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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心慈躺在床上,想到用不了几天就又可以到归真寺去,兴奋得左翻右滚,就是睡不着。
只要去了归真寺,第一件事就是到槐树爷爷那里去,娘还不会下来看我呢?她偏着头,莫名其妙地咯咯发笑,这一段时间我都很乖,娘一定会来看我的,我要告诉她,父皇和沈妈说了好多她的事给我听,还有啊,沈妈说父皇已经下旨了,娘已经不是罪妃了,娘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一高兴,说不定,就回跟我一起回宫呢。
心慈想得美滋滋的,嘴里也开始念念有词:“好啊,真好……”
文举坐在床边的矮椅上,正准备撂下奏章上床,忽然听见女儿的自言自语,不由得又好笑又好奇,于是悄悄地探头过去,看女儿一个人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心慈已经得意忘形,根本不知道父亲在偷偷地看她,她从脖子上取下玉指环,小声地说:“娘,这是父皇给我的,他说这原来是他送给你的东西,你很喜欢的,是不是?不如我把它还给你吧,我还留了好多好吃的东西给你,所以,过几天我去归真寺,你一定要在老地方等我,你一定要来见我啊——”
文举脸色巨变!
心慈的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听错了,“不如我把它还给你吧,我还留了好多好吃的东西给你”,“过几天我去归真寺,你一定要在老地方等我,你一定要来见我啊——”
听这话里的意思,心慈分明,是见过清扬,而且,是在归真寺里见到的!
难道,清扬,没死?
不可能的啊,我明明亲眼看到她被火烧死了——
可是,童言无忌,小孩是不会撒谎的,心慈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上次祈福,是她第一次去归真寺,去之前,她是噩梦连连,回来之后,又恢复了常态,这其中,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
文举慢慢地静下心来,细想。
那一句“大师带路是假,怕朕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才是真吧?!”他记得戒身的表情,脸色微微一变,旋即恢复自然,装做没有听到一般,低下头去。当时,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难道,这里面,真的大有文章?
去往桃林的路上,他亲眼,见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从灌木丛里晃过,然后,又在路边,捡到了一根白色发带,尽管后来证实是幽静的,但他心里,却那么强烈地直觉,这样东西,跟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难道,那真是清扬的身影,那真是清扬的发带?
一贯温顺的心慈,为什么非要执拗着在归真寺留宿一夜,她为什么会在深夜躲开众人,偷偷地跑去槐园?他带女儿回来的路上,心慈为什么会问“神仙晚上也是要睡觉的么?”她为什么会说“那我下次一定要记得问清楚”?是了,下次?难道,她这次已经看见了什么,却还有些问题是来不及问的?
文举的思绪慢慢地散开,渐渐地清晰。
母亲,曾经再三对他说“没事的时候,可以多去归真寺走动走动”、“去寺里住住,听听佛经,也未尝不是一种休息。可以常去归真寺走动走动,小住小住。”母亲,根本就是知道些什么的。
弟弟文浩曾冲动地问“如果清扬还活着,你还会让她去死吗?”,也曾象母亲一样,“我也曾跟你一样,放不下,不如,请戒身大师来为你讲讲经吧,或者有用。”就在今天下午,文浩还无比隐晦地说“春去春又回,桃花依旧开,皇兄不必愁肠百结”,那一句“那就再渡沧海,再登巫山好了”又是多么地意味深长。弟弟明确地告诉他,“山重水覆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现在想来,文浩可不是仅仅为了开导自己。他对清扬一往情深,更是感念她的恩情,又怎会提及起来一点都不难过?这也未免,太不合情理了。文举又想起,他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的样子。想来,弟弟,也是知情的,他露出了种种破绽,自己却浑然不觉。
还有戒身,这个城府深不可测的和尚,大殿之上,如果说“金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佛慈悲,你没看见,长幡之上,还写着有求必应么?”还可称得上是不露痕迹,那“凡事循环往复,或许是不到绝处不逢生啊”就是对自己明显的暗示了。他坚持要我去塔林,而我在塔林里听见了清扬的声音,现在,文举几乎可以肯定,戒身,是故意安排的,清扬,说不定就在不远处。
可是,她为什么不肯露面呢?
他们,都知情,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我呢?
清扬,真的还在人世?她,还活着——
两行清泪从文举脸颊淌下,他不知道应该欣喜,还是自责。
清扬,你真的还在怪我,是不是?
耳边,仿佛又听见她的声音:
“我听见了,我没有忘记,从来都没有忘记,我是不会忘记的。”
“忘了我吧,文举——”
我怎么能够忘记你?
我怎么能够忘记你啊——
好半天,他才平复下情绪,转到床边,唤女儿:“心慈——”
心慈根本没心思睡觉,一骨碌爬起来:“父皇!”
“有件事,父皇跟你商量一下。”他缓缓开口,盯着女儿的脸。
心慈瞪大了双眼,看着父亲。
“父皇很忙,可能会取消去归真寺的行程。”他骗她。
“不要啊,你答应了我的——”心慈急得要哭了。
他揽过女儿,柔声道:“如果你有很重要的理由,父皇是愿意为你改变主意的。”他轻声问:“你为什么那么想去归真寺,可以告诉父皇理由么?”
心慈低下头,很认真地想了想,为难地说:“不能说出来的。”
“那父皇也爱莫能助了。”他实在不忍心,逼迫女儿,可是,真相,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她犹豫了好久,看得出,很是为难,最后,还是小声说:“好吧。”
文举静静地等着她开口,心慈却跳下床,飞速地把房门关上,把幔帐放下,把父亲拖到床上,放下纱帐,掀开被子,一古脑地把自己和父亲严严实实地包进被子里,这才勾着父亲的脖子,贴着父亲的耳朵问:“这样神仙就听不到了,是不是?”
