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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咽下层叠泛出的厌恶,推落了皇帝的手,“原来皇上是不喜臣妾肩上的伤疤。臣妾从今日起貌比无盐,不忍令皇上蹴观了。”说着一手扯过枕边的丝帕遮住面颊。
宸煜不由得哑然失笑,连连摇头,苦笑道,“却不知夙卿大发娇嗔也这般令人心动。”伸手要掀开那丝帕,被易水伸出右手拉住,几番挣扎,似是触碰了伤口,不禁低低的呻吟出声来。
宸煜微微蹙眉,“妮子胡闹,伤了痛处可如何是好。”佯怒之下伸手掀开易水面上的帕子。见她鼻息轻轻,吐气若兰,眼眸里皆是温柔的神色,一时也不忍苛责,只道,“刚刚触碰到了哪里?朕让人传唤太医来看视。”
一手抚平鬓角,目光洒落在身下木犀花的褥子上,“并没有伤到要害,皇上兴师动众的让御医来会诊,宫里的人会说臣妾轻狂。”
伸手抚摸着易水光洁的额头,目光里饱含着无尽的爱怜,“你这样知礼晓事,如何能说你轻狂。朕亦不忍了。”
皮肤与手掌接触的一刻,忽而便想起罗摩将自己紧紧拥入怀中,满脸是沉痛的怜惜,“易水,我只要你安然无恙。”伸出手握住了皇帝的手,目光落在那明黄的龙袍上,皇帝的手有久持弓箭留下的粗糙和痕迹,我便要用这一双手,翻转了我此生的性命。微微的阖眼,眼前的一切皆已模糊,唯有额上的这一只手,清晰而无可惊避。
☆、第十五章 一声将息晓寒天(1) (2392字)
卧病之间,阖宫里竟未有一人进得了延英殿。易水索性求个清闲只平日里吃药疗养或翻阅了诗经史略解闷。苏永盛期间来了几次,皆被易水以疗养甚佳不必皇上记挂给挡了回去。
吃了几次的闭门羹,索性苏永盛也长了脑子,并不通传,只捡了易水用药的时候来,取了些药渣回去复命。易水只觉得他啰嗦乏味,嗔责道,“总管自是服侍在皇上身边妥当,不必时时往延英殿跑个几趟,总管不累,本宫一日间看见你几次也累了。
苏永盛皇命在身,也只得赔笑道,“这才是皇上对娘娘用心,奴才也不愿意一日几次的扰着娘娘清修,这这。”一时情急苏永盛也说不出个所以。反倒怄的易水笑了起来。
“你向来机灵原来也有词穷的一日。”伸手将腰间一弯玉玦摘下,丢在苏永盛手里,淡淡道,“你将这个拿回去,皇上看了便不会再这么折腾你了。”苏永盛是常常来往含元殿和延英殿的,自五年前承天节那一场之后,这还是头一回皇上为了个妃子这么费心。
苏永盛一伸手接住了玉玦,看着上头的花纹已然明白了。神色转忧为喜,欠身行了一礼也就去了。清宛从后头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盏燕窝,轻言道,“娘娘当真是不让苏永盛再来了?”手里的书卷在膝头摊开,微微的一笑,“不出今夜,皇上必然会再来。”
朱弦断,明镜缺。皇帝此时怎能容得伤离别的心思,低头微微的一笑,依旧看起书来。就着清宛的手慢慢的用尽了一盏燕窝,面色也微微泛起了红润颜色。清宛左右看看,方道,“娘娘这遭病了,反而得以休养,面上颜色都好看了些。”
伸手抚一抚面颊,的确不复当日的清癯枯槁颜色,不觉好笑,对请宛揶了眼,道,“你这样一日里十七八次的给我进补,待得来日痊愈,可不是形如悍妇一般?”
