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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前方已经行到门口的数列马匹,那些一脸严肃和冷酷之色的黑衣人,这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等到车子出了驿站上路之后,蝉衣已经明白,自己一定哪里弄错了,因为车队并不是朝去钥国的方向出发,而是朝相反的方向上路了。
难道他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位公子?
蝉衣没有答案,只能想着是不是自己弄错了,再想到这队伍里根本没出现的如意,想到着急于上路的队伍,她忽然笑了。
错了,他,不是。
蝉衣的笑,惹来了身边的黑衣人的注目。蝉衣将苦笑变成微笑,对着两人点点头,放下了手里的帘子,看着怀里的包袱,轻声的哼起了调子,哄着自己的心。
错就错了吧,这一路我似乎都在错着。
……
马车在路上停停走走的行了十天。这十天里蝉衣都只能是远远的看着公子,而没有近前的机会。她也想上去端茶递水,讨好下主人,但是黑衣人会阻挡她。她也想到前面的车上给公子捶腿拿肩,和主人套些近乎,但是她总被按在第二辆车里,没有机会进入第一辆。即便是夜里下榻在驿站或是客栈,她都只是被安排在不近不远的房间里,好吃好喝着,却再也没有与主人相近和对话的机会。
直到第十天。当马车停顿在了“上京”的城门前时,蝉衣才被叫到了第一辆的马车里。
蝉衣整理了下衣妆,扶了鬓出的发缕,上了第一辆马车。
马车里漂浮着香气,主人闭着眼眸斜靠在层层的锦垫软罗上。他的身边有张琴,还有着不少诗书,此刻正在老者的手里被归整着。
“安德,你去那辆吧。到了地方再换过来。”主人闭着眼眸交代着,那老者停了手里的活,应着退出了马车。
蝉衣看着这车内主人这幅休憩的模样,舔了舔唇轻声说到:“奴婢蝉衣见过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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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棋命
“恩。我记得我前面说过,要给你个新名字的对吧。”主人闭着眼,话语虽是平静,但竟没了那寒气,叫蝉衣有些莫名的雀跃。
“是的,主人,奴婢请主人赐名。”蝉衣匐身说到。这时马车也动了起来。
“恩,你且直起身来罢。”
蝉衣闻言直身,就看到主人已经争了眼眸说到:“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主人请吩咐,奴婢自当尽力。”
“今年的秀女中有一位郡候的千金,年芳十六,上容佳貌,善歌舞,会书画,能诗赋,因她性子恬静,又如此有才华,当今太后一见之下,曾称她为‘绝世清莲’。此次选秀还未开始,她却已是热门之选,几乎已是内定之人。你,可有听闻?”
“奴婢以前都在那边的醉梦楼里,如今也是才过来,对于主人说的还不知晓。”
“哦,不知晓……”主人喃喃的重复了一句后说到:“她是个可人儿,却也是红颜薄命,一月前,在大家都准备着选秀之事的时候却忽然得了风寒,不治而去……”主人说着眼神里有点空,那一刻蝉衣似乎感觉到主人在眷恋着什么。
“主人,您……”蝉衣想要说些安慰的话语,但终究还是闭了嘴,她实在不清楚主人和这位才女之间是什么关系。
“她去了这事,消息一直被压着,没什么人知道,而如今选秀在即,郡侯之女依然被众人期望翘首而待,我欲让你做她,从此享有这‘绝世清莲’之名,入得王宫,你可愿否?”
蝉衣一听到那句“我欲让你做她”这心就不安地跳动起来:那边钥王才要她替代了阮慕珍,这边主人却给她机会做什么“绝世清莲”,而无论哪个都是入得王宫,难道说她注定与王宫有缘?
“我在问你可愿否,为何不答?”主人的手指在膝头轻敲,蝉衣很想立刻就点头,毕竟她是希望过的好,希望出人头地的,只是她忽然想了蓝嬷嬷的提醒,于是她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很认真的说着:“主人,奴婢不敢立刻回答,是因为乍闻此意,实在有些意外,一时有些惶恐。主人啊,奴婢虽在醉梦楼里学会了这些,自认也是拿得出手,但听主人所讲,她可是技艺非凡,奴婢倒有些担心功力不及,怕是辜负了主……”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看着你还可以,若你愿意也自然会有人教你一些的,你只许说愿意否?”
