是有些愧疚的说道:“对不起,我救不了你。”然后便向狱外走了去。

裴炎在身后说道:“婉儿,大唐的皇子是无辜的。”

“无辜?”婉儿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不屑的微笑,大步走了出去。

十月十八日,武后斩裴炎于都亭。

深秋的清晨有些清冷,但婉儿还是去了,夹杂在围观的人群中,一身素衣,面无表情的看着监斩官下着最后的命令,刽子手的刀举起,又迅速的落下,裴炎就在这举起落下间归为了永恒。

四周的百姓窃窃私语着什么,为裴炎叹息,为武后愤怒,只是当他们表达自己情绪的时候还不忘抬起头四周看看,显得极为谨慎。

裴炎的尸体被抬走了,婉儿直到最后一个行人散去,方才转身离开,上马车前,她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武三思,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婉儿微微颔首,迅速上了马车,心中却多少有些担忧。

第九十九章 交易

武三思没有借此事去武后处邀功,这倒让婉儿有些意外了。

处斩了裴炎,武后的心思依然在扬州的叛乱上,而此时武三思则表现得极为睿智,他向武后建议,令左鹰扬卫大将军黑齿常之为江南道行军大总管,讨伐徐敬业,而仅仅半个月之后,徐敬业便败逃了。

当然,武三思的睿智不仅表现在荐人之上,而是他在徐敬业败逃的时候,暗中说服了他的部将,许以利益,令他们反戈相向,杀害了徐敬业,之后投降。

裴炎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婉儿都显得很安静,只是默默的看着武三思和武承嗣两兄弟为他们的姑母出谋划策,构造着那个武姓的版图。

武后也似乎暂时忘记了婉儿,婉儿倒并不介意,反而借此难得的机会,经常和旦把酒言欢,只是他们的谈话中却从不涉及政治。

直到有一天,武后突然将婉儿召到了贞观殿,她说:“婉儿,哀家想还政于皇上,皇上的年龄也不小了,是时候该让他亲政了。”

婉儿知道,武后的这番说话只不过是试探而已,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她又怎会舍得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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