话虽是这般说,然而清宛的用心和仔细是看在了易水的眼里。总算宫里还有一个贴心的人,不然漫漫深宫又何以为继呢。
清宛亦笑了起来,一面收拾了碗一面道,“娘娘生来纤细柔美像杨柳扶风一般,若是都成了悍妇,宫里的女子可该怎么活呢。”
一句话道尽,两人皆笑了起来。正说着,水晶帘一动,皇帝的笑语朗朗而至,“你们主仆间倒是自在。”说着在一旁坐了下来,笑看着易水道,“在说什么,看你高兴得很。说与朕听听,朕着实有几分疲倦了。”
低着头摆弄着衣间的丝绦,唇边携着淡淡的笑意。“并没有说什么,皇上疲倦了何不早些歇息,何苦到臣妾这里来劳神呢。”
宸煜侧头看着易水唇边若隐若现的笑意,脸颊上沾染了一点绯红。鬓发散落在脸颊两侧,随着呼吸轻轻拂动。伸手理顺了易水的发鬓,带了一丝怜惜。“朕不曾想得,他们竟然毒恨你如斯,直要取了你的性命去。”
头微微一侧,眼中已然蓄了泪光,睫毛轻抖泪珠零落而下,“臣妾本自罪孽深重,若是得以拼尽性命为了皇上的家国天下,亦是臣妾毕生所愿了。”
这样的话里拼尽了心绪才道出几分情意,不觉暗自苦笑,竟然连情意搜索枯肠亦寻不到几分。清宛为二人端来茶水便带着宫人退了下去。宸煜冷眼看着,“你身边的人倒是很懂事。”
易水眼角余光看着清宛退了出去,淡淡道,“皇上分配给臣妾的,她们不敢不尽心。也免得皇上一日几次的派人看我。”
宸煜像是带了几分欢喜,忽而又道,“那妙极,你用着也便宜些。”两人相对一时竟然无话了,易水只垂着头,抚弄着卷翘的书角。皇帝像是极泄气的叹了一声,叫了苏永盛进来,道,“自今日起,延英殿一干用度皆交由延英殿宫女,你也不用日日愁眉苦脸的给朕看了。”
苏永盛本自十分欢喜,听了后话却连忙跪下身来,口中只道,“奴才不敢。”倒是惹得宸煜笑了起来,挥挥手道,“起来吧,当差当得也糊涂。”苏永盛会意,连忙喜笑晏晏,“奴才谢过贤妃娘娘。”
易水看着他的方向,也只是付之一笑,“皇上赏人情何必拉着臣妾一并戴这顶大帽子呢。”皇帝亦是无言,只是一笑了事。
看着皇帝的御驾离了延英殿,自转了身独自看着书,低头久了只觉得脖颈疼,才抬起头来,“清宛。”殿里并没有回音,半晌才出来一名小宫女,作了个礼,道,“回娘娘话,宛姑姑刚刚被叫到御药房给娘娘配制补药呢。”
心下里有几分只觉得不对,也道不出所以然。只对那宫女道,“若是回来了让她进来回话,你去给我倒一盏茶来罢。”那宫女却也是伶俐,不过一刻便倒了茶来,规矩的侍立在一侧。
心下无聊,遂随意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宫女屈身作了一礼,才道,“奴婢叫鹦哥儿。”转头看了那宫女一眼,长得倒是一团喜气,抿嘴一笑,指了指架上的八哥儿道,“你倒是会凑巧,我的延英殿里,平白多出两只鸟来。”
那宫女看着许是没什么心计,也跟着偷偷的发笑。茶水部温不凉,却也适宜。微微的带了一点笑,“茶水上很好,你进宫的时日也不少了吧。”
鹦哥儿只道是夸赞她,也是极欣喜的神色,“奴婢进宫一年了。”一年独自沉吟了一晌方道,“你愿意到延英殿伺候吗?”鹦哥却是因为这一句话惶恐起来,跪下道,“奴婢愿意侍奉娘娘,奴婢从不敢偷懒。”
带了几分惊诧转头看着她,哑然失笑,“你何苦动不动就请罪。我并没有责怪你。若是愿意,今日起便到里头伺候吧,不必在外间委屈了你。”
带着晶莹的泪珠抬起头来,面上惊喜不尽,忙忙的叩首,“奴婢多谢娘娘栽培多谢娘娘抬举。”说话间清宛入内回话,易水见她神色有几分慌张,缓了一缓方道,“这丫头还算伶俐,便跟着你当茶水的差事吧,也免得你事事劳神。”