“主人,奴婢说了,奴婢一切都听主人的,奴婢自然是愿意的,想奴婢不过是个丫头,竟有如此机缘,可一转身成了大家小姐,这的确让奴婢诧异让奴婢惶恐……主人,奴婢若做了她,只怕主人还有深意,还请主人吩咐,奴婢照办就是。”
主人的唇角微微一扬:“很好,你能想到有深意就好。你听着:你做她入宫就是为我办事,做什么现在我不会告诉你,时候到了自然会知会你,你要记得的就是从今起你就是她,再遇我时,除非我叫你蝉衣的名字,否则无论什么场合什么情况你都不可以称我主人,更不可以让人知道你我之间这个秘密,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蝉衣立马应了。
“把这个记在心底,若是日后让我知晓你漏了底,那我就只好让你从此闭眼。恩?”主人轻微的斜了头颅,眼中的寒冷已经蔓延。
“是主人,奴婢记下了。”
“好,你在这里陪我一会,等会马车停了,安德会给你安排一切,不要问也不要多话按他说的做就是。今日我在这里对你说的话,不可以让第三个人知道。”
“是。”蝉衣应了之后,主人点点头,闭了眼假寐去了。蝉衣则在心里盘算着:这几番折腾自己终是被人利用,被人摆布成棋,眼下这公子怕也是算着澜国王宫里的消息,他究竟是什么人?别国窥探之人,还是澜国异动之人?若自己这般进去了,虽不是阮慕珍这样的普通秀女,而是被人注目的人,但似乎都会和宫中可探的消息有关,倘若自己若获得了消息那到底要不要传一份回钥国?以这个新身份吗?再者……小七和青柳已经不在,我又能怎么传消息回去呢?
“你在想什么?”有些慵懒的声音响起,蝉衣抬了头:“回主人话,奴婢在想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呵,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主人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这般看去竟有温熙如春之感,叫蝉衣也有些想着天意了:是啊,天意,我就是棋命吧!
“主人,奴婢现在还不知道新的名字……”
“哦,是我忘了,你从此便是她,叫做贺兰蓉。”
“贺兰蓉,是,蓉儿记下了。”蝉衣刚一说完,就注意到主人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下,但再去观察,却已经寻不到变化,反倒是主人对着她点点头后,向窗外看去。
他直了身,伸手拨动了窗帘,看着外面叹了口气,轻声地说着:“落雨了。”
蝉衣闻言顺着看过去,的确可见路上行人的油伞和地上的水花,心中一动对着主人说到:“主人,奴婢给您唱首歌吧。”
主人的嘴角一咧,嗓子里恩了一声便是允了。
蝉衣微微笑着,伸手将一旁的琴架在了腿上,撩拨几音听了音色之后,便以指勾弦,勾出几尾轻飘的音来,似雨落的时候那般清明,却又口中轻哼歌调,这音色便不在单透,便似雨落在了荷叶之上,晶莹而滚动有着一些迎托。
口中哼音一收,手中琴音重重,再启口,便是莺声燕啼合着琴音唱和:“上城初雨一夜落红,春水凝碧,断雁越澄空。挥袖抚琴七弦玲珑,芦苇客舟雨朦胧。那年竹楼,惘然如梦。纤指红尘,醉影笑惊鸿。皓月长歌把酒临风,倾杯畅饮尽长虹。”动听的音与词,让主人放下窗帘回头看她,而此时她手下琴弦急撩,口中词句竟带起了舞动的节奏:“浮云事尊前休说,弹指间昨日堪留。韶华易逝,岂料星移半昼,蓦回首,舟过群山万重。”琴音忽然一停,口中的急奏之词顿消,只有一句慢吐的轻问从口中滑出:“何处江湖何处留?”