这不是掩耳盗铃么?他忍不住想笑,拼命忍住,点头。
心慈煞有介事地说:“娘说过的,不能告诉任何人,不然神仙一生气,就再也不会准娘下来了,今天我告诉你了,你绝对绝对,一定一定要保密。”
文举马上点头如捣蒜。
“我想去归真寺,是因为,”她抬头看父亲一眼,目光殷切:“在归真寺的槐园里,只要跟槐树公公说一声,就可以见到娘了。”
“你上次,是不是已经见到娘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是啊。”心慈点头,无限向往。
他想了想,又问:“你以前,做的噩梦都是什么样的?”
心慈低声而害怕地说:“梦见,父皇用大火烧娘。”
他的心,猛一下痉挛,徐徐问道:“现在你还怕么?还做这样的梦么?”
“不怕了,”心慈说:“娘说,不是父皇用大火烧她,是天上的神仙来接她回天上施的法。”
“你娘,真是这么说的吗?”他的鼻子开始发酸。
心慈点头:“是啊。”
“娘还跟你说了什么?”他再问。
心慈充满希望地回答:“娘还说,要是我一直都乖乖的,她还会来看我。”她仰起头,娇憨地摇晃父亲:“父皇,带我去吧,带我去嘛——”
“好。”他郑重地回答,将被子撩开,把女儿抱进怀里,目光,直盯着帐后朦胧的烛光。
清扬,你可以见心慈,为什么不肯见我?
你是不是,永远都不打算原谅我了——
正阳殿里,成堆的奏章,文举一本也没有看,他从怀中,掏出从弯挂桃树上拾到的丝帕,细细地端详,深深地思索。
昨夜,一宿无眠,他,丝毫没有倦意,精神,无比地亢奋。他真想,马上见到清扬,一想到清扬,他就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但此刻,他努力保持了自己的平静。
真相,一旦被知晓,他反而,不那么着急了。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冲动的毛头小伙了,对事情,他开始周全地理解和盘算。
母亲不肯明示意他,是因为其时时机未到;文浩不肯明示他,是因为害怕他旧帐重算;戒身不肯明示意他,是因为难保归真寺万全。而清扬不肯相见,如果不是因为不肯原谅自己,就是害怕连累归真寺和戒身。
清扬,你想得太多了,我怎会令你如此地没有信心,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已经彻底改变,不会在因为一时冲动怒责归真寺?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我又怎会不珍惜得来不易的你?我已经明白皇权重要,但你,更重要,我是不会伤害归真寺和戒身、文浩和幽静的。你教会了我宽恕,却不愿相信我已经学会仁慈,这到底是你的悲哀,还是我的悲哀?
他默默地想着,我该要怎么做,才能让清扬,重新回到我身边?
“皇上,付离求见。”公公禀告。
“传——”他沉声道。
“不是朕传召,你大概是不会主动来复命的罢。”皇上的眼光,冷冷地刺过来。
付离背上开始冒冷汗:“臣不敢。”
“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皇上冰冷的声音在他头上炸响。
付离大气不敢出,跪着不敢答话。
皇上瞟他一眼,说:“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吧,既往不咎。”
付离勾着头,开始坦白——
风吹向何方 正文 第九十五章 舍身护寺决意爱抛却 红尘尽头最后再回首
天蒙蒙亮,归真寺紧闭的寺门打开,小沙弥出得门来,进行打扫。
在寺外守了一夜的付离,揉揉发红的眼睛,警觉地往寺里望去。他不敢擅自亮出身份,堂堂正正地进寺,只能趁香客众多的时候混入其中,夹杂在中间到处打探。奈何归真寺宅院深深,戒备森严,大半个月过去,他仍旧一无所获。
如果皇上肯下令搜寺,又怎会如此徒劳无功?他眼巴巴地回头望望山下,直等着有香客上来,他好再混进去。
望眼欲穿,一个进香的也没有,他只好回过头,蜷在灌木丛中继续等。
“出来吧,”一个声音在灌木外响起:“这位施主,方丈有请。”
他已经避不了了,只好出来,跟着僧人进了寺,到了方丈禅房。
“你在寺门外,流连数十日,所为何事?”戒身面上,波谰不惊,开口问话却相当尖锐和直接。
付离也不是老实人,当即回答:“没有地方可去,闲逛而已。”
戒身平静地将他一军:“皇宫可是去得的地方?”
付离见他这样说,知道他已晓得自己的来路,索性不再说话。
“贫僧知道施主所为何事,”戒身沉声道:“就让贫僧送施主一个人情如何?”
付离一愣,狐疑地望过来。
戒身淡淡一笑:“施主感兴趣的,都在后山面壁崖。”
“面壁崖是归真寺禁地,我如何进得去,”付离冷笑:“你休得诳我。”
“你身为大内密探,难道没有办法进去?”戒身不由分说一挥手:“你可以走了。”
付离觉得难以置信,这个戒身,真是不简单呢,分明早就发现了自己,不动声色地查清了来路,悄无声息地进行了布置,竟然可以让素有机警之称的自己毫无察觉。可是,(|。)他为什么要给他这个人情呢?要知道,这个人情,将给归真寺带来灭顶之灾——
他想了好久,就是无法想通,但,这个人情,他决定受了。
是夜,付离摸进了面壁崖的茅屋里。
清烟缭绕,白幔低垂,香案后,跪着一个白衣女子。
付离脚步轻移,探头去看,那女子似乎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