清宛看了鹦哥一眼,俯身作了一礼,“是,奴婢自是好生教导。”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易水忽而道,“药都配来了?”清宛微微的一愣,微笑道,“御医说娘娘伤口或有反复,要看了伤情再下药调理。”
只觉着御医行事繁琐啰嗦,一时二人各自当差,易水独自坐在软榻前,低头却正是那一句雁齿小虹桥,“只道当时错。”目光看向窗外,定定的移不开半分去。
☆、第十五章 一声将息晓寒天(2) (1759字)
出了延英殿的内殿,清宛却只是拉了鹦哥道,“你如何到了内殿去伺候?”鹦哥像是有几分怯意,糯糯道,“是娘娘寻宛姑姑不在,刚好奴婢回话,娘娘便指了奴婢在里头伺候。”清宛点点头,看了鹦哥道,“既然娘娘亲自点了你,你以后好好当差就是了。”
鹦哥虽然活泼却极是乖巧。不过三言两语便点拨教导的清楚,清宛亦是欣喜,进了内殿,却见易水独自立在廊下,拿了一件披风系在她身上,道,“娘娘小心风凉。”
易水也不回头,只淡淡道,“清宛,你知道月姬死后葬在了何处?”清宛的神色微微一凛,转而方道,“奴婢不知,不过以宫里的规矩,应该是被曝尸不予以收敛棺椁。”易水的双肩微微颤抖,目光看向长天已然带了几分晶莹颜色。“曝尸荒野。”庭院中的菊花沾染了青霜的痕迹,原来秋已渐深,却只是不曾发觉。阖眼静静立在窗前,那么便祈求灵魂安息罢。泪意划过面颊,留下清痕两缕。
“娘娘?”侍立在一侧,清宛满面的不安。睁开眼来,眸中神色清凉如水,随着风声飘忽了无踪迹。“御医该来换药了。”转身回了内殿,手指深深的拢在掌心,刻下通红的印记。唯有易水才晓得,那是恨,是化解不开的浓浓的恨,沾染着鲜血,永远的刻在了易水的心里。
淡淡的药香飘渺开来,帷帐外有暖暖的气息拂过。仿佛月姬的面庞又浮现在了梦里,一袭白衣如雪。忽而想起初见罗摩亦是一袭白衣,在梅林里羌笛相和。这样想着眼前忽而一亮,却是清宛,“娘娘醒了?”不觉微微蹙眉,她从前向来不会这样冒失,略略侧头躲过那光芒,“你怎么忽然便掣开了帘子。”清宛的笑容里有刻意的恭顺,“御医已然来了,看娘娘好睡,等了好一会只怕不耐烦了。”
点点头,撂下纱帐示意清宛让御医进来,隔着纱幔,御医的神色颇为凝重,恭敬的行了一礼,便请了脉象。眉头动了一动,道,“娘娘忧思过度,恐是极伤肺阴,反而不利于伤口痊愈,老臣为娘娘开一副调理疏泄的药,娘娘只按时服用便可。”
颔首谢过,那御医像是极大的松了一口气,转身书写药方手却微微发抖,易水心中起疑那御医反而道,“老臣老朽无能,竟连笔亦攥不住了。”清宛侍立在一侧,只是付之一笑,到底是易水开口道,“老大人医术高明,自然不必惊慌,是本宫的病症有何不妙么?”
那御医的花白胡子抖了一抖,“并无大碍,疏泄调理便可。”说着将那方子交与清宛,“请去御药房提药,服用七日老臣再来请脉。”说着便颤巍巍的去了,鹦哥刚好端了茶水进来,却看那御医走得甚是匆忙。
“这老御医怎么慌里慌张的,像是赶着什么开溜似的。”说者无意,然而落在易水耳中却不由得留了一留心,清宛攥着药方,即刻便要去取药,易水想了一想,让鹦哥掀开纱帘,吩咐其道,“你只在御药房看他们煎好了再拿回来,也省的常在宫里开火,闹得烟熏火燎的不安静。”
清宛微微的一笑,却行着退了下去,鹦哥上前侍奉着易水穿戴,忽而低头拿着易水的绣鞋道,“奴婢觉着宛姑姑和从前像是哪里不一样了。”
眼光微微一凝,缓缓道,“是么,那么是哪里不一样呢。”虽然含着笑,但眼中殊无笑意,鹦哥只低头扶着易水穿鞋,想了一想才道。“像是更小心了,又像是更不小心了。”
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忽而便觉得清宛这几日古怪,却被鹦哥一语道出。手中的帕子绞了一绞,“你这妮子