歌声消散,只有勾挠的琴音与马车外的落雨声声砸在心海与地面,泛起水花朵朵。
第二十七章 郡侯
蝉衣就这么弹唱着曲目,身边的主人也坐在马车内,看着她的拨弦,聆听着她的歌声。
当马车停下的时候,老者到了车内,递给蝉衣一件带着兜帽的披风,将她遮掩,唤她随他而去。蝉衣在要下车的时候,回身对着主人认真的磕了个头才下了马车。
此刻已是黄昏,高耸的城墙外被雨雾蒙上了朦胧的烟色,蝉衣想抬眼观望这是在何处,但是身旁的老者却并未给她时间,而是将她带到了城墙脚下的一抬轿子前。
老者并不言语的为她一指,示意她上轿。蝉衣遵照嘱咐上了迈步上轿,轿帘一掀,竟可看到坐处有一封信笺。
蝉衣心中异样,但不动声色的上了轿子。才拿了信笺要看,轿子却起了。她立刻将头凑到轿窗前,掀起那朦胧的纱看着主人乘坐的马车。渐渐地,身边的马车与马匹,还有众多的黑衣人变的越来越模糊。
蝉衣放下了纱,心中有些失落,眼扫到手中信笺的封套上没有一字一墨,抬手便抽出了内里。
素白的信笺上,是龙飞凤舞的墨,书写着寥寥数语。
“贺兰郡侯亲启:弟恭。令爱蓉儿在舍下小住月余,舍下隐林中,虽暮风朝雨清净如画,合其静心之意,但也寒陋不堪,恐是怠慢了令爱。今令爱归还准备选秀大事,若此番有照顾不周,还请兄长见谅。弟敬上。”
蝉衣捧着信笺,仔细的又读了几遍才合了信笺装了回去。她捏着这封信便明白自己这是要回府了。看着朦胧纱帘里模糊的街影,她脑海里浮现那些龙飞凤舞的字,便在想主人的身份,也许就是这个“弟”。
轿子抬着她摇晃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蝉衣就听见一些叽喳的声音,正欲探头去看,轿外就响起了一声唱诺:“郡主归府,进!”紧跟着轿子猛然抬了几下,似是进了府。
郡主?轿内的蝉衣心口一缩:对啊,郡侯之女若是嫡出便是郡主,若是庶出则是郡君,这么说,我现在是嫡出?是郡主?
蝉衣还在激动着这个晚明白的身份,轿子就落了地,有丫头上来掀了帘子:“郡主,一路劳顿了!”
蝉衣略愣,随即明白过来,一边躬身下轿,一边在心里努力对自己说着镇静。
轿外罗列着几个丫头仆役,一见蝉衣躬身出来,便急忙下跪,只有旁边的那个掀帘丫头是没有下跪,而是福身的。
虽然已是昏暗的天色,旁边有打着两盏灯笼,但是蝉衣扫到了众人这下跪的动作,心里立时就涌上一种愉悦的感觉,她直了直身子,想起在钥国王宫里嬷嬷教的规矩,非常有姿态的平着调子:“恩,都起来吧!”
众人叩谢着起身,身边的丫头凑了上来:“郡主,郡侯爷和郡侯夫人正在主厅等您呢,请随奴婢过去。”
“哦,好。”蝉衣这会还是两眼一摸黑的,听到丫头这么说,也便应着,在她的指引下前行。
灯笼里晕出的光影在廊亭下映出一个个的圆圈,将这夜色的院落照应出一派悠然来,只是虽这般有所映照,但毕竟天色已暗,整个院落并不能看的仔细,只能知道有些亭台楼阁的。
在院落里穿行,绕过花圃,踏过竹桥,终于眼前是通亮的大屋。
丫头将她引到大屋的门口,推了门:“郡主快进吧!”
蝉衣抬头就看到了一幅山水画挂在正对厅口的堂壁上,前方摆放着雕花椅,但却没有人。蝉衣转头看向身旁的丫头,此时她已经做着“